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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哎喲,」春草愕然道:「肥羊啊這是。」


  最後一波秋老虎的陽光炙烤著柏油路面,公路前方几只喪屍漫無目的轉悠。周戎猛踩油門,砰砰幾聲把它們撞飛,然後停在了路邊。


  一輛貨櫃車維持著側翻的姿勢,車門大開,駕駛室濺滿了黑血。


  顏豪眯起眼睛:「這不是昨晚姓馮的那輛車么?」


  「今兒一大早他們來找我,問我能不能借輛車,讓他們發揮身為alpha的主觀能動性去周邊地區清掃喪屍。」周戎抄起撬棍跳下車,陽光映在他那囂張豎起的短髮和墨鏡上,那表情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我一聽就知道有蹊蹺,這幾個傻逼alpha有那麼勤快?」


  司南罕見主動表達了他的看法:

  「嗯。」


  隨後下車的春草和顏豪表情齊齊扭曲了下。


  「……戎哥太不要臉了,」春草小聲說。


  顏豪心情複雜地點頭。


  「馮家可是地方豪強,這馮少爺帶著一幫手下和女人出來逃命,能除了現金什麼都不帶?」周戎把鋼鐵撬棍往早已扭曲變形的貨櫃鎖上一插,雙手抓住,抬腳抵住後車門,冷笑道:「想騙老子的車搬貨,門兒……都……沒有——」


  周戎「嘿!」的一聲,手臂脊背肌肉隆起,將貨櫃門硬生生撬開!

  「說好的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呢?」 顏豪揶揄道。


  周戎隨手扔了撬棍,空手用力把集裝箱門扳開,在轟然巨響中後退了兩步:

  「收繳非法槍械是公安部門的職責。」周戎彬彬有禮道:「我友情替b市公安廳履行職責了,不用謝。」


  集裝箱里密密麻麻堆著米面、餅乾、罐頭箱和各類物資,靠箱壁掛著幾把槍,都是六|四式、五六式,三把微沖丟在地上,驚世駭俗的是居然有一挺八|九重機槍。


  顏豪維持著張開嘴的姿勢:「……」


  「牛……牛逼啊……」春草幾步躍進集裝箱,望著腳下十幾箱子彈,連聲音都哆嗦了:「有這些還怕啥喪屍,直接開槍殺啊,昨晚那幾個人跑什麼?」


  「因為來不及。」周戎給了她回答:「黑夜裡幾百個喪屍一擁而上,心理素質不好的直接就崩潰了,混亂中只知道一窩蜂向前跑,這是戰鬥素養的問題。」


  顏豪小心翼翼觀察那挺八|九式,半晌帶著朝聖般的表情摸了摸槍管,喃喃道:「從選進118后我就再也沒見過它,原來下面部隊還在用啊。我以為它早進歷史博物館了……」


  話音未落周戎給了他一腳:「這逼裝得太差,滾回去重裝!」


  十分鐘后艷陽下,幾個人來回搬運槍械子彈,揮汗如雨。


  「我說,馮少爺這可以啊,該不會是打劫警察局了吧。我聽他們說b市現在完全淪陷了,這夥人干出什麼來都不奇怪……」


  周戎打斷了氣喘吁吁的春草:「不,應該是私人收藏。你看這挺八|九式和微沖都明顯改裝過,可能是通過黑市渠道私下購買的。」


  春草懵懵懂懂點頭,顏豪一手提一個三十公斤的子彈箱,砰砰兩聲甩上裝甲車,說:「子彈倒各種制式的都有,單純收藏槍支的人不會有那麼彈藥量,應該是沿途從報廢軍車裡搜刮的……話說他們不是想回來搬東西么?到時候軍火沒了,怎麼解釋?」


  周戎冷冷道:「什麼軍火,有軍火嗎?全國十大傑出青年馮文泰先生的逃難車裡怎麼可能會有軍火?」


  周戎把重機槍子彈帶一圈圈纏在自己身上,看上去就像個亞洲版史泰龍,再搖搖晃晃回到裝甲車后,把子彈帶嘩啦啦傾倒在廂板上,猛地吁了口氣,左右活動自己被壓出了無數深深印痕的脖頸。


  「這車裡的米面糧食一個子兒都不能動,回頭把馮文泰帶來,讓他們親眼確認我們人民軍隊的清廉無辜。至於馮家那幾個保鏢我留著是有用的,過幾天我們出發去b軍區后……」


  周戎推了推墨鏡,陽光下側臉滿是汗水,顯出桀驁硬朗的輪廓:


