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9
b軍區,緊急聯絡室內。
「分析匯總報告出來了,所有omega不論男女都經過了基因辨認,目標人物不在其中。」
應急紅燈閃爍,映在女研究員滿是汗水的臉上,因為疾跑胸口還起伏不息。一名肩上佩著將星的老人把臉深深埋進手掌,數秒后抬頭道:「我知道了。」
老人拎起控制台前的衛星電話,撥打了一個直線聯絡密碼。半分鐘漫長的等待過後,電話被對面接了起來:「錢少將,請彙報結果。」
老人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來。
難言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我們會把dc918的所有航經城市再嚴格排查一遍。如果飛機已經墜毀,肯定會在某處留下痕迹。」對面的聲音也非常沉重,頓了頓又問:「118單位保密大隊的反饋情況回來了嗎?」
「……我把我的八支中隊全都派出去了。三支已確認全員犧牲,兩支下落不明,兩支無功而返。周少校帶領的第六中隊營救出了數百名被困群眾,但救援直升機被感染后,他們也失去了聯絡……」
錢少將深吸了口氣穩定住情緒,聲音變得有些強硬:「我可以把最後的兩支隊伍送出去,但我們必須掌握目標人物更多信息。否則大海撈針,完全被動,根本不可能完成這項任務!」
「做不到。」對面的人一口回絕:「半年來目標人物一直和國安郭副部長單線聯繫,所有身份信息高度絕密,而郭副部長已經在轉移途中確認犧牲了。」
錢少將怒道:「身份不明,外貌不明,唯一只知道警惕心極強且政治立場不明確,叫我的人怎麼找?難道在各大城市中心循環廣播然後等對方主動撞上門來?」
「……」
「為了避免對方躲避alpha信息素,我手下所有特種兵都打了beta偽裝劑,全副武裝深入到喪屍腹地,事實證明根本沒用!說不定目標墜機已經死了!」
「如果死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冷酷而清晰,一字字道:「我們目前的所有希望,就全部都……斷絕了。」
焦躁的呼吸在電流聲中模糊不清,錢少將無力地閉上眼,剛想說什麼,突然聯絡室外走廊上傳來一聲沉悶的撞響。
幾個研究員霍然起身,紛紛變色,錢少將猛地回過頭。
轟!
又是一聲,這次更近了。
「它們……它們來了。」錢少將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掛上電話,反手抽出槍。
死亡般的靜寂里,第三聲巨響近在門口,停了下來。
所有人心臟砰砰直跳,絕望的目光緊盯在密閉金屬門上。對面傳來類似於野獸不耐煩刨地和喘息的聲音,大約過了十多秒,突然響起驚天動地的:
呯!!!
房間巨震,驚呼四起,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金屬門向內,凸出了一個恐怖的弧度——
·
第二天清晨,六點。
天光從陰雲中隱約冒頭,風中滿是咸腥潮濕的氣味。倖存者紛紛醒來,交談,下車活動,裹著毯子望著車窗發獃;周戎已經帶人去高速公路上逐一檢查車輛,找出還有殘留的油缸,用透明軟管吸了幾桶柴油回來,每個人都滿嘴的汽油味兒,集體站在路邊呸呸呸。
六點半出發,七點抵達工業區,中巴在一座化肥廠前緩緩停了下來。
顏豪帶小隊進去搜索一圈,清理出十多具喪屍,出來示意他們可以進去了。
廠房一片狼藉,到處是血,但設施並沒有受到太大損壞,後院甚至還種了半畝菜地,養了幾隻雞。三十多號倖存者分了工人宿舍,男人們在丁實張英傑的帶領下進行大掃除,修理鐵絲網,進一步勘探周圍環境;女人則在廚房裡發現了鍋碗瓢盆和煤氣罐,擔負起了做飯的重任。
周戎站在前院水龍頭邊,放光滿是鐵鏽的黃水,草草洗了把臉。
