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紅塵難抗
細細的陽光懶散地落在破舊的屋簷上，幾滴水晶似地水珠子吊在綠葉枝頭上，順著葉的紋理，滑滑地落下，發著啪嗒啪嗒的聲音。
這是雪雨過後的美景，璀璨七彩的銀河是那麽的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似地，它從這一邊直至蔓延到天際望不到的另一頭，攜帶著絲絲藍點銀光飄動著，連那遠處的山脈都好似了七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草的味道夾雜著些許的陽光氣息，倒是多了幾分春意。
遠處咊鳥啼鳴，近處白梅映日，襯著木屋子裏的寂靜無聲。
夜後的一片天，啞仙這才慢慢推開雕蓮鏤花窗子，此時的他眼睛微醺地看著窗外之景，還未挽上的銀發緊貼著他身後的各處，順勢劃下，他朱唇輕抿著，有些撩人心魄，隻不過他現下並不在意這些東西。
幾經曲折，她終於還是平定了心神，這幾個日日夜夜，她念的都是一個人的名字，任她這麽精神恍惚，她念的都是南宮弈這三個字，不知為何啞仙心底酸酸的，除了這異樣的感覺也沒了其他。
“啞仙？”蘇淺醒了，他一愣，蘇淺睡了這麽多天，他竟以為她不願醒來……醒來就好，他如此想著。
蘇淺獨自一人下了木床，自己腳步有些不穩當，軟軟地，差點就跌了下去，要不是啞仙恰逢時機扶了她一把，恐怕臉又得緊貼著地麵了。
蘇淺光是想象一下就覺得夠糗的了，嘴角莫不然向上彎著，這是啞仙這幾天見她露出的第一抹笑顏，他不禁意間彎了彎嘴角。
天露露的第一抹陽光照射進屋子裏，和諧了周圍陰暗處，啞仙牽著她慢步走向外邊，想到她還未見過那天上彩河，趁著還未消失也就想讓她出來散散心，看看那景色。
啞仙找了處地方扶著她坐了下來，蘇淺見他正要離開自己，心慌矢然地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腕，問道:“你去哪？”
她在害怕，這他至少是知道的，啞仙轉過身子低眸看著她，也知道她在牽強地笑著。
他笑笑，如此安慰她:“蘇淺，我去拿些東西，你也許久沒有見著陽光了，好好呆在外麵，我馬上就回來。”
蘇淺乖乖點頭，手還是沒有放開他的手腕，她愣了一會兒，這才燦燦放了開來，啞仙居然反手過來撫上她的臉頰，動作輕緩。
蘇淺隻覺得溫熱的大掌貼著她臉頰子，暖暖地很舒服，就好像久遠的那種她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了。
啞仙眼底盡是柔情，看著她呆滯的臉色這才笑了笑道:“我去去就回。”
他離開的時候，蘇淺就坐在那裏發發呆，看看那天際的雲彩，稍不留神手指尖就碰觸到了額間被發絲覆蓋的那白玉，有些凸起來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怪異。
也許啞仙看到了自己眉間的這顆白玉，也許他已經猜到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麽禦血珠碎片，有的隻是這個小小的白玉。
她這才無奈地撇了撇嘴，眼角處卻瞥見啞仙早已站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手裏還拿著一飯盒子，蘇淺不知道他站在哪裏有多久了，估計有一會兒了。
隻見他笑了笑，提著個盒子就直接坐在她旁邊，蘇淺鼻子微動，倒是聞見了一股飯香味，眼睛偷瞄了瞄啞仙，話語有意地調侃:“不是說仙人不食人間煙火嗎，怎麽今天想著來嚐嚐了？”
豈料啞仙一根竹筷子輕敲打她腦袋，臉色佯裝正色道:“還不是因為你體質太弱，總是喝著草藥也不是辦法，我做來給你嚐嚐鮮。”
蘇淺笑笑，也知道他的意思，隨即就拿起了筷子煎菜來吃吃，胃口大增，許是想起了以前自己做凡人的日子了，現在觸著這些所謂的凡間之物倒是讓她有些懷念了起來。
而那啞仙也隻是吃了點點，這過程都是他看著她吃，還叫她慢點，這倒是讓是她有些不好意思。
待她吃飽後才知道啞仙的詭計，隻見他從盒子的最下層拿出一碗黑乎乎的湯……已經不能算湯了，隻是碗黑乎乎的草藥而已。
蘇淺立刻拉下臉來苦巴巴地看著啞仙，臉色有些難看:“你不是說不喝藥的嗎？”
隻見他劍眉一挑，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有說過嗎？”
“.……”這下蘇淺已經徹底認栽了。
她麵對遞過來苦到要死的草藥，眼睛嘴巴就好似皺到了一起，索性直接閉上眼睛不去看藥，也不理會那啞仙。
啞仙見到她如此逃避的樣子也隻是無奈地歎口氣，輕聞了聞那味道，讓她喝如此苦的藥也的確有些可憐。
“蘇淺，良藥苦口，你給我一滴不剩的喝下去，要不然.……那就別怪我強迫你喝下去了。”啞仙將碗舉到她麵前，一臉坦然地看著她，似乎不看她喝下去就誓不罷休的樣子。
“.……”反正蘇淺已經徹底認栽了，怎麽就攤上這麽個醫師呢，雖然對她很負責。