  「臨時避難所就交給他們了,否則三十多個beta,連一周都未必守得住。」


  顏豪問:「你終於願意帶大夥一道行動了,隊長?」


  周戎說:「那還能怎麼辦,你們這麼依賴我愛戴我。」


  「……」顏豪沉默幾秒,「化肥廠交給馮文泰不行吧,遇到事兒還不得把別人推出去殿後?」


  周戎珍惜地抱起那挺八|九式重機槍,猶如懷抱著他八代單傳的親兒子,連語氣都變得格外溫柔:「不怕,只要他們還想抱政府大腿,在我們從軍區回來前就不敢做得太過分。何況為了自身安全他們都得參與保護化肥廠,到時候我再把物資一分發……中巴鑰匙交給那姓鄭的醫生……」


  周戎突然抬起頭:「怎麼就我倆在幹活?!」


  司南和春草的咀嚼同時停止,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周戎三下五除二扒開箱堆,只見集裝箱最裡層,便宜閨女和編外戰鬥人員頭挨頭蹲著,一人手裡一個罐頭,吃得正香。


  「……」周戎深吸一口氣,突然瞥見罐頭種類,登時怒了:


  「你倆差不多一點!都什麼時候了,吃什麼魚子醬?!」


  春草哆哆嗦嗦指著司南:「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說這個值錢,好吃……」


  司南拿著勺子解釋:「我不在體制內,不用聽你指揮。」


  周戎上去不由分說奪走了兩人的罐頭,攆小雞一樣把春草趕去搬東西,又戳著司南的眉心教訓:「午餐肉罐頭不炒不吃,壓縮餅乾沒夾心不吃,一天到晚還打雞棚的主意,改天是不是要去找頭牛來專門給你擠奶喝?這嬌生慣養的毛病誰慣的?」


  司南冷冷瞅著他。


  「半小時之內把貨櫃車上的所有物資清點清楚,否則這罐頭就上繳給國家了。」周戎拍拍他的頭,威嚴道:「去!」


  半小時后,顏豪砰地把礦泉水箱跺回地面,擦了把汗,說:「二百一十六。」


  「五百公斤,」周戎搖搖晃晃地蹲在邊上記錄米袋總重。


  不遠處司南坐在裝甲車后艙里,蹺著腳繼續吃他的罐頭,這次換了一聽糖水草莓,偶爾還喂春草兩個。


  周戎精疲力盡,拍拍手起身道:「好了,收工回營!」說罷跳下貨櫃箱,回到裝甲車,經過司南身邊時惡狠狠把魚子醬罐頭塞回了他手裡。


  ·

  馮文泰在化肥廠前院來迴轉圈,好不容易等到特種兵們的生化裝甲車回來,立刻站定腳步,儘管竭力平靜,眼底卻仍然掩飾不住一絲絲焦躁。


  「喲馮少爺,幹啥呢?」周戎從車裡探出頭笑道。


  馮文泰快步迎上前,滿面笑容,剛要說什麼,周戎慢悠悠打斷了他:

  「哦對,有個事兒得跟你說一聲。我們在公路邊發現了你們昨晚側翻的那輛貨車,裡面有不少物資,就想著你們是不是該把東西都搬回來……」


  馮文泰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霎時面色微僵。


  「放心,什麼都沒動,那些米面油糧醫藥毛毯什麼的都在。」周戎笑容可掬道:「不能拿老百姓一針一線嘛,得你自己主動上交國家才行。」


  「……」馮文泰立刻表示:「不用那麼麻煩了,周隊長幫鄙人上交了就行。」


  周戎當然立刻表示不能這樣,要講紀律,不能私自處理受災群眾的個人財產。兩人拉鋸似的來回退讓半晌,馮文泰不負眾望取得了勝利,周戎實在退讓不過,勉為其難地代表化肥廠三十來號避難群眾收下了他的物資。


  馮文泰搓著手笑道:「還有一件事。實不相瞞鄙人是個軍迷,那集裝箱里有些東西,是我往日的個人收藏,已經經過了改裝,其實沒什麼殺傷力……」


  周戎滿頭霧水:「什麼?」


  「就是,」馮文泰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是鄙人在國外留學時,軍迷朋友們送的……幾把烏茲微沖之類……」


  「哎呀那可沒見著!」周戎一拍大腿:「你確定在車裡?」


  馮文泰點點頭。


  周戎遺憾道:「那可是好東西,肯定給人撿走了。話說你昨晚怎麼不告訴我呢?早知道的話昨晚就給你拿去了啊,這會兒怎麼可能還在?」


  儘管早有預感,但親眼見到周戎那無辜的表情時,馮文泰還是瞬間哽住了一口老血。


  「——老兄,」周戎不顧馮文泰的臉色,強行勾住他的脖子,往庭院中走去。


  「過兩天我們打算往b市走一趟,去軍區找祥子他家老爺子。你知道的,他們這些首長有專門的避難所,郭部長不想讓他孫子在外面冒險……」


  馮文泰連聲道:「肯定的,肯定的。」


  「我們計劃三天往返,最多不超過一星期。在這段時間內你和你的手下可能要受點累,幫忙照顧下這座化肥廠,三十六號倖存者都是我們從t市救出來的。」周戎停下腳步,按著馮文泰的肩,鄭重道:「等我們從b軍區出來后,會專門把這會兒陪大家共患難的人都接進避難所去。」