「地勢高,廠房牢固,倉庫還有食物儲存,最近的居民區在五公里以外。」他手下那個叫郭偉祥的特種兵站在身後,一板一眼彙報:「如果軍區還是聯絡不上的話,我們起碼可以在這裡駐守一段時間,再見機行事。」
周戎不答,把頭伸在水龍頭下狂沖片刻,猛地甩了甩水珠,硬直的短髮支楞起來。
「雖然沒有電,但廠里有柴油發電機。顏豪正在登記倖存者信息,準備組織警戒小隊,確保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巡邏……」
「兩天後,」周戎突然打斷他道。
郭偉祥:「?」
「要是核彈還不來,我就去b軍區探探情況,你們留在這裡安頓群眾,等我消息。」
周戎撩起t恤下擺擦臉,迷彩褲掛在人魚線上,露出結實的八塊腹肌。郭偉祥一下急了,跟在他身後道:「你不能去,戎哥!進軍區得穿越整個b市,除非飛過去否則肯定死,你是能長翅膀還是怎麼著?!」
周戎揶揄地瞥了他一眼:「叫你爺爺批個直升機來唄,二代?」
郭偉祥沒好氣道:「要能聯繫上,我叫他給你批個f22戰鬥機,少一個軲轆算我輸。」
「戎哥!」突然春草從廠房東頭奔出來:「快過來,我們發現了一個……」
兩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喪屍,誰料春草衝過來拉住周戎的手,滿面緊張,半晌擠出倆字:「……孕婦。」
周戎:「啊?!」
周戎的頭一下就大了。
「……你叫什麼名字?」司南坐在食堂里,愕然道。
倖存者里只有六個女人,其中兩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大概是朋友,路上始終緊緊依偎在一起。九月底天氣已經涼了,其中一個穿得特別厚,路上大家都只以為她是微胖加畏寒。
誰知她懷孕了,六個月。
「王、王雯……」那孕婦瑟縮著回答:「我很結實的,可以幹活……」
她朋友是個眉清目秀的姑娘,擋在孕婦身前搶著說:「她吃得不多,也不需要照顧,萬一要照顧我可以伺候她。我們都不會拖累人,跑起來很快的,商場里也跟著大家跑出來了不是嗎?」
司南和顏豪對視一眼。
「別丟下她行么?」姑娘又哀求道,目光在面前兩個年輕男子臉上打轉。
右邊年輕些的雖然俊秀,但一路上很少說話,眉目間總蘊著冷冽的氣息,不像個心軟的人。
左邊那位特種兵則妥善周全,逃亡途中保護著中巴車上的倖存者,舉動行事更加溫和、親切。
「我們都可以少吃點。」姑娘心下有了計較,身體向顏豪那邊偏,努力眨巴她原本就很大很水靈的眼睛,央求道:「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她老公陷在t市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要是讓她走的話,一個孕婦可怎麼活呢?求求你帥哥,你肯定是個好人,我叫吳馨妍,你可以叫我妍妍……」
吳馨妍倒確實是個漂亮姑娘,這麼軟語一求,很有點我見猶憐的意思。
可惜顏豪沒關注這個,盯著王雯的肚子觀察了半晌,司南在邊上開口道:「六個月,打不掉了。」
他的語氣是陳述事實,然而聽在兩個姑娘耳朵里可不是那麼回事,王雯臉色刷一聲就白了。
顏豪趕緊阻止:「別哭,沒想讓你打胎!就是你……萬一生了……尿布奶粉什麼的……」
顏豪滿頭亂麻,遠遠瞥見周戎的身影出現在食堂門口,忙不迭起身道:「我去問問我們隊長。」
周戎在這些人眼裡可是個狠角色,吳馨妍頓時慌了,在顏豪走過時一把抓住他的手,幾乎差點貼在了自己胸前:「大哥,求求你!」
顏豪忙把手抽出來,條件反射往司南那看了眼:「沒事,我會幫你說的。」旋即快步走向周戎。
……看我幹什麼?司南莫名其妙想。
緊接著他瞥見吳馨妍的眼神——這大姑娘看顏豪就像看救星,充滿了忐忑和希冀。
「哦,怕我跟周戎告密。」司南霎時了悟,遠遠打量著他二人的背影,心想:「倆基佬戀愛事兒還挺多。」
