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曲終人散
目光越過眼前的眾人，慈惠雙眼之中閃過一道淡淡的金光，直接沒入到了虛空之中。隨即，一道若隱若現的神識波動從慈惠的眉心之中傳出，似是在和未知的存在交流著什麼！
片刻之後，慈惠將目光收回，神色之間看不出什麼變化。只是目光在葉凡、三爪雪猿和歐陽一的身上慢慢掃過，最後停留在了裝扮成智光禪師的七戒身上，雙手合十送客道：「阿彌陀佛！雲山寺之約已經結束！若是諸位施主與佛有緣，日後自當再見！」
說完之後，慈惠便隔空一揮僧袍，將豎在廣場中央的白玉晶壁收入了僧袍之中，和慈恩一起帶著眾位僧人退入到了雲山寺內！等到眾人僧人走入雲山寺的大門，獨留智光禪師這個「主人」在外之時，慈恩的右腳對著腳下重重一踏，隨即跌倒在塵埃之中的寺門便重新回到了原位，將寺里寺外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阿彌陀佛！」
目睹眾位僧人踏入雲山寺內，智光禪師雙手合十，對著寺門施了一記佛禮，隨即一層月藍色的光芒自他身上消散開來，等到光芒散盡，七戒那極具特色的桃花眼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葉凡望了一眼恢復原貌的七戒，神色間卻是多了一絲感動，在場眾人，大多都和自己有著各種各樣的牽連，能夠出手相助，葉凡雖然心中感激，但也都在情理之中。可唯獨這位出身水月庵的七戒和尚，卻是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如果真要說有的話，或許也就只有當日所說的那點善緣了！可就是這麼一點善緣，卻讓他為了自己，直接對上了同為佛門三寺之一的菩提禪院！這份恩情，無論如何，葉凡都會記在心中！只不過，眼下自己卻是已經成為了一個廢人，或許這份恩情，也只能記在心中了！
錯開七戒之後，葉凡的目光望向了一直站在廣場東側的葉無道，神色平淡，如同一潭春水，毫無半點波瀾！說實話，葉無道能來，葉凡並不意外，畢竟當日分別之時，自己已經暗示過他！只可惜，在這雲山寺上，對方所做出來的決策，卻是讓葉凡感到了一絲失望！
其實，在慈恩、慈惠兩人踏出虛空之前，葉凡對於清虛觀還是心有好感的，無論怎麼說，葉無道也是自己的師公，青葉山上的小小道觀，自根源之上，也和縱橫東洲的清虛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對於這個宗門，葉凡內心之中，其實並沒有多少反感的！如果，雲山寺之約，一行順利的話，很可能他便會和自己的小師妹一同認祖歸宗，在清虛觀過過清閑的日子！
可是，當慈恩、慈惠兩人踏出虛空，葉凡從他們口中了解到紫陽真人的存在之後，內心之中便真的對清虛觀、對紫陽真人感到了失望，甚至還有一絲蠻不講理的怨恨！
你紫陽真人，既然能夠在菩提禪院面前救下我，那麼為什麼不能連葉蘭兒一同保下來？這，對你來說會很難嗎？
是的，葉凡的這絲怨念很不講理，甚至在某些人看來，還有些無理取鬧的樣子！但是，對於葉凡自己來講，這卻是內心之中最真實的想法！
只不過，葉凡也明白自己沒有什麼理由去怨恨清虛觀，去怨恨紫陽真人！所以，當他此時望向葉無道時，神色之間，並沒有流露出憎恨厭惡的情緒，有的只是一絲淡然！
緣聚！緣散！
兩人目光錯開，葉凡雖然沒有開口說什麼，但是葉無道卻是知道，自此之後，葉凡和清虛觀之間的恩情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了！其實，當葉蘭兒在雲山寺外魂滅之時，這個鍋，便註定要有清虛觀的一份！
