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
照兒能吃會睡, 到了次年初春,他半歲之時, 不但坐的穩穩噹噹,還能爬行幾步了, 整日咿咿呀呀, 一逗便笑, 可愛至極, 庚敖此時也終於能騰出空閑, 便於此時借出巡之際,帶著阿玄出了國都往西南去,一路巡視, 最後抵達了秭, 當夜於館舍內過了一夜, 次日, 兩人換了常服,去往僰父墳前祭拜。
時隔數年, 物是人非, 再次回到了曾生活過多年的這片故地, 阿玄跪於僰父墓前,回憶當初義父音容笑貌, 依然歷歷在目,一時百感交集, 忍不住眼眶濕潤。
庚敖隨她恭敬叩拜, 抬頭見她淚盈餘睫, 知她此刻心潮起伏,便先起身退至數十步外,靜靜等她自己平定情緒之時,看見遠處漸漸行來一人,步伐邁的穩健無比,走的稍近,便認了出來,正是隗龍。
隨扈將他攔下了。
庚敖轉頭看了阿玄背影一眼,轉身朝隗龍走去,示意隨扈放行。
隗龍站定,和庚敖對望片刻,終於向他下拜,說道:「蒙君上之恩,隗龍方得以晉爵封地,得知君上和君夫人到此,故此前來拜謝。」
庚敖面露笑容:「去歲御楚之戰,你功不可沒,國有章法,孤亦是循法而封,你不必多禮。」
他親自大步上前,雙手扶起了隗龍。
隗龍忙辭道:「不敢。」
庚敖道:「有何不敢?成足曾對孤言,去歲御楚之戰,倘若不是得你大力相助,戰果如何,尚未得知。孤封賞軍功之時,本欲於百官之前倍加榮耀於你,奈何你淡泊名利,不入丘陽,孤心中一直有憾,此次前來,一是為償夫人心愿,二來,亦有一事,想要重託於你。」
隗龍遲疑了下:「敢問何事?」
「孤有意在我穆國重量地界,設郡縣,舉郡令,秭亦為其中一郡,孤意欲委你為郡令,代孤牧治此地之民,你可願意?」
隗龍一怔,正要推辭,庚敖又道:「孤知你心中顧慮。不錯,從前孤確曾與你有過不快,彼舊事耳,如今若還耿耿於懷,未免流於下乘。孤今日此意,絕非一時興起,更非別有用心,乃出於鄭重。秭毗鄰楚,為要衝之地,轄官非擔當、信靠之人,不能委以重任。你本就為秭人,能力擔當,毋庸置疑,論信靠,阿玄視你為阿兄,孤實在想不出,除你之外,還有何人能比你更勝任此位?」
他注視著隗龍,雙目炯炯:「隗龍,秭國雖是被孤所滅,然以當今亂世,即便孤不滅秭,以秭之弱肉,遲早必也成強者口中之食。如今在孤治下,倘若孤能令秭地之人有飯可食,有衣可穿,你又何必拘於舊,不肯為我所用?」
隗龍望著對面的男子。
他還很年輕,和他一樣,尚未到而立之年,不過一身常衣,此刻亦面帶微微笑意,但長身而立,氣度恢弘,周身上下,那種彷彿從骨子裡散發而出的風範,竟叫自己無法抗拒。
終於,他緩緩地再次向著對面的男子下拜,道:「多謝君上看重,委我以重任,從今往後,我必竭盡所能,不敢懈怠。」
庚敖面露喜色,再次將他扶起,轉頭見阿玄正朝這方向快步而來,笑道:「你兄妹二人許久未見了,她一直在孤面前念及你,如今想必有許多話要說,孤還有些官員要見,先回了,將她交與你,等你二人敘舊畢,你將她送回便是。」
阿玄目送庚敖背影漸漸離去,拭了拭眼角殘餘淚痕,凝視隗龍片刻,笑了:「阿兄,你瞧著黑了不少,這兩年莫非都在日頭下奔走?」
隗龍摸了摸臉:「是嗎?」
阿玄點頭:「是。不過,瞧著比從前更有男子氣概了。」
隗龍一怔,隨即也笑了起來,兩人原本因為長久未見而帶來的距離之感,隨了這一聲笑,頓時消融於無痕之中。
「阿兄,你好嗎?」
「好。你呢?」
