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幽怨司:晴雯
我覺得自己沒醉,我隻是想裝一次傻,我也不這道為什麽我要這麽做,所以既然裝了就裝到底。我原以為酒著東西可以暫時讓我忘了疼痛,可我沒想到所謂的醉了以後,心裏其實更難受。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這樣愛夕遲。或者說是我徐晴雯天生就犯賤,天生就該一個人,所以我,所以我嫉妒沈安若,我嫉妒宋茗,我嫉妒所有人。憑什麽,他們就該活的開心,而我不能。這大概就是我無可救藥地愛上夕遲的理由,我其實並不是愛她,我是愛那個已經可憐兮兮的我,我想有人陪著我。就像我無數次地懷念過去,懷念那些即使充滿疼痛的過往,我是真的懷念過去嗎,不是,一定不是,我隻是,隻是懷念當初那個執迷不悟的自己罷了。
然後我就想起了那個地方,那是我無意中發現的一個很美好的地方。我想知道,那個處在城市邊緣的小山,下雪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我想知道,這個冬天,或者說這個下午,碎落著的大雪是不是可以隕落出那日夕陽西下時的曠古憂傷。沒錯,那憂傷是曠古的,不是因為它荒涼,不是因為它僻靜,而是因為,而是因為幾年以前,那裏埋葬了愛我養我的外公外婆。
所以從那以後,我是個孤兒,永永遠遠的孤兒。或者有人會問,那你的爸爸媽媽呢,他們呀,我笑著回答,一直活在我的心裏。但也永遠隻是心裏,今生今世。
一個小時過去了,的士還在公路上安靜地爬行,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原以為師傅不可能讓五個人坐一輛的士的事情竟然很簡單就辦到了。程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我們其它人坐在後排,沈安若和宋茗小心地攙扶著我,夕遲已經靠在沈安若的肩膀上昏昏欲睡,難得,這家夥有一點暈車。
宋茗有點落寞地看著窗外,她的眼神很熟悉,突然間,我覺得自己是個很可恥的人。我不該知道她的過去,更不該把這件事告訴沈安若,所以,對不起,我真摯地在心裏對宋茗說。
然後我在我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眼角的一瞬間,一滴明亮的淚水順著她蒼白的臉滾了下來。所以宋茗,認識你是一件幸運的事,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能五個能永遠這樣下去就好了。彼此相愛著,又彼此相恨,愛的可以把對方當作自己的親人,恨的能夠在難過的時候抱在一起痛哭。或者就像今天一樣,我們不愛也不恨,各自想著心事,隻是單純地等待著去一個地方。永遠這樣。
車子慢慢地駛入城郊,如果不是因為大雪的遮蓋,這裏應該已經很荒蕪了。所以我喜歡冬天,喜歡下雪的冬天,這樣會讓人產生世界其實很美好的錯覺。我忍不住悄悄地看一眼沈安若,她竟然也閉上了眼睛,把頭枕在夕遲的頭上,多麽滑稽的畫麵。要不是我現在是個“喝醉酒”的人的話,我一定用手機把這個瞬間記錄下來。
宋茗一路以來都是這樣,安靜地望著窗外,偶爾回過頭來看一下我。每到那個時候我就會假裝睡著了。所以這一路來,最無聊的人就是我,因為我一直在幹一件“察言觀色”的事。包括夕遲臉上寫著的讓人溫暖的淺笑。
可是那個笑容,永遠也與我無關。
遙遠地,我就看見了那個地方,那個我一直牽掛著的地方。我十七歲的時候,外公外婆在那個冬天相繼而去。那天我同時見到了我所謂的親生父母,隻不過陪在他們身邊的是幾個比我小很多的小女孩兒和小男孩兒。
然後我的爸爸,他指著我對自己的小女兒說:“快,叫姐姐。”這個時候媽媽也走了過來,她用同樣的語氣對自己的小兒子說:“快,叫姐姐。”然後那兩個小家夥很聽話地叫我姐姐。我回報以燦爛的笑容:“弟弟妹妹真乖!”
然後我的媽媽走過來溫柔地撫摸我的頭發,我不動聲色地走開,她在背後叫住我:“雯雯,媽媽對不起你。”我回頭,笑的很從容,“都過去了。”我像是逃亡一樣逃到沒有人的地方的時候,已經是一臉的淚水。然後在淚水裏仰起臉,閉上眼睛,那些飄著的輕輕地落在我臉上,都說那雪花是冰冷的,可是我,可是我試圖感受它們的冰冷的時候卻發現,它們其實都是一些溫暖的小精靈。帶著它們的憐憫來安慰這個世界上所有被遺棄的人。
那天爸爸對我說,他的語氣從來沒有那麽沉重和溫暖:“雯雯,以後搬過來和爸爸住吧,你,”他猶豫一會兒,“你阿姨她也答應了。”我優雅地笑了笑,我說,謝謝,我說的時候很認真。因為當時我確實有那麽一絲感動,十七年來的堅持差點就在那一刻分崩離析,因為我太想大哭一場了,我太想找個能給我溫暖的肩膀大哭一場了。然後我說,你女兒已經長大了,她靠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然後就是無數個一個人的夜晚,一個人的世界,一個麵對所有的恐懼和孤單。有人會說,其實一個人也挺好的,我想說,那是因為他還沒搞清楚什麽叫真正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