因為，於情於理來講，救葉蘭兒不僅僅是葉凡一個人的事情，同樣也是他這個師公的責任，也是清虛觀應該做的最最基本的事情！！！
「歐陽兄，聖教可還缺人？」
葉凡面帶笑意的望向了身側氣勢滔天的歐陽一，此時聖魔舍利的力量還未耗盡，他的實力依舊保持在化神境界，只不過已經從那種肌肉虯結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雖然身上穿的還是家丁小帽，但是一代宗師的氣勢卻是展露無疑！
「聖教自然是不缺人的！不過，若是葉兄想要加入聖教，我聖教自然會掃榻相迎！」
對於葉凡的詢問，歐陽一立刻臉上帶笑的，給予了肯定答覆！
他帶人冒險前來，赴這雲山寺之約，為的不就是讓葉凡加入聖教之中嗎，甚至為此他還不惜搭上了一顆聖魔舍利，所以，此刻面對葉凡的詢問，歐陽一自然不會有片刻的遲疑！
而且，剛才葉凡和清虛觀為首道士的目光交流他也全都看在眼中。自然明白，經過今日之事之後，葉凡和清虛觀的關係，基本上已經算是兩清。所以，自然也就不會再存在什麼宗門身份問題！
「歐陽兄果然痛快！不過事先聲明，我現在可是一介廢人！歐陽兄，不妨再考慮一下？」
歐陽一的痛快，讓葉凡臉上的笑容不由更盛了幾分，只不過他此時七竅之中，三竅流血，讓這笑容看起來很是恐怖！
「哈哈哈哈！不用考慮了，以葉兄的天資，就算真被廢了，也強過這世上那些碌碌無為的庸人不知凡幾，更何況……」
聽到葉凡讓自己再考慮考慮，歐陽一不由開懷大笑起來，神色之間顯得十分高興！至於葉凡所提的廢人一事，他卻是渾不在意，別說葉凡此時連帶笑意，一臉成竹在胸的模樣，就算葉凡此時灰心喪志的，他也不會在意，以聖教的萬年底蘊，治好葉凡的丹田氣海，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葉凡雙目遙望了一眼雲山寺緊閉的大門，嘴角不由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隨即，目光回移，落在歐陽一的臉上，兩人不由相視而笑起來！
只不過葉凡心中究竟是為什麼而笑，歐陽一卻是完全不知道，而歐陽一心中的想法，葉凡卻是能夠猜到一二！
兩人笑罷，葉凡目光在廣場之上輕輕掃視一圈，最後停留在了來時的山路之上，對著歐陽一說道：「小弟現在身子不太方便，卻是有一事，還要勞煩歐陽兄了！」
歐陽一連帶笑意，面上卻是露出一絲不虞，對著葉凡說道：「葉兄，既然已經入我聖教，今後自然便是一家人。大家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說兩家話！有什麼事葉兄直說就好，沒什麼勞煩不勞煩的！」
歐陽一爽快，葉凡自然也不會繼續客氣，立刻打蛇隨棍上的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小弟就不客氣了！那就勞煩歐陽兄幫我殺一個人吧！」
「殺人？」
歐陽一眉頭微微一皺，雖然自稱為聖教，但能夠被江湖同道冠以魔教稱呼，他們的所作所為自然和好人扯不上什麼關係，對於殺人一事，自然也沒什麼心理抵抗。只不過，當他順著葉凡的目光望過去時，卻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看到了一位熟人——北海聽劍閣的掌教之一，流雲手葛一辰！
「葉兄，在這殺他不太好吧！」
