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不能隨便認親
就算他武藝超群,攝政王真要取他性命,也不過如碾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
黃鴻飛便扁了嘴泄氣道:「既不是為了害咱們。那就是要幫我們了。我還不是見你反應那般大,才以為攝政王不安好心。」
可安然怎麼想,也不能將皇甫琛想的這樣善良這樣熱心助人啊。她還是覺得這件事有古怪,只是不知道怪在哪裡罷了。
不過又一想。皇甫琛願意為她遮掩,也勉強算得上是好事吧?
馬車很快到了勇安侯府。
黃鴻飛先下車,望著勇安侯府莊嚴肅穆的大門,忍不住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他有點緊張。
安然看了他一眼,他剛才在布莊的雅間里也換了一身衣裳,依然是帥氣利落的短打勁裝,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不過衣裳卻是新做的,足以看得出他對此次拜訪勇安侯府的事很是看重。
看他不時整理衣襟又輕聲咳嗽的模樣,讓安然也忍不住跟著緊張了一下。
等安然跳下馬車,黃鴻飛還是難掩緊張,悄悄問安然:「我這樣上門拜訪。會不會很失禮?」
安然打量他兩眼,衣裳新買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壓一隻小巧的玉冠,一張娃娃臉算不得丰神俊朗,卻也很眉清目秀乖巧可愛:「雖然衣著打扮尚可,但,上門拜訪空著雙手,的確是很失禮的。」
黃鴻飛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果然慌了起來:「那、那怎麼辦?」
他在人情世故上十分稚嫩,根本沒有想到上門拜訪要帶著禮物。
而安然一路只想著怎麼不驚動旁人與他匯合,上了馬車又糾結皇甫琛幫她遮掩行蹤的目的,一時竟也忘了提醒黃鴻飛。
如今兩人就站在勇安侯府的大門口面面相覷。
「要不先將就買點吧。」半晌,見黃鴻飛只是眼巴巴的瞧著安然,一副她是他的主心骨的模樣,安然無奈的嘆了口氣。
一般拜訪這樣的高門大戶,禮單都是要提前備好的。
黃鴻飛昨天因發覺有人跟蹤於是走的匆忙,安然又在皇甫琛的陰晴不定下走了一遭,哪裡記得替黃鴻飛準備禮物。這時候都到了人家家門口,也就只能隨便買點糕點之類的了。
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總比空著兩手上門好吧?
黃鴻飛聽了,忙就要拉著安然去外頭的大街買東西。
因他二人在大門口站了好一會了,門房的小廝很是打量了兩人一陣,見他們轉身似要走,忙忙跑了出來:「敢問是黃公子嗎?」
黃鴻飛狐疑的看他一眼:「我是。」
那小廝忙歡天喜地的道:「原來竟真是您來了,您快請進。我家侯爺跟世子爺都正等著您呢。」
原來黃鴻飛昨日投了拜帖后,一大早勇安侯杜恩同與兒子杜士奇便焦急不安的等著黃鴻飛上門。
聽了兒子杜士奇的回話,老侯爺生怕門房對黃鴻飛有所怠慢,這才讓人特意等在那裡,等他們到了就直接領進府里來。
其實昨日老侯爺聽了兒子的話。並沒有兒子想的那麼多,他只認為兒子見到的不過是個與小女兒有幾分相像的人罷了,世界之大,這點相像並不足為奇。
可兒子卻堅稱,那孩子與女兒生的一模一樣,連眉上的紅痣都在相同的地方,他也忍不住多想了些,但還是覺得兒子猜測的可能不大,明明他的女兒跟他那可憐的小外孫早就葬身火海了。
可不知是白日里琢磨這事兒想多了還是怎的,晚上他睡覺竟就夢見了死了快十九年的女兒。
夢醒了,老侯爺才發現自己流了一臉的淚,女兒在夢裡流著淚哀傷的看著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令老侯爺簡直心痛欲死。
老侯爺越想越覺得,那孩子可能真是女兒的兒子,不然怎麼會那孩子一出現。女兒就託夢給自己了?她定是想要哀求他這個父親保住她唯一的血脈!
