第一百二十五章:龍宮乙姬
也不知道對峙了多久,每當鯊魚繞圈襲來的時候,巨龜總是會擋在自己的身前,讓它無可奈何。龜殼上遍布鯊魚的咬痕,碎裂的鯊魚牙齒則隨波逐流,落入深海。久而久之,鯊魚失去了耐心。浦島太郎似乎看見它收起了貪婪的笑容,轉身離開了,越游越遠,直到背鰭已經看不見了。他終於再也支持不住,閉上眼睛,昏死過去。
恍惚之間,他夢見了之前放生的烏龜,又夢見了死去的妹妹。妹妹還是那麼的柔軟乖巧,臉色蒼白,讓人心疼。看來自己真的要死了,可以跟妹妹團聚了。他看見巨龜馱著自己,不知在向哪兒游去。現實與夢境交錯著,讓他的皮膚變得滾燙,又讓他止不住地顫抖,他發起燒來。
他夢見了和藹的父母,在等著他歸來。又夢見了神秘的鄰居,他的預言終究實現了,自己即將被大海吞噬。
他穿過了一條色彩斑斕的海底隧道,五顏六色的小魚兒在他身邊游過。回憶猶如走馬燈一般地襲來,在這彩色的海底光線照耀之下,顯得光怪陸離。
他又夢見了自己的妹妹,夢見自己躺在一片耀眼的沙灘之上,那光芒照得他睜不開眼睛。妹妹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眼神中充滿了悲傷。
「我要死了,死了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浦島太郎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他的嘴臉擠出了一絲笑容。妹妹就在身邊,讓他不再畏懼死亡,甚至期待著死亡早些降臨,與她團聚,永不分離。
她看見妹妹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淚,正滴落在自己的嘴巴之上。他用力去吮吸,那眼淚卻突然變成了一粒珍珠,順著他的嘴巴滑了進去。
他再也沒有任何力氣了,吐出最後一口氣,面帶微笑,安心地閉上了雙眼。原來這就是死亡,似乎沒有老一輩人所說的那麼痛苦。
他的感覺,很溫暖,就像回家。
等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片白色的沙灘之上,太陽不是很大,從上方的一個環形洞口之中灑了進來,照在他的臉上,溫暖而不刺眼。藍色的海水在腳下緩緩拍打著沙灘,濺在他的腳上,很清涼。迷迷糊糊地讓他想繼續睡覺。原來這就是天堂的模樣。
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驚坐起來,用僅存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有溫度,又摸了摸全身,傷口都沒了,也沒有了酸痛的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好像重生了一般。
他環顧了四周,發現這是一座珊瑚礁組成的小島,地方不大,幾百平見方。四周封閉,唯有四五米高的空中有個圓形的開口,彷彿天井一般,但比天井大得多,陽光充足而又明媚,讓人心情愉悅。
腳下的海水順著潮汐的節奏向他湧來,又退下,不知疲倦,不舍晝夜。
看來之前通過的五彩隧道,是在這潮水之下。就像桃花源記一般,通過那狹長的海底隧道,通往著天堂一般的地方。
上方聽得見鳥叫,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一直陪著自己的小鳥。證明這裡雖然與世隔絕,卻有著與外界聯通的渠道。
背後的陰影之中,一個人走了出來。浦島太郎轉過身來,與那人四目相對。一個身材勻稱的女人,容貌姣好,又大又圓的雙眼透露出一絲好奇的神情。長長的頭髮中插著精緻的墜飾,看不出材質。身上穿著薄如蟬翼的綢緞,緊貼著身體,玲瓏有致的曲線若影若現,讓人神往。
他趕緊低下頭來,臉羞紅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女孩的身體。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水聲,他轉過頭來,原來是那隻巨龜游上岸來。此時他才認出這隻海龜,正是當初自己放生的那隻。遍布鯊魚咬痕的龜殼之上,有著自己刻下的文字。當初刻字,就是怕它再被其他漁夫捕到的時候,可以繼續放生。現在看來,目的達到了。他的心裡劃過了一絲欣慰。
巨龜突然叫了一聲,把他嚇了一跳。
「原來你就是小龜常提到的那個人。」
背後的女人開口了,聲音猶如鯨魚的歌聲一般美妙,讓他聽到有點出神。
海龜又叫了。
「你是小龜的恩人,就是我的好朋友。」
他看見海龜的臉上居然露出了類似笑容的表情,朝著自己爬過來。脖子在自己的小腿上蹭來蹭去,就像一條正在同主人親昵的狗。
那個女人也走了過來,摸摸海龜的頭,一臉的喜歡。
「我是乙姬,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子似乎對他充滿了好奇。
「我是浦島太郎。」
他有些羞澀地說道。女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你是島的兒子啊?那我就是海的女兒。我們還挺配的。」
不知道她是當真還是在開玩笑,浦島太郎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臂,已經不痛了,與鯊魚搏鬥的一幕彷彿還在眼前。
「是你救了我?」
「應該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我?自己救了自己?」
浦島太郎有些不明白。
「如果不是你救了小龜,小龜也不會去救你。你可能早就死了,善惡到頭終有報,你因為自己的善良才活了命。」
「可是我的胳膊,那麼快就不痛了,我記得流了好多血,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浦島太郎感覺活在夢裡,他覺得有些遺憾,不能和心愛的妹妹團聚了。
「因為我給你吃了鮫淚啊。」
那可解百毒的鮫淚,救了浦島太郎一條命。
此後,浦島太郎都和乙姬生活在這個天堂一般的珊瑚島內,小龜一直陪在他們的身邊。他們有時會一起下海,嬉戲、捕魚。他驚奇地發現,海中的她有著一條魚一樣的尾巴,可以在海中任意遊動。他又驚奇地發現,自己可以在水下呼吸。
他們手牽著手,在五彩斑斕的珊瑚礁之間游弋,追逐著閃閃發光的小魚,欣賞著各種精美的貝殼。
他們一直生活在一起,度過了千年的歲月,卻彷彿只在昨天。19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