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暮哭司：宋茗

  至今回想起來，那依然是一個讓人動容的夜晚。動容到我偎在程峰懷裏一夜無眠。我已經忘了什麽時候開始才真正的冷了起來，大概是一陣呼嘯著的寒風吹來的時候吧。並沒有完全密封的帳篷根本抵擋不了外麵不可一世的寒氣，然後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一下子撞了進來。伴隨著強烈的涼意從腳底升起，我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孩兒一樣抱緊程峰。我冷，我結結巴巴地說。


  他把被子拉過來，把我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從外麵抱住我。然後就在那麽一瞬間，我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地流了下來。我把臉埋在他的肩頭，開始的時候還是不動聲色地哭著，可是後來連我自己也抑製不住那種強烈的衝動。我終於肆無忌憚地哭了起來，我感覺的到自己的喘息和胸口急劇的起伏。我感覺自己必須要不顧一切地哭一場。我必須這麽做。


  程峰沒有說話，他像個看透了我所有心思的大人一樣，把我當成小孩子緊緊地抱著。他緊緊地把我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上，我感覺得到他的手在有節湊地拍打著我的後背。然後我在他溫柔的撫慰中慢慢安靜了下來，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長途跋涉一般睡衣來襲，整個身體前所未有的輕鬆，輕鬆到讓人有一種癱瘓的錯覺。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吧，我從渾渾噩噩中蘇醒過來。然後我把被子撐開。“快進來。”我用命令的語氣對他說，雖然這語氣裏沒有一點兒底氣。“我不冷，你趕緊裹上。”他試圖把我撐開的被角拉回去。“快進來，不然我也不要它了。”我倔強地把被子掀開，他匆忙把它拉回來，急切地說：“小心感冒，快披上。”我順勢用被子把他也包住，兩隻手緊緊地抱住他。“那你也進來。”我重複一句。然後他笑了，沒有再說什麽，替我把身後的被子向下扯了扯。


  徹底安靜下來以後，我甚至聽見了外麵雪落在帳篷上輕微的聲響。多麽恐怖的東西，我心想，要是沒有被子這一晚非被凍死不可。就算凍不死，明天起來也會隻剩下半條命。然後我微微地抬了一下頭，問程峰：“原來你和你爸野營的時候，不會也是這麽抱著的吧？”


  他笑了，然後他說：“我和我爸野營的時候是夏天，不蓋被子都會覺得熱。”


  於是我惡狠狠地在他背上掐了一下：“王八蛋，你不知道這是冬天嗎，我恨你一輩子。”


  他“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裝的還真像。“還不是為了幽你一默，誰叫你這幾天心情不好。”


  “以後不要再用‘幽你一默’這個詞，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這那兒與幽默扯得上關係。”我再次在他背上下了黑手。


  “為了哄你開心！”他糾正道，然後大喊，“疼！”


  “可是我冷。”我忍不住又打個哆嗦，“要不是看在你今天表現的還算不錯的份上，你現在早就該在外麵麵壁了。”


  “真是養了個母老虎啊！”他繪聲繪色地感歎一句，然後在他最後的“啊”字發音還沒結束的時候。一聲慘叫開始在空曠的雪夜裏伴隨著寒風和碎雪跌宕起伏。然後我把頭埋進他的懷裏，這個時候我該溫柔了。因為我突然意識到剛才那一下，應該會很疼。“我不是故意的~”我故意楚楚可憐地說，語氣裏盡是歉意和委屈。


  “你！”他欲言又止，“你還真下的了手啊，你自己說怎麽辦吧~”


  我溫柔地湊上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還故意弄出了類似於“杯兒”的聲音。“有那麽疼嗎？”我說，我本來想說，人家不是故意的。但轉念一想，自己現在說這話似乎已經不太合適了。我是個大人了。沒錯，我現在是個準“大人”。


  “廢話。”他言簡意賅，“你捏自己一下試試。”


  我又親了他一下以示安慰，差不多每次弄疼了他，隻要我簡單的一個吻就可以妥協。我想說，這樣下去真不好，會養成習慣的。


  然後我們又說笑了一會兒，困意慢慢卷了上來。睡眠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它說來就來，有時候還死賴著不肯走。隻不過這晚的美夢很快就醒了，大概是淩晨兩三點鈡的時候吧。我模模糊糊地醒來，然後不久，他也醒了過來，然後我們接了一個悠長的吻。那個吻過後，睡意全無，我們說起了天亮以後的事。於是不知不覺地，就談了我們的未來。至少是，擺在我們眼前的未來，我好像忘了，我現在應該是一個無處可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