「我也很好。」阿玄道,「去年有了孩子,取名照。此次來秭,本想帶他同行,但因他過小,出行諸多不便,故留在了宮中。下回等他再大些,我必帶他來此拜祭義父,到時也請阿兄教他射箭。」
隗龍笑:「好。如此我便在此恭候。長公子有父如此,再有你的教導,日後必有大為,阿兄實在為你高興。」
他看著阿玄的目光是真誠的,語氣中帶出的歡欣,更是發自肺腑。
阿玄點頭:「多謝阿兄,如此我便為照兒定下你這個射箭師傅了!」
阿玄又謝他一直代自己照看僰父墳塋,請他帶路,去往隗母的墳前,再次拜祭過後,兩人並肩,一邊敘話,一邊朝前走去,不知不覺,來到了當年隗母曾將阿玄救起的那片蘆葦渡前。
這裡波光澹澹,蘆葦叢的梢頭余著尚未開盡的一片白色蘆花,風吹過,蘆葦彎腰,蘆花飄飄蕩蕩,一切都如昨日。
阿玄折了一枝蘆葦莖桿,如自己小時那樣,破開做了一隻葦笛,湊到唇邊,試了試,葦笛發出幾下短暫的嗚嗚哩哩之聲,聽起來甚是怪異。
阿玄搖了搖頭,停了下來,看向隗龍:「好些年沒吹,吹不好了。」
隗龍一笑,亦折了一桿老莖,很快做好葦笛,呼了一口氣,湊到唇邊,笛便發出了一道帶著韻律的悠揚之聲。
阿玄聽了出來,正是她熟悉的當地女子在平原山地間採摘桑葛野菜時慣唱的采秀之曲,亦可寄託少男少女戀慕之時的情懷錶達。
阿玄凝神細聽,待音絕了,道:「阿兄你吹的還是和小時一樣好聽。」
隗龍凝望阿玄片刻,驀然折斷了手中蘆笛,朝著前方奮力一投。
那截斷了的蘆笛便落在了水面之上,半浮半沉,隨著水波,緩緩東流而去,終於徹底消失。
他轉頭看向阿玄:「穆侯還在等你,阿兄送你回吧。」
阿玄點頭,朝他一笑:「多謝阿兄。」
隗龍將阿玄送回舍館,目睹她的身影在扈從相隨之下隱沒在那扇大門之內,停駐了片刻,長長地吐出了胸膈中的一口氣,轉身邁步,朝前而去。
她遇到了她命中的那個男子,如今過的很好,這便是他所樂見的。
從今開始,除了做好這一地之事,他也會去尋一個自己喜歡,她亦同樣喜歡自己的可愛女子,和她生兒育女,好好過完這一輩子。
……
照兒留在宮中,雖有春和玉璣的悉心照料,但阿玄還是十分牽挂,何況出來有些時候了,自己此行目的也一一達成,唯一所剩的心愿,便是再去看看從前她親手埋下的那處白鹿之塋。
當日她將白鹿帶回之後,埋在了林中深處它曾經棲息的洞穴之畔。
庚敖忙碌了兩日,終於在離開之前,這日的清早,伴著阿玄踏入了這片她往日常常前來採藥的老林之中。
樹林依稀還是阿玄記憶里的模樣,被獵戶和樵夫踩出的路徑也依舊還在,只是越靠近阿玄記憶里的鹿洞,因少有人往來,道路便愈發難行,腳下漸漸爬滿藤棘,頭頂的樹蔭也愈發濃重,光線陰暗的如同傍晚,到了最後,還是靠著庚敖抽刀,不斷劈開擋在前頭的藤蔓和荊棘,艱難行了大半日,最後終於尋到了地方。
那座土丘依然還在,便靜靜卧於地上,只是周圍落滿枯枝敗葉,上頭已經長滿了萋萋碧草,隨著阿玄靠近發出的腳步之聲,隱在土丘后的一隻野獾被驚動了,忽然從草叢裡躥出,轉眼逃的無影無蹤。
阿玄在那座土丘前站立了片刻,隨行之人見狀,上來欲要拔除土丘上荒草之時,庚敖阻攔,命人都退下,自己親自上前清理枯枝落葉,又拔除野草。
阿玄默默加入,漸漸將周圍整理乾淨,開始清除土丘上生出來的那堆野草之時,她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就在土丘之上,她看到生了一種對序葉序的草,它的顏色是紫色的,莖枝柔嫩,葉片如同鹿茸,覆蓋一層細細的白色茸毛,靠得再近些,阿玄彷彿聞到了一種濃郁的清苦氣息。
