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行醫(一)
我的腳傷著,所以蹲下和起來的時候都很不利索,右手完全用不上力氣,扯得皮肉生疼。綿綿取來凳子讓我坐,我在檢查過沉煒的小腿之後,證實他的腿骨確實是被外力壓斷的。清洗過皮膚表面的泥濘之後,確定他的腿上只有表面的一些傷口,都不是很重要。
所以現在最關鍵的就是要把他的骨頭接上,固定住。
我讓他們把他按住,取出我沾染了藥水的巾帕讓沉煒咬住,與綿綿一起把沉煒錯位的部分重新接好,他死死咬住巾帕,疼得滿頭大喊。綿綿取來木棍,把他的腿固定在中間,又用布條緊緊纏在了一起。
完成這些工作之後,我把了沉煒的脈象,除了受到驚嚇和刺激外並沒有什麼大礙。
我讓綿綿告訴大家,他的斷骨已經接好,接下來的時間盡量不要動這條傷了的腿,至少也要先養上一段時間,等到骨頭長一長再說。
隨後我從隨身懈怠的那些瓶瓶罐罐里翻出一個白瓷小瓶子,倒了三顆藥丸出來包好交到少年的手上。讓綿綿轉告,每日早飯後午飯前,用溫水化開服下,這三日不要下地,三日後把這葯都吃完了再來找我。
與少年一同架著沉煒過來的那人,看到我只拿出了三顆藥丸,似乎有些不大信我。「要不然,請夫人多給兩顆藥丸吧,沉煒大哥這傷得這麼重,就三顆藥丸的話.……」
「你放心吧,夫人的醫術十分了得,昨夜便是夫人救了我的,所以我相信,夫人這三顆葯便足夠了。」少年說道。
我向他點頭致謝,謝他的信任。
「夫人,小的是霍副將身邊的祈川,多謝夫人的救命之恩。」少年說。
綿綿在看過我的意思之後,向他們說,「夫人說,既然都是效力於王爺的,自然不必多禮,讓你們先把沉煒抬回去好好照顧著,如果有什麼事再來找夫人。」
「是,謝謝夫人。」祈川又道謝,與另外那人一同把沉煒扛了出去。
「夫人,」綿綿回過頭來不大高興,「再這麼下去,府里的人都要把夫人當成府里的專屬大夫了,總不能想著出點什麼狀況就來找夫人救命的吧。」
救命有什麼不好。我笑了,告訴她,府里的這些護衛和下人們,平日做著最粗鄙危險的活,但大家也同樣是人,肯定會有生病和受傷的時候,但是就像這兩次,隨行沒有大夫,和陛下同行的太醫又不會為他們診治,我若不救他們就只能活生生的熬著,你想想,那多受罪啊。
「這麼說是沒錯啊,可是夫人也是堂堂靖王妃,他們怎麼能.……」綿綿說。
幾個月之前,我還在村子里,為了換取一塊餅,一口乾糧,甚至是一點點的醬菜蘿蔔皮,我要為七老八十的老翁老婦出診,也要看那些皮鬧的孩子,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傷。其實沒有什麼尊卑的,不要把這些看得太重,能救人一命才是正經事。
我向綿綿表示說。
綿綿剛想要說什麼,聽到外面的動靜,說了句,「許是王爺回來了。」
我側過身等著,瞧見靖王爺走回到帳內。
綿綿已經將帳子里的東西收拾得七七八八,可這會兒只能把剩下的往一旁一堆,先去鋪床。
靖王青藍色的衣服上,沾染些胭脂水粉的味道和一些酒氣,大抵是在剛才那十分熱絡的宴席上飲了酒。瞳色鎮定,面無醉態,所以只是累了,而不是喝醉了才回來的。
我方才忙碌半天,這會兒扶著椅子坐在了一旁。綿綿上前攙扶靖王去休息,卻被他一把甩開,轉過身來指著我,「你來!」
我的手腳都傷著,恐怕不及綿綿一般能確實照料得到王爺,還請王爺體諒。我解釋說,心想我都傷成了這樣,自己都照料不好自己了,怎還能照料得了他呢。
本意是希望他不要再鬧了,讓綿綿扶著他過去休息就完了。
靖王好似突然想起,「哦,對了,夫人受傷了。」這會兒,漸漸露出些醉態來,「瞧本王這記性.……夫人的傷怎麼樣了?」
我嘆了口氣,很意外他真的有些醉了。我告訴綿綿,你先去休息吧,我來照顧王爺。
綿綿出於擔心多看了我一眼,我向她點點頭,確定我能夠照顧得了他,這樣,綿綿才退出了大帳,看大她離開,我才轉而向靖王問道,王爺要不要去休息一下,還是想要先洗把臉喝口水?
靖王擺手,突然上前來擋住我的去路,抓住了我的手腕,「本王看看你的傷。」
不必了。一隻手被他拽著,我只能用另一隻手狼狽地拒絕,可我的力氣和他的力氣怎麼能相比,一陣拉扯之間,靖王不知不覺就拽得我的手臂扯到了我的患處,我一聲悶哼,痛得厲害,抱著自己的手臂蜷縮在了一側。
灼傷的那一塊,好容易結出薄薄地一層肉膜來,肉膜下的皮肉爛得異常醜陋,掙脫之間,撕破了剛才結好的那層肉膜,按在了被燒得不成樣子的傷口上。
著實是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直到我發出那一聲悶哼,靖王才好像突然清醒過來一樣,立刻鬆開了手。
「怎麼,傷得那麼厲害嗎。」他冷聲問道,好像剛才胡鬧的人是我一樣。
我有種錯覺,像是在他眼裡我被兩次弄傷都是自己在裝得很厲害一樣,我不曾對他抱有任何期望,但是這會兒,我真的是失望透了。
是,傷得特別厲害。我氣上心頭和他說。
靖王轉身走進了帳子的內間里,往一旁一坐。
我偷偷避著身子,挽起衣袖,試著一點點的解開包紮的那層紗布,撕破的肉皮下面,湧出濃水,肉皮黏在紗布上,揭下來的時候疼得要命。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麼孽,居然要在這裡承受這麼大的委屈。
翻找著包袱,找到我帶來的草木灰,一點點地將破掉的肉皮撕下,敷上草木灰拔膿止血。
左手笨拙的把那一點點的草木灰灑在傷口上,點了藥水,重新包紮。
靖王起身走了過來,忽而伸手嚇壞了我,但他只是接過我手裡的紗布,小心翼翼地纏在我的傷口上,這一次也算是親眼看到了,我手臂上被燙傷的那一大片到底有多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