歐陽一先是開口委婉的拒絕了葉凡的提議，隨後像是怕被葉凡誤會似的，又開口解釋道：「他畢竟是北海聽劍閣的掌教之一，就算我聖教不懼北海聽劍閣。但是菩提禪院的那兩個禿驢，也不會允許我在這裡動他的！畢竟同為正道頂尖勢力之一，若真讓我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殺了葛一辰，菩提禪院的臉可就沒處放了！而且，閆破軍也已經踏入化神境界，菩提禪院也不得不考慮他的面子！」
看著連聲解釋了一大通的歐陽一，葉凡不由啞然失笑，自己當日雖然和葛一辰有過摩擦，也說過，再見面不會手下留情的話。但是今天，人家只是在這做了一個看客，自己實在沒必要去將事情做絕。畢竟不管怎麼說，葛一辰也是葛青的父親！
「歐陽兄誤會了！小弟可沒想過讓你去殺葛大掌教，我和他之間的恩怨早就已經解決，就算日後還有摩擦，也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和歐陽兄，和聖教都沒有關係！」
「呃！」
聽到葉凡的解釋之後，歐陽一面上不由露出一絲尷尬，虧自己剛剛還解釋了半天，原來全是自己會錯意了！不過尷尬歸尷尬，聽到葉凡不是讓他殺葛一辰這位北海聽劍閣的掌教，他的心中也是不由鬆了口氣！
「那葉兄所要殺的是？」
說這句話的時候，歐陽一煞氣畢露，既然葉凡的目標不是葛一辰，那麼他也就不需要顧慮什麼了！哪怕慈恩、慈惠就在雲山寺中，他也不相信，那兩個禿驢會為了一個莫不相干之人，和自己動手！
葉凡笑笑，裝作沒有看出歐陽一的尷尬，抬手指了指離葛一辰不遠處的岳子秋，對歐陽一說道：「吶，就是那位手持摺扇的白衣書生！」
順著葉凡的手指望去，歐陽一的目光瞬間鎖定在了虯須大漢身邊的岳子秋身上，那幾如實質的目光，讓岳子秋渾身一僵，連想動一下身子都不行！
「他是葉兄的仇人？」
目光望過去之時，歐陽一便已經看清了岳子秋的修為境界，煉魄巔峰的修為放在江湖之上也不算弱，但是和葉凡比起來，卻是差了太多，哪怕兩人境界相同，但歐陽一卻絕對不相信這個白衣書生能夠是葉凡的對手！
葉凡笑笑：「談不上什麼仇人，只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傢伙罷了！不過，未來會不會成為仇人可就不好說了！」
「未來？葉兄放心，這傢伙既然得罪了葉兄，那麼他便沒有未來了！」
這句話，歐陽一說道霸氣十足，雖然他依舊不知道這個身穿白衣，手拿摺扇的騷包傢伙，是怎麼得罪了葉凡的，但是他已經沒有興趣去了解了！只要不是葛一辰，以他此時化神宗師的實力，這廣場之上，誰人不能殺？
話音落下，也不見歐陽一如何出手，只是雙目一凝，不見絲毫真元波動，煉魄巔峰的岳子秋便如同一個不會武藝的普通人般，被凌空提到了半空之中，手腳四處舞動，原本紅潤的臉色，一點點變的蒼白起來！
「波旬……葉凡，你不能殺我，我是平陽王府的世子，是血月皇朝的嫡系血脈，你若殺了我，玄月皇朝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眼看著自己將要一點點的窒息而死，岳子秋潛力爆發之下，竟然掙脫了歐陽一隨意施加在他身上的部分禁制，一邊在半空中努力的掙扎著，一邊開口點明自己的身份，想要為自己掙一條活路！
岳子秋的話讓葉凡眉頭一挑，雖然之前就知道岳子秋是玄月皇朝的朝臣，但卻不知道他竟然還是皇室血脈！這裡面的區別，卻是有點大了！
目光看向歐陽一，示意他暫停之後，方才開口說道：「我之前也不知道他是皇室血脈，如果歐陽兄覺得麻煩的話，小弟不妨親自動手，只是還要歐陽兄將他制住才行！」
若是換做之前，葉凡或許還會顧忌岳子秋皇室血脈的名頭，但是在今日葉蘭兒魂滅之後，他在這個世上便再無牽挂！哪怕對方背景通天，他又有何懼！
對於葉凡的解釋，歐陽一卻是洒然一笑，渾不在意的說道：「玄月皇朝失德，天下各大勢力早就有心取而代之！莫說他只是平陽王府的一位世子，就算他是玄月皇朝的皇儲太子，今日也難逃一死？」