這樣一想,老侯爺哪裡還坐得住。原是要世子爺親自去請黃鴻飛的,可黃鴻飛的拜帖上卻並沒有住址,世子爺也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找。只能跟父親兩人眼巴巴的等著黃鴻飛上門來。
因此安然跟黃鴻飛被帶到等待已久的老侯爺與世子爺跟前時,就見那父子二人同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安然跟在黃鴻飛身後,依然是小廝的打扮,顯得很是低調不惹眼。
但她本來生的很出色。再是低調,也很難讓人忽視她。更何況她就算穿上了小廝的衣裳,也並不像個尋常小廝,如勇安侯與世子爺這般閱人無數的。
早已經發現她是女子的身份。
不過眼下這時,勇安侯與世子爺的注意力自然全部都集中在了黃鴻飛的臉上。
乍見到黃鴻飛,老侯爺猛地睜圓眼睛,腳步不穩的上前兩步。緊緊盯著黃鴻飛的臉,失聲喚道:「蕪兒!」
世子爺忙扶住他:「父親,這位就是黃公子。」
他也很激動。連父親都覺得眼前這孩子很像小妹。
如果這孩子真是小妹的血脈,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小妹那樣的身份,這孩子可就是正經八百的……
如今的小皇帝是後頭的文孝昭順皇后所出,文孝昭順皇后再是得先帝寵愛,在小妹跟前也是要執妾禮的!
小皇帝若坐穩了地位,收攏了人心那也就不說了,可如今的小皇帝,誰不知道他就是個沒用的傀儡。若是能扶持小妹的兒子…勇安侯府自然水漲船高。到時候整個家族都要進好大一步!
他的想法旁人自然都不知道,老侯爺正激動的熱淚盈眶的抓住黃鴻飛的手,從頭到腳不住的打量他,也不知是想起了愛女還是怎的。
原本瞧著十分威嚴正氣的一家之主竟什麼都顧不得的流下了淚來:「好孩子,好孩子…是得,一定是蕪兒的兒子。跟蕪兒生的一模一樣啊!我可憐的女兒…」
說到後頭,竟是抓著黃鴻飛泣不成聲了起來。
安然也沒有想到這勇安侯一見了黃鴻飛竟如此失態的哭了起來,她眼看著黃鴻飛一臉不知所措又尷尬的頻頻朝他投去求助的視線,也只能示意他稍安勿躁稍作忍耐——
老爺子哭成這個樣子,這時候旁人說什麼話他恐怕也聽不進去,還不如等他哭夠了,情緒平復了再來好好說話。
不過看老爺子這番動靜,安然心裡更有七分相信黃鴻飛真的跟勇安侯府脫不了干係了。一時之間,她竟也不知道該為他高興還是難過——
勇安侯府這樣的高門大戶,看樣子對失而復得的黃鴻飛是十分緊張在意,就算黃鴻飛親生父母不在了,作為黃鴻飛的親外祖。要留他在侯府也是名正言順的事。
可黃鴻飛長於江湖,又嚮往的是行俠仗義的恣意暢快江湖生活,他早習慣了外頭自由自在的世界,突然要將他困在這高門大戶中當個循規蹈矩的翩翩公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適應得來?
黃鴻飛顯然沒有安然想的那麼深遠,眼前這個眉目慈祥的老爺子拉著他痛哭不止,他竟也覺得有些難過,不忍將他推開。
於是只得站在那裡,由著老爺子哭了好半晌。
這屋裡只有老爺子跟昨日見到的那位世子爺,其他人全打發了出去,故而老侯爺哭的再狼狽旁人也瞧不見。
老侯爺也就放開了哭。一時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兒,又想著自己苦命的外孫,老淚縱橫滿心痛苦。
世子爺忍著激動在一旁小聲的勸:「父親,您別太激動了,太醫說了您這兩年身體每況愈下,要好好保重,不能大悲大喜啊。
且如今黃公子就在這裡,咱們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說、細細說,您這般激動了,若母親見了黃公子,可怎麼了得?母親那兒還得您老人家開解著呢。」
好說歹說,總算讓老爺子的情緒平復了下來。
黃鴻飛忍不住大大的鬆了口氣。
見老侯爺跟世子爺都睜著眼睛看著他,又覺得不安無措了起來,窘迫之餘,只得又不住地求助安然。
「老侯爺,世子爺。」安然只得嘆息一聲,起身朝他們行了個揖禮:「你們可有什麼憑證嗎?