  馮文泰想問什麼,周戎壓低聲音道:「當然不是那種集中營式來多少收多少的民眾避難所……你懂的,老兄。」


  這點馮文泰當然能夠意會,但他點點頭,神色間還是有些遲疑:「周隊長再專門從軍區出來一趟接我們大家,會不會太冒險了?乾脆我們一起走,反正那中巴車也夠坐……」


  雖然話說得好聽,但馮少爺的擔憂十分明顯——誰知道你們還會不會從b軍區折返回來接我們?

  槍械已經被你們收走了,到時候你們自己進首長避難所享福,把大家丟在這化肥廠里自生自滅,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周戎在他狐疑的目光中重重嘆了口氣:「我不是不想啊,馮兄!但b市地面基本已經淪陷,要是帶你們開車進去的話,這一路衝鋒陷陣……」他用手指指工廠宿舍方向:「你看到那孕婦沒有?」


  馮文泰滿心疑竇。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大老遠還帶個孕婦?那是祥子的……那個!」


  周戎沉痛搖頭,滿臉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的表情:「要不是看在肚子里那個姓郭的份上,我們早自己殺進軍區去了,還待在這化肥廠里幹什麼!」


  馮文泰終於大悟,覺得眼前一切自己無法理解的地方都有了解釋。


  「你明白的,我們也沒辦法。不過還好首長那邊可以派直升機,只要大家堅持到我們從軍區回來,直升機一接,所有人都安全了。」周戎用力拍拍馮文泰的胳膊,笑道:「馮兄你勞苦功高,這事自然……」


  「明白明白,大家是自己人,周兄不用跟我生分。」馮文泰沉吟片刻,又誠懇道:「昨晚多虧周兄出手相救,您那位小兄弟受了委屈,是鄙人的不是。」


  他沖不遠處等在廠房門口的保鏢招招手,說:「叫盧輝過來。」


  盧輝就是那眼鏡男,咽喉處有一大塊駭人的烏青,是昨晚被周戎手肘抵牆面,當著所有人面硬生生卡出來的。


  「我一定得讓這不爭氣的手下向那位小兄弟賠禮道歉,」 馮文泰無比懇切道:「此事非常惡劣,必須以儆效尤,請周兄體諒我這片苦心……」


  兩人又拉鋸般退讓半晌,周戎不負眾望再一次失敗了,只得勉為其難,回頭喝道:「司南!」


  司南從裝甲車邊一回頭。


  周戎很怕他還在吃那瓶糖水草莓,仔細看了看,覺得他手裡沒拿瓶罐一類東西,便招手道:「過來!」


  司南在外人面前還是比較服從組織的,聞言慢吞吞走來,結果到近處周戎一看,他嘴唇角赫然沾著一小塊乾涸的粉紅糖水痕迹。


  「……」周戎不由分說抓住他,大拇指重重抹了兩把。


  司南用力扭頭避讓,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殺氣森寒,讓周戎瞬間想起在t市時,這人一騎機車從千軍萬馬的屍海中殺出來,頭盔下冰冷鋒利的目光,也是和此刻一模一樣。


  周戎內心的小人立刻就投降了。


  「這是昨晚那個拉你的。」周戎哥倆好地摟著司南,小聲哄道:「他想當面給你道歉,喏,這才把你請過來。」


  盧輝身材高大而臉色陰沉,似乎有些不願意動,被馮文泰瞪了一眼,才不情不願地單腿跪地,少頃又跪下了一條腿。


  「昨晚是不小心手滑。」他咽喉受傷,聲音也有點咕咕噥噥的含混不清,說:「對不起了,兄弟別介意。」


  司南沉默地站著,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他的側影在黑色修身背心的勾勒下格外利落,因為腿很長,迷彩褲只能穿大一碼,褲腰被皮帶鬆鬆掛在胯部,腳上蹬著周戎給他找的一雙高幫軍靴。


  正午陽光映著他冰冷白皙的臉頰,朦朧透出光來。


  馮文泰眼神微動,掩飾般咳了一聲:「周隊長這位小兄弟真是……身手不凡,人又俊俏,鄙人都找不出詞兒形容了……」


  他掉頭又罵手下:「你個混賬玩意!直挺挺跪著給誰看,還不磕頭?!」


  盧輝忍氣吞聲,低下頭去。誰料剛一俯身,肩頭就被某隻鞋底踩住了。


  司南單腳一蹬。


  ——他的動作幅度很輕,但巨力卻讓這個alpha瞬間趔趄,向後滾了出去!

  緊接著他在馮文泰難以言喻的目光中收回腳,抹了抹嘴角的糖漬,一聲不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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