「先別說出去。」周戎聽完事情經過,思忖片刻后吩咐:「三十多號人,誰也不知道誰,讓那孕婦盡量自己待著,每天別出來亂走。」
顏豪點點頭。
「後院那母雞下的蛋每天分她一個,別給其他人看見了。大家精神壓力都大,綳得像弓弦似的,在我們跟基地重新取得聯繫之前最好什麼矛盾因素都不要有。」
顏豪都答應下來,見周戎轉身要走,順口問:「隊長做什麼去?」
「庫房裡找點東西。」
「找什麼?」
周戎張口要答,突然眼角餘光瞥見司南,發現他跟顏豪兩人方才坐在一起,心中微微下沉。
「……沒什麼。」周戎笑了笑,說:「搬兩箱啤酒,晚上大家聚聚。」
周戎親自去庫房搬了幾箱東西,堆到后廠房裡,又扛了箱啤酒,晚飯時果然把所有人叫到工廠食堂里,發表了他簡短的動員演說。
「因為通訊原因暫時聯絡不上軍區,但請相信政府和軍隊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倖存者。我們從t市帶出來的物資和工廠庫房儲存的食物,加起來足夠支撐三個月,在此期間一定能帶大家找到避難基地。」
「百年修得同船渡,不管之前認不認識,眼下活著坐在這裡就是緣分。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名百姓,也請大家互幫互助,彼此扶持。」周戎舉起啤酒,向四周遙敬一圈,鄭重道:「謝謝大家了,敬你們一杯。」說著仰頭灌了兩大口啤酒。
人群紛紛動容,有人主動上前敬煙,也有人開始介紹自己:「我是銷售,那天在商場見客戶來著……」
「我是商場保安……」
「電訊工程師,百無一用是書生吶!」
「我在市委醫院外科工作,哎別提了……」
「外科?」周戎耳朵動了動。
周戎立馬起身上前,熱情握住那中年醫生的手,把他強行拉到旁邊:「幸會,幸會!請問您都會看哪些病?」
「……啊?」
「會接生么?」
「會……會一點,輪科室的時候實習過……」
周戎拍著他的肩表示:「我最尊敬救死扶傷的人了!」
那姓鄭的中年男子顯然見過周戎在t市商場里懟醫生的場面,對他如此前倨後恭的表現十分驚恐,連忙敬酒賠笑臉,謙遜表示自己什麼都能做,願意服從組織的安排。
吳馨妍舉著啤酒罐,起身來到顏豪座位旁,羞澀道:「您好。下午的事兒真是謝謝您……」
她低頭時長發從側頰滑落,幾乎垂在了顏豪肩頭,髮絲十分濃密柔軟,帶著姑娘家特有的幽幽香氣。
但出乎意料的是顏豪沒等她把話說完,便從餐桌前站起身,說:「沒什麼。」
吳馨妍那句「我想敬您一杯」被卡在了喉嚨里,只見顏豪繞過她,幾步坐在了另一張餐桌前。
司南正就白水吃麵餅,噎得直發慌,沒留神面前坐了個人,才抬頭一看,用眼神問怎麼了?
「……」
顏豪眉毛修長眼睛明亮,雙眼皮非常深——是一張上熒幕會讓少女怦然心動的臉。當他這麼眸光複雜又專註地看著什麼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忍心別開目光,不與他對視。
司南梗著脖子把麵餅咽下去,艱難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顏豪不答反問:「后廠房那幾箱東西是你的?」
「嗯,周戎說你們的子彈打完了,我就想找點硝酸、甘油和鐵屑,試試看能不能做土炸|彈。」
顏豪沉默片刻。
司南挑起一邊眉梢,表情微帶疑問,禮貌表達了自己在用餐間隙有限的耐心。
良久后顏豪終於小聲道:
「……隊長平時忙,不用去找他,下次你要搬東西可以叫我。」
「還有其他幫忙的……都可以找我,什麼時候都行。」
他的態度實在太認真,以至於司南一時沒明白,足足好幾秒后才想起面前這倆beta的基情關係,立刻心中了悟,抱歉道:「下次不會了。」
顏豪垂下睫毛緊張地笑了笑,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