這到底不是小事,若只憑著長相,只怕不妥。你們二位也看見了,我這位兄長是個江湖人士,若是出了錯,你們臉上不好看,我的兄長也會很難過的。」
老侯爺與世子爺卻面面相覷了起來:「憑證?」
安然微笑,卻神色堅定:「是。若沒有憑證,又怎麼能證明我的兄長就是你們的親人?到時候若又有一個與你們親人長的相似的人出現,那又如何是好?為謹慎起見,我提出這個要求,不管對府上,還是對我兄長,都是沒有害處的。」
黃鴻飛一聽安然叫他兄長,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立時喜滋滋的笑彎了眼:「小夏說的沒錯,不能平白無故就認親啊,你們還有什麼憑證嗎?」
安然與黃鴻飛的話還真的將老侯爺父子倆問住了。
老侯爺情緒依然有些激動:「你與你母親就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這世上再不會有第二人那般像你母親了!你怎麼不是蕪兒的孩子!」
世子爺杜士奇就鎮定的多,先扶著老侯爺坐下,這才道:「父親,您別激動,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一邊說著,一邊又邀安然與黃鴻飛落座。因不方便讓人進來服侍,杜士奇甚至親自動手給他們二人倒了茶。
他自覺紆尊降貴,是極給安然二人面子的。結果抬眼一看,小廝打扮的安然只是點頭與他致謝,黃鴻飛更是端了茶杯就喝,半點惶恐之色都沒有。
他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黃鴻飛就不說了,倘若他真是小妹的兒子,他身份高貴自然當得起他倒一杯茶。
可這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家又是什麼來路?看著也不像是鄉下村野來的,若不是其不知道勇安侯府的地位,那麼這位姑娘很有可能也不是尋常身份了?
因著好奇,杜士奇又打量了安然兩眼。
安然並不覺得窘迫不安,甚至還大方的用眼神詢問杜士奇,似在問他有何指教一般。
杜士奇便忙將視線轉了回去,這才開口道:「你二位要我們拿憑證,說實話。我們還真的拿不出來。」
黃鴻飛就看向安然,意思是沒憑證該怎麼辦?
安然放下茶盞:「那這事便有些難辦了。」
杜士奇忙道:「我們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雖然那孩子生下來沒幾天就隨著皇后葬身火海,但因那是靜成皇后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第三個孩子,不僅靜成皇后視他為命,勇安侯府的榮敗也全系在那孩子身上。
因那孩子生下來就很弱,當時勇安侯府上下到處尋找醫術高明的大夫想要送進宮去為靜成皇後母子調養身體,簡直算得上全家總動員了。
也因此這麼多年過去了,杜士奇都還記得被靜成皇后與勇安侯府視為寶貝疙瘩的那個孩子的生辰八字。
他眼睛閃閃發亮,呼吸都急促了起來,這時候都有些控制不住他激動彭拜的心情了。
然而黃鴻飛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我是被人仍在菩提寺里的,並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杜士奇:「……」
他的失望簡直難以言表。
老侯爺卻顫顫巍巍的問道:「什麼,被人仍在菩提寺?」
黃鴻飛點頭:「菩提寺的方丈發現了我,本想收留我在廟裡做個小和尚的,不過我師父師娘游經菩提寺,發現我根骨還不錯,就提出帶我走,老方丈答應了。
臨走之前,將我的來歷告訴了我師父師娘。他們告訴我說,我因被人容不下,才被丟在菩提寺的,除了一張被人容不下的紙條。
並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我的身份,連生辰八字都沒有。」
杜士奇急急追問:「那張紙條呢?」
也許可以從那張紙條著手,雖然這很難,但總比沒有任何希望來得好。
「時隔久遠,那張紙條就算還在,也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吧。」安然見黃鴻飛又露出茫然的神色來,便替他介面回答道:「你想從紙條入手,只怕希望很渺茫。」
杜士奇又是一陣泄氣,咬著牙冥思苦想。
「其實也不是全無法子的。」安然想了想。
她一開口,老侯爺與杜士奇立刻朝她看過來,兩人眼中都有著熱切的光芒:「還請小哥賜教。」
「我兄長當日是被丟在菩提寺,你二位若是有心,可以去菩提寺找找當年那個方丈,倘若他還在世,想必能記得的會多一點。」
這畢竟是大事,不是那麼輕率輕易就能弄清楚的。可不弄清楚,這麼稀里糊塗的認了親,往後有個什麼不對,又該如何是好?