庚敖伸手拔了一簇,那種清苦的如同藥味的芳香愈發濃厚了。他正要丟棄,被阿玄叫住了。
庚敖一怔,停了下來。
阿玄從他手中接過紫草,扯下一片葉子,揉了揉,捻出一些汁液,隨即湊過去,仔細地聞它的氣味。
阿玄從小跟著僰父,認遍了百草,但她從沒見過這林子里有這樣的草,並且,憑了她的經驗和直覺,她斷定這應該是一種能夠治病的藥草,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何功效而已。
她再次聞了聞,隨即捻了一點葉子,送到嘴裡,嘗了嘗它的味道。
入口極苦,但片刻過後,舌底卻又泛出微微的甘津。
「勿嘗!」
庚敖急忙阻止。
阿玄搖了搖頭:「無妨。葉片有被動物啃咬過的痕迹,必定無毒。」
僰父從前曾說過,人雖為萬物之靈,但那些世代棲息在深山老林中的東西們,才是真正的道法天地,它們天生就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這種她前所未見的野草,味道既如此苦,蛇獸還來啃咬,必是靈藥。
這座土丘之下,息著那隻曾被她救下養大的靈鹿,如今它想必早已化歸土壤,她不知今日這土壤之上何以會生出這種藥草,但她有一種直覺,這或許便白鹿留給她的慷慨的饋贈。
她親手挖掘,小心地掘采了一半,連土帶泥歸置好后,和庚敖將土丘上的其餘雜草清理乾淨,最後只剩那種紫色鹿葉,留它們繼續在此伴著白鹿,亦造福於這林中的生靈。
庚敖又親自取土,將墳丘周圍因為雨水沖刷變得塌陷下去的溝渠填滿,再以石壓牢,一切妥當之後,一行人終於離開了。
阿玄行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再看了一眼。
四周靜謐無聲,有風過,吹的土丘上的鹿草隨風搖曳,發出一陣輕微的沙沙之聲。
……
三年後,這個艷陽高照的秋日,距離西華關外數百裡外,在那片廣袤的看不到盡頭的桑原上延續了千百年的平靜,被馬嘶和虎嘯之聲打破了。各國戰車和士兵列隊所揚起的塵土,幾乎遮蔽了半邊的天空。
這三年中,穆侯庚敖戰無不勝,縱橫天下,在他剛過而立的這年,於桑原召天下諸侯會盟,宋、鄭、陳、衛……這些地處中原腹地的大小共計十餘國,紛紛應召而來,會盟約定共尊天子,凡締盟之國,從今往後,未得周室和盟主國的許可,不得擅自發動對盟約國的戰爭,而一旦遭到盟約國外的勢力入侵,亦能得到盟主國的聲援和保護。
這場會盟,雖名目上立下了共尊天子,維持不戰,但人人心中都清楚,這場會盟的背後,是穆國向天下宣告它真正稱霸於列國的象徵。
從這一天起,穆國正式開創霸業,再無哪個國家敢獨自貿然挑戰它的兵勢,穆侯威名,更是傳遍列國。齊、燕等地域較遠之國,雖未加入會盟,但各自派遣使者前來道賀,當日場面,壯觀無比。
阿玄帶著一雙兒女,依舊在西華關里,等著庚敖會盟歸來。這日寺人余來傳話,說有人來到了關外,求見君夫人。
阿玄問清來人,沉吟了下,叮囑春照看孩子,自己換了衣裳出來,命人將齊翚帶入。
一晃多年未見,齊翚比阿玄印象中的模樣已經老了許多,不過也就三十多歲,兩鬢卻已微微見蒼,見到阿玄,他向她行禮,態度恭恭敬敬。
阿玄面帶微笑,請他入座,他命人奉上一隻他帶來的寶匣,卻被阿玄阻止了。
「夜邑君尋我至此,可是有事?」
因為他曾是息國貴族的身份,阿玄對他很是禮遇。
齊翚注視著阿玄,忽然從座上起身,來到她的面前,朝她雙膝下跪,叩首道:「翚願傾盡財富,盡數貢獻於君夫人,只要君夫人肯勸穆侯重立息國!」