岳子秋雖然被禁錮在了半空當中，但是他卻並沒有被封住聽覺，等歐陽一那堪稱大逆不道的話傳入他的耳中之時，岳子秋渾身不禁一陣冰涼！
「不！不！不！你們不能這樣！我父親也是化神宗師，你們若敢殺我，我父親一定會為我報仇雪恨的！」
「你是平陽王府世子？」
看著垂死掙扎的岳子秋，歐陽一難得的回了他一句話！
「是！我是！」
岳子秋原以為對方是顧忌自己話中的父親，但是等他接觸到歐陽一那滿是戲謔的目光之後，卻是忍不住心頭一涼！
「那你父親便是平陽王岳千山了？」
「是！是！是！前輩認識家父」
雖然不知道歐陽一眼中的戲謔因何而來，但是在這絕境之中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岳子秋卻還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連連點起頭來！
迎著岳子秋那滿含期待的目光，歐陽一卻是無情的搖了搖頭。
「雖然我並不認識岳千山，但我卻知道一個關於他的消息！」
歐陽一的回答讓岳子秋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反問道：「什麼、什麼消息？」
歐陽一抬頭，憐憫的看了一眼半空之中不再掙扎的岳子秋，淡淡的說道：「半月之前，北州落霞嶺逆賊叛亂，平陽王奉命平叛，不幸隕落！」
話不多，只有短短不到三十字，但是落在岳子秋的耳中，卻如道道驚雷，將他直接炸蒙了過去！雙目無神的望著眼前的天空，嘴裡斷斷續續的呢喃著：「不…不…不可能！你…在騙我，對…你一定…是…在騙我！在騙我！！！」
剛剛聞聽噩耗之時，岳子秋的聲音不僅斷斷續續，甚至還低不可聞，可是等到後來，卻是便的歇斯底里起來，只不過此時他的眼中已經一片渾濁，與其說是在咆哮，還不如說是不敢接受現實！
「殺了他吧！」
望著在半空之中不住嘶吼的岳子秋，葉凡突然覺得索然無趣！換個角度來想，此時的自己，和剛剛咒殺葉蘭兒的玄難又有什麼區別？
歐陽一點了點頭，他即沒有什麼特殊癖好，和岳子秋之間也沒有私人恩怨，自然不會想要去折磨對方！內心之中，反而還有著一絲淡淡的同情。只不過，這絲同情，在他那久經江湖洗禮的心臟下面，什麼都算不上！
「呃呃呃呃……」
隨著歐陽一雙手用力，岳子秋的聲音越來越小起來，等到最後之時，他的雙手徒勞的抓著脖子前面的空氣，口中發出越來越無力的死亡之聲！
「吱吱！」
不知何時，赤火猴已經站在了葉凡的身邊，在他的後背之上，還背著昏迷之中的劍九！
「哎！這該死的江湖！」
望著雙目圓瞪已經失去生命氣息的岳子秋，葉凡心中突然升起一份莫名的感慨，伸手摸了摸赤火猴毛絨絨的腦袋，低聲道：「走吧！我們回家去！」
說著，葉凡帶頭向著山下走去，卻是再也沒有多看這雲山寺一眼！
這裡，他早晚還會回來，只不過等他下次到來之時，這裡將只剩下血雨腥風，不會再有半分的感慨！
江湖，從來都將有鮮血鑄就！而他的江湖，將由此刻正式開啟！
……
……
就在葉凡即將踏出廣場，離開之時，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葛一辰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見到啊青了嗎？我找不到她！」
葉凡腦海之中不由回想起那個在雨幕之中獃滯的身影，心中有一絲淡淡的痛！只是，他的腳步卻是沒有半點停留，揮了揮手，沒入了雲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