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溫情幾許
她想不通承公子將公主送來時那擔憂緊張的面色一看就是十分在意,為何後來卻說不想見公主。
楚寧聽完也是一愣,但隨即釋然,暫且先讓他氣著罷。
承訣說不想見楚寧竟還真的一次未再踏足寧馨宮,楚寧卧床養病七日,皇上來慰問了兩次,軒轅奕因同樣傷重也來了三次。
期間赫連子陌與玉瑾軒分別以相約騎射與相約泛舟游湖為由相邀,但都以公主不方便為由被拒之門外。至於怎麼個不方便法二人不得而知,但卻能隔著寢宮門時不時聞到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兒。
第八日。
寧馨宮內飄出一聲長長的慰嘆,接著走出來一人,一襲湖綠色秀有白玉蘭花的雲錦綺羅飄曳長裙,似晴空下亭亭玉立於煙波浩渺粼粼湖面上的並蒂青蓮,清絕緋妍。
「真舒服呀!」大病初癒得以重見天日的楚寧沐浴著清晨微熹的暖陽稍稍活絡下躺得幾近僵掉的身子。
但依是不敢太大動作,常言道傷筋動骨一百天,雖是這幾日有上好的葯調養著,但下床走動可以,和正常人無二卻是奢望,她可不想落下什麼病根。
想到承訣,楚寧眸光微黯,她如今竟不知如何面對他。對方因她與軒轅奕走得近而置氣,自己又何嘗不是對其不辭而別心生怨言?
在情之一字上她本就走得小心翼翼,如若兩個人都不能體諒彼此,那一起走下去又有何意義?不過是徒增負累罷了。
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楚寧,該清醒了。
一扭頭看到夜痕站在自己身後,手中捧著一個玉盒,一雙眸子中的情緒有憤慨,有不平,有輕蔑,似是回到了承訣蠱毒發作之日。
楚寧看著對方盯著自己的凌厲視線,眼眸一眯,「放肆!你當真以為我奈何不了你嗎?憑的什麼,你的主子是承訣?」
楚寧這個人秉承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眼前這人三番兩次挑釁於她當真將她當做軟柿子了?
夜痕似是沒料到楚寧會突然動怒,氣勢頓減,剛要出口的指責又咽了下去。態度依舊不是很好地將手中的玉盒丟到楚寧手裡。
楚寧猝不及防地接過,剛一接觸差點沒把這盒子給扔了,只覺得觸感冰涼沁骨,彷彿握住了一個冰塊,頓時一股寒意侵襲全身,令楚寧冷不防打了個突。
「這是?」楚寧心下疑惑,既疑對方為什麼會贈她東西,又疑這是什麼東西竟會冰涼至此。
「將北齊雪域的血晶花搗碎化於南海極地的千年寒冰,以之浸染《鳳擎蒼穹》書籍的白紙部分,公主即可明白。」夜痕說完不等楚寧做出回應轉身就走。
楚寧卻因對方的話愣在當場,良久,她手指微顫的撥開盒蓋,一朵沾有凝露的火紅色花朵映入眼帘,花瓣神似鬱金香,卻又有所不同,紅花雪蕊,魘麗明艷,不自覺的一副北齊雪原上一支或成片傲紅的魔媚綺景幻化眼前。
血晶花旁靜靜躺著一塊晶瑩剔透無一絲雜質的寒冰,冰塊化起一縷淡淡的霧氣,於日光照耀下折射出一抹極其細微的淡藍冰凌色。
「難怪要用這麼冰的盒子來盛放了。」楚寧只是彷彿丟了魂般地喃喃出這麼一句,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墨泠宮走去。
這一刻說不清心中萬般滋味,原來他離開多日竟是去……
墨泠宮的寢宮門微合,卻又未完全關攏,平日里與承訣焦不離孟的夜痕二人也不知所蹤。
楚寧卻在這一刻止步了,方才的腳步那麼急,此刻邁出一步卻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她要如何面對他?是感謝?是抱歉?亦或是……
楚寧面對著朱漆大門站立良久,久到數清了門上的鏤空圖案有幾種、有哪幾種,久到遠處屋頂上坐著的夜痕內心焦灼地想去下邊推她一把。
終究是一聲長長的嘆息,楚寧推門而入,繞過絲質畫竹屏風,但見那人閑雅地躺在一張軟榻上,一條腿曲起,一隻胳膊枕於腦後,一隻手拿著一本書似神情十分專註地在看,以至於似未發覺楚寧站在他身旁。連一個眼神都未曾落在楚寧身上。
陽光穿窗而入,瑩瑩落在那人身上,彷彿白玉鍍上一層淡金色柔光,流彩熠熠,美得飄渺虛幻。
「咳咳~」楚寧乾咳兩聲,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畢竟她一人杵在這不可謂不尷尬。
然,那人似是未聽見般,依舊看著手中的書,但卻是動了,將書翻了一頁。
楚寧:「……」
楚寧有些不知所措,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盒子,明明是冰涼沁骨,緣何手心會岑出一層薄汗?