不管是勇安侯父子還是黃鴻飛,安然都不希望這其中有任何的差錯。
畢竟這勇安侯府可不是什麼小門小戶,到時再說黃鴻飛冒充他們的親人行騙,黃鴻飛一個江湖中人,便是渾身是嘴只怕也說不清楚的。
當然,勇安侯父子倆只有更謹慎的,因這事可是關係著天家血脈,萬萬不可有錯。
不然到時候被人揭發出來,還道是他們心懷異心,故意找了個長的像靜成皇后的人來冒充當年早夭的三皇子,混淆天家血脈,那勇安侯府全族都不要活了!
因此,雖然老侯爺父子是極其希望黃鴻飛就是靜成皇后的兒子,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形下,他們也不敢貿然就相認了。
聽了安然的話,杜士奇立時起身:「我這就讓人去菩提寺……不,我親自去菩提寺一趟!」
也不等他父親再交代點什麼,人已經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勇安侯府這邊拿不出證明黃鴻飛的身份來,為著謹慎起見。老侯爺也不敢跟黃鴻飛與安然提起有關靜成皇后的事,便是黃鴻飛滿臉好奇滿眼期待的看著老侯爺,
老侯爺心軟的幾乎不能自持,可也咬緊了牙關沒有說出黃鴻飛想聽的話來。
只細細的詢問黃鴻飛跟著師父師娘住在單劍鋒的生活,他心裡是將黃鴻飛當做自己的親外孫的,故而所問的哪怕是日常生活的小事,他也聽的十分認真。
黃鴻飛雖然有些失望,不過瞧著老侯爺殷殷期盼猶還帶著水光的老眼,他還是細無巨細的講述了他在單劍鋒的那些日子。
老侯爺聽著他為了練武吃了許多苦,且山上的日子單調又枯燥,不免又傷感的嘆息了一回。
不知不覺就到了晌午。
安然有些坐立難安了,出來這麼久,就算皇甫琛那邊安排的很妥當,也不該再耽擱下去了,便頻頻對黃鴻飛使眼色。
好在黃鴻飛與她終於有了點默契,明白了她的暗示,便起身要告辭。
聽說他要走,老侯爺急忙要留人,得知黃鴻飛暫時住在客棧裡面,忙就盛情相邀道:「住在客棧里多有不便,人來人往三教九流的,難得有個清凈。
黃公子若不嫌棄,不如搬到府上來,如此,這事情有個什麼進展都能第一時間知道。比住在客棧方便得多。」
不等安然說話,黃鴻飛便拒絕道:「住客棧並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如今一切都還只是猜測,住到府上來才多有不便吧。老侯爺不必擔心,我住在客棧挺好的。」
安然還擔心這傻裡傻氣的傢伙當真會一口答應住進來,聽了他的拒絕,微皺的眉頭才舒展了開來。
黃鴻飛爽快的將自己住的客棧名字報給了老侯爺:「若有什麼消息,您老人家只管讓人去那裡找我就是。」
老侯爺見挽留不住,也心知眼下住到家中來確實多有不便,雖依依不捨,還是儘力挽留道:「如此也就算了。只是時已近午,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府里用頓飯才行。」
說著就要吩咐人去張羅。
安然忙阻攔道:「老侯爺不必如此客氣,我們兄弟二人尚有別的要事,今日就不多留了。」
老侯爺皺了眉頭,有些不高興的看著安然:「什麼樣的事重要到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他對著黃鴻飛自然是慈祥萬分親切萬分的,可對著安然,明顯就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了。
更何況老侯爺看得出安然乃是個女子,對於一個女子裝扮成這個模樣跟在男子身邊到處跑的這個舉動,老侯爺其實是並不欣賞與贊同的。
女子家就該規規矩矩的待在閨閣中才對,這般拋頭露面也太不自重了!
可他對安然皺眉,黃鴻飛就不幹了,就算這老爺子真有可能是他的親外祖父,那也不能對安然甩臉色。
他不高興,臉上自然就帶了出來,上前兩步將安然拉到身後,語氣也不似剛才那般尊敬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