阿玄沉默之時,他又道:「翚知此行冒昧,更兼不情之請,不該在君夫人面前開口,然倘若不見君夫人一面,便是身死,亦是不甘!息國不僅是我齊翚之故國,亦是息后之故國,息后縱然不在君夫人面前提及此事,心中恐怕也有遺恨,難道君夫人便絲毫也不肯憐憫?」
「可笑我齊翚,從前窮竭精力,只為復國,到頭來依舊成空,如今天下,能助息國復立之人,唯穆侯一人耳!而穆侯盛寵於君夫人,天下更是無人不知,倘若能得君夫人垂憐,就此在穆侯面前說上一兩句話,穆侯必有所考慮。倘若能有如此一天,於我齊翚,於千千萬萬的息國遺民,宛如再造之恩!」
他再次向阿玄叩首,直身之時,眼中隱有淚光閃動。
阿玄注視了他片刻,問:「倘若穆侯真的助息國復立,當扶何人為君?夜邑君請告訴我。」
齊翚張了張嘴。
「我的舅父成甘嗎?你當也知,便是連我母親,對他如今也早已失望,扶如此之人立國,夜邑君真認定是件好事?」
齊翚忙道:「倘若成甘公子不妥,還有其餘公族之人……」
阿玄打斷了他:「夜邑君,有一事,我一直不解,你可否告知,你為何如此執著於復國?」
「翚之父、祖,世代深受息侯之恩,翚生而為息國之人,死亦為息國之鬼。翚早知復國如同一夢,然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不為之奔走,愧對先祖,亦愧對息侯!」
阿玄搖了搖頭:「你可曾想過,民眾真正所欲為何?不是一個名為息的國和王,而是能為他們帶去安定生活,有飯吃、有衣穿的王。天下各國紛爭,如今不過剛起了個頭,日後只會愈發暴烈,縱然息國得以復立,以如此國小民寡之國,如何能如你所願,於列國傾軋之中得以永繼?不止息國,這天下也是同理。世上沒有永世存繼的國,更無永世存繼的王。我敬你的孤臣之心,亦有感於你對故國的執念,只是今日,即便是我母親開口,我也不會要穆侯再去復立一個已然不存的國家。」
「息國氣數已盡,如人之耄耋壽滿,讓它就此消失,豈不更順應天道?」
阿玄最後說道。
齊翚神色黯然,目中的最後一點希望光芒亦漸漸消滅,終於,朝著阿玄行了一禮,啞聲道:「君夫人之言,翚領受了,告辭。」
阿玄立於關樓之上,目睹齊翚和他的隨從們漸漸遠去的蕭瑟背影,最後將目光投向遠處桑原的方向。
唉,他若還不回來,不止一雙兒女,就連她,也忍不住開始偷偷想念了。
……
此次庚敖出關,阿玄嫌路遠,本不欲同行,偏她那個兩歲的女兒瓔,一刻也不願父親走開,知道父親要離開王宮一段時間,哭的涕淚漣漣,庚敖對這個嬌若玉雪的女兒一向疼愛如命,當場拍板要帶她同行,阿玄無可奈何,只好帶著一雙兒女隨庚敖同行到了這裡。
庚敖那日出關之前,再三向瓔保證,說數日內必定歸來,兩歲的女娃娃才忍著哭泣,抽噎著送走了父親,漂亮的眼睛里含了一包眼淚,叫阿玄看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好在兒子照快四歲了,原本頂頂淘氣的男孩子,在做了妹妹瓔的阿兄之後,彷彿一下就長大了,對妹妹極盡愛護之能,這幾天,等著父親歸來至極,照帶著妹妹玩耍,瓔初次離開王宮,雖然和父親暫別,但母親在旁,哥哥陪著,周圍還有許多她從前未曾去過的好玩的地方,漸漸終於不再天天追問阿玄父親何日歸來了,和哥哥愉快地玩耍在了一起。只是到了這兩天,又時不時開始念著父親,自從阿玄告訴她,站在關樓之上能最快地看到父親歸來,她便迷上了爬城樓,哄也哄不住。