走到旁邊將玉盒不算很輕地往桌子上一放,玉盒與紫檀木桌面碰撞的聲音在這個恬靜的晌午顯得有些突兀。但承訣依舊是專註於自己的書,自始至終都將楚寧當作是透明的。
楚寧:「……!」
微嘆一聲,既然他不想見自己,自己又何必自討沒趣?想著楚寧轉身欲走,卻突然被一股力道一扯,來不及驚呼,轉瞬被壓在了軟榻上。
看著頭頂上方近在咫尺的如詩似畫的玉顏,感受到對方壓著自己的微涼的身子,楚寧有一瞬間的懵。
「和我解釋一番就那麼難嗎?」承訣面色微慍,出口的語氣也是不佳。
楚寧眨了眨眼睛,「解釋什麼?」
承訣聞言琉璃色的瞳孔瞬間凝聚起懾人的風雪,冰凍三尺。俯首在楚寧唇上咬了一下,真的是咬,無半絲溫柔可言。頃刻間楚寧的櫻唇被咬破,露出一點殷紅。
楚寧吃痛,怒瞪承訣,「你屬狗的嗎?」話音剛落唇上又被咬了一下,承訣如玉的手指在楚寧腰間的系帶上打著圈,「解不解釋?」
楚寧見狀驚得不行,她未料想到對方竟是如此認真。眸色略楚,「你要的解釋指軒轅奕?」
承訣聽到楚寧提及軒轅奕的名字琉璃色的眸子一眯,但也不做置否。
楚寧看對方這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想著她和軒轅奕兩人清清白白的,頂多算得上可敘話的知己。於是直視著承訣不卑不亢地道,「十多日前夜裡我與他在藍夕湖遭遇刺客,他為我擋下暗器,中了化風散的毒,我帶他去求醫情有可原。」
她認為自己受人恩惠,報答對方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她雖非善類,卻也知感恩。
然而承訣卻並不買賬,眼神反而更冰更冷,「你和他深夜去了藍夕湖?你們幹什麼了?」
聞言楚寧眼神有點飄忽,「那……那日是他母妃的忌日,我們去了藍夕湖祭奠。」
承訣眸色間陡然漫上一層黑霧,語氣像是淬了冰雪,「他母妃的忌日,用得著你去祭奠?你知不知道他帶你去祭母是何含義?」
楚寧翻了個白眼,祭奠個人還能有什麼含義?不就是孤寂傷心想找個人寬慰嗎?
承訣一看對方這神色就知道她肯定不了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所以你就去了,他受傷了你就想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
楚寧內心一突,這殺千刀的夜風,真是個大嘴巴!
「嗯?怎麼不說話了?」承訣一雙眼眸朦朧於一片濃重霧色中,「你這是置我於何地?」
楚寧聞言心尖一顫,想要解釋些什麼,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見此承訣怒氣更甚,「你如今竟是連哄我一下,甚至騙我一句都懶得了嗎?」
楚寧剛想張口說不是這樣卻突然被堵住了唇。
承訣吻得急切、霸道,帶著焚燼一切的凜然氣勢,舌尖勾著楚寧的舌根,迫之與其共舞。
楚寧有些承受不住,雙手按在承訣的肩膀使勁往外推,卻被承訣抓住雙手舉起按在了頭頂,更加深了吻的力道。
「承……放……唔……」楚寧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被悶死的時候承訣才放開了她,轉而將頭埋入其脖頸,就這麼趴在楚寧身上,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上面,似乎這樣就能證明彼此是最近的。
語調微澀,「是不是要我把你時刻拴在身邊你才會安分點不去招惹桃花?」
楚寧聞言當即喘著粗氣反駁,「我哪裡有去招惹他們,都是麻煩找上門好嗎?」楚寧想著自己委實是冤枉,她又沒有主動地去找他們!
不等承訣再次發作,楚寧雙手環上承訣的脖頸,「你好容易才回來,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
感受到楚寧的動作,看著對方眸子中的妥協與期盼,承訣身子一僵,滿腔的怒火霎時平息,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靠近自己!
微嘆一聲,「我總是拿你沒辦法。」話落再度吻上楚寧,不同於先前蹂躪花瓣般的疾風驟雨,這次的吻極輕柔、極細膩,逡巡舔舐著楚寧唇瓣上被咬破的地方,帶著一絲安撫意味。
在看到楚寧微微闔上眼眸后眼角的笑意加深,如百花初綻,冰川俱融,瞬間襯得整個內室都變得黯淡無光。當然這傾山河,惑天下的一幕楚寧未看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