餘和的陽光輕灑在他們身上，一片光暈泛起疊疊金片子，一片落花殘餘榭在尚有三分之一的湯藥上，點點漣漪。
啞仙看著竹桌上還有殘存的丟丟湯藥，眼睛看向蘇淺，手直直地指著碗，命令似地口吻，淡淡道:“喝完。”
蘇淺佯裝按按太陽穴，對他微微一笑道:“啞仙，我有點累了。”
啞仙見她如此嫌棄那湯藥也隻能作罷了，微微無奈，手直接端起那碗湯藥，沒看一眼直接仰頭喝了下去，將那殘餘的全部一滴不剩地進了嘴裏。
啞仙放下，這才皺眉看向她，居然有些嫌棄她了:“有這麽苦嗎？”
“.……”蘇淺覺得他味覺失靈了。
這幾日蘇淺也不遮麵了，這延綿幾百裏的大陸上也隻有他們二人，整天就是喝藥，曬陽，再喝藥。
日頭半露著，躲在深厚的雲層裏散著光，近些日子暖風也陰涼了不少，估計壞天氣也要接近此處了，啞仙給她多增添了幾件厚衣裳。
啞仙拿著外衣蓋在她身上，眼眸子一轉便看見了她呆滯望著遠方的神情，他手一抖，外衣也差點滑落下來。
隻見她回神，嘴角微勾看著他道:“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啞仙這才笑了笑:“來了有一會兒。”他重新將那外衣裹緊她肩膀，眼眸子卻暗了暗，他剛剛又看見她空洞般的眼，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天涼了，早些回屋子裏去。”
蘇淺卻搖搖頭，望了望陰晴不定的天，笑意卻少了，她慢慢開口:“啞仙，看來得去一趟仙界了。”
啞仙一愣，眼角隻瞥見不遠處慢慢飄來的金光，那是仙界的童子，啞仙早該想到了，仙界那群人是絕不會放開蘇淺的。
“你們做什麽。”啞仙以身擋住她，冷冷地看著由遠及近的童子。
兩名童子麵對啞仙的冷眼也沒什麽反應，一臉笑意盈盈地鞠禮，恭敬說道:“蘇淺姑娘，仙界長老們已恭候多時。”
蘇淺眼睛眯了眯，一如往常將自己的臉蒙了起來，這才慢慢站起拉住他的衣角，見他沒有轉身就知道他在生悶氣，她嘴角彎了彎，從後背湊近他的耳朵輕輕這樣說著:“就這樣，啞仙.……”
就這樣？啞仙身形有些僵硬，一股莫名而來的怒氣從心底湧出，眼見著蘇淺跨過自己，步上那彩雲。
她被他拽緊了手臂，怎麽也不想放開，啞仙對著童子這樣說著:“我也去。”
童子依舊畢恭畢敬地鞠禮說道:“既然啞仙一日沒有廢除仙籍，那便是仙界之人，請隨意。”
“啞仙，你不能去！”蘇淺轉頭看向他，難得的一臉嚴肅。
“怎麽？為何我不能去仙界？”啞仙笑著反問她，淡淡的笑意卻讓她竟有一瞬間的呆滯。
這段時間他照顧他至極，她怎麽能讓他再回仙界呢，他未告訴仙界自己會說話的真相，此間回去必定引起長老的懷疑。
他撫著她的腦袋，示意她不用擔心，吟吟笑意一直在她眼裏:“現在還不是時候，蘇淺，若是你想去仙界，我便陪你。”
仙界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與她四十多年前的印象一樣，她單獨被長老招到會議殿上，而那啞仙則可以隨處走動，仙界並沒有限製他的行動。
會議殿四處各個漂浮著黑玉階椅，仙界五位長老坐於上空，包括那被砍斷手臂的眉噓長老，皆是一臉肅穆之色看著下方靜默的蘇淺。
“蘇淺，你雖為凡人卻已有仙身，還未入仙籍，實力也超過絕大部份仙人，我們念在你體內存有禦血珠碎片，也未來得及給予你仙籍，若是你答應交還碎片，你就是我們仙界的功臣。”一位看起來很老道的長老觸著胡須與她這般說著。
蘇淺垂了垂眼皮子，看來這些仙人還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碎片，但現在主要是救莫雪凝重要，還是先糊弄糊弄他們要緊:“若是真有這麽好的待遇，那這幾日就先取出碎片吧，這東西在自己體內也怪難受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定會抓緊時間將你體內的碎片取出來。近些日子正巧碰上仙界的祭祀大典，你就在仙界先行好好享受。”那長老立刻喜上眉梢，聲音宏大響徹了整個空間。
她點頭了意，跟著侍童下去之後，會議殿內卻寂靜一片。
一個長老歎了口氣，語氣有些滄桑，手裏拿著一碟紙張，都是蘇淺作為凡人的資料，他看著四位長老，勸戒道:“如此來曆不明的女子，你們為了那碎片難道就不擔心那女子是災禍的源頭？”
眉噓長老沉吟片刻，才丟開自己手裏的東西，冷哼道:“不過是個平常女子，有什麽災禍，讓她留在仙界算是不錯了，你有何擔心的。”
“算了，你們不用擔心這些，我已經派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至於那個啞仙.……你們說該怎麽辦？”
“這個交給仙帝處理，我們也別太操心了，散了吧，該幹嘛幹嘛去。”一位看起來很隨意的老者這樣說道，他也算是在五人之中資曆很深了的，他怎麽說，其他人也就沒了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