這日一早,阿玄帶著照兒和瓔又一起去爬城牆,一直玩到日上頭頂,兩個孩子回來后吃飽肚子,被哄上了床,沒一會兒,瓔的眼皮子就沉了下去,眼看快要睡著了,忽然嚷了一聲「阿爹」。
因庚敖帶信,說這兩日便能回,女兒冷不防的這一聲嬌音,倒讓阿玄心口跳了一跳,以為真是庚敖回了,轉頭看向門口,哪裡有人,再看女兒,她已經閉上眼睛,嘟著張小嘴睡了過去。
阿玄笑了起來,看著一雙兒女恬靜睡顏,忍不住俯身下去,各自在他們額頭輕輕印上一吻,替他們蓋好被,輕手輕腳要下床時,手指忽然被一隻小手輕輕抓住,轉頭,見照睜開了眼睛,原來他還醒著。
「照兒還不睡?」
阿玄便側卧到了兒子身畔,柔聲哄道。
兒子長長的兩排睫毛動了一動,睜大一雙眼睛望著阿玄:「娘,阿爹快回了嗎?」
庚敖出關已有半個月了。
阿玄點頭:「是。照兒也想他了?」
照兒不應,只把臉埋在了阿玄的懷裡。
比起阿玄這個做母親的,庚敖對一雙兒女,尤其是女兒,簡直寵愛的根本不講道理,常被阿玄數落,所以比起時常教訓自己的母親,兩個孩子其實和庚敖更加親近,只是女兒對父親的毫不掩飾,兒子比起來要內斂些罷了。
阿玄輕輕撫摸著兒子漆黑的發,低聲道:「你阿爹這兩天就回了。睡吧,娘陪你。」
照兒在母親懷中閉目片刻,睜開眼睛,低聲道:「娘,我聽人說,阿爹是當世霸主,我長大了,要和阿爹一樣做霸主!」
他說完,彷彿感到有些害臊,一張小臉又立刻鑽進了阿玄懷裡。
阿玄輕拍他的後背:「好。娘就等著照兒做霸主,和你阿爹一樣!」
「娘……霸主為何?」
過了一會兒,照又睜開眼睛,輕聲問道。
阿玄笑了,對上兒子那雙和庚敖肖似的漂亮眼睛,想了下,道:「霸主能號令天下諸侯,令原本敵對征戰的國家因為忌憚而不敢相互用兵,從而維持穩定,讓民眾能過上安定的生活。」
照兒似懂非懂,用力點頭:「阿爹真了不起。我一定要和他一樣做霸主,還要做霸主的霸主,誰不聽話,我就打誰!」
阿玄失笑:「怎可誰不聽話就打誰?好了,睡吧,莫亂想了。」
照兒乖乖閉上眼睛,聞著熟悉的來自母親身上的馨香,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在他的夢鄉里,有一顆小小的種子,正在他繼承自父親的果敢的那顆心中慢慢地萌芽。
庚敖回來,入室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他心愛的女人,懷裡摟著他們的一雙小人兒,三人沉沉地睡了過去。
女兒被他寵的霸道無比,連睡相也是如此,攤手攤腳地橫卧著,呼嚕呼嚕熟睡,一隻小腳丫翹起來,架在了照的脖子上。
庚敖心裡湧出無比的滿足之感,輕手輕腳地朝著床榻走了過去,將女兒的腳丫子從兒子的脖子上拿開,將她抱正,又輕輕將兒子攥著妻子衣襟的那隻小手拿開,隨後俯身下來,凝視著睡夢中的阿玄。
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在他的眼中,她卻依舊嬌如同雨後一支帶露的薔薇,他只覺一直要不夠她,倘若不是怕她太過辛苦,他更想她再為自己多生幾個孩子,他們的孩子,越多越好。
他忍不住,伸手輕輕觸摸了下她的面龐。
阿玄睫毛微微一顫,慢慢睜開眼睛,忽然看到庚敖那張漸漸朝自己靠過來的面龐,驚喜地睜大眼睛,和他默默對望了片刻,唇角慢慢上翹,伸臂輕輕勾住他的脖頸,將他壓向自己。
庚敖順勢跪在了床榻之前,低頭,和她深深地親吻在了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