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窘迫
看著眼前這個小房間,杜鵑的心裏麵有些左右為難,一方麵她真的有點打退堂鼓,想要厚著臉皮先回去唐弘業那邊借宿一段時間,再慢慢尋找合適的房子,另一方麵她也不確定這個不靠譜的房東究竟會跟自己玩多久的失蹤,萬一對方死活不肯把房租退給自己,和自己解除租約,那這租金不就白白損失了麽。
正在她糾結的時候,唐弘業在身後拍了拍她的肩,一臉戲謔的瞄了她一眼,問道:“你就說句實話吧,這事兒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麽事兒?”杜鵑腦子裏正在糾結著,根本沒意識到唐弘業說的是什麽。
“你是故意讓尹湄幫你一起做了一出戲吧?故意假裝租了這麽一個糟心的房子,然後來了之後再聯係不上房東,這樣一來我就會覺得於心不忍,主動跟你提出來,讓你不要住在這裏了,搬回去住我家,這樣一來你的目的就達到了,我說的對不對?”唐弘業一副十分篤定的樣子,覺得自己已經直接說出了事情真相。
杜鵑皺起眉頭,轉身看著唐弘業:“你覺得我會那麽大費周章的做那種事情麽?咱們兩個人認識了那麽多年,我在你心目當中就是那樣詭計多端的人?”
唐弘業看到杜鵑一臉的不悅,愣了一下,張開嘴剛要本能的作出回答,可是話到了嘴邊,偏偏轉了一個彎,聳了聳肩:“那誰知道呢,這麽多年你一直就在我周圍陰魂不散的,我讀哪個學校,你保準在哪個學校,就連我考警校你都跟著一起考,全國那麽多家,你哪家不好去,非要跟我讀同一所,現在連工作都調轉過來了,難道你讓我覺得這些都是巧合啊?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是,你確實不是三歲小孩兒,不過我看鬧氣別扭來也不比三歲小孩兒講道理多少,”杜鵑也有些不大高興了,原本她還正在發愁自己到底該怎麽處理這件事,結果唐弘業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又給自己添堵,這讓她的心情又低落了幾分,“我確實是故意想要跟你考同一所學校的,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這事兒我隱瞞過你或者其他任何人了麽?好像從來沒有過吧?我一項是光明磊落的!”
“嗯,你真光明磊落,合著我爸我媽有事兒沒事兒就在我耳邊叨叨我,這都跟你一點關係沒有,全都是他們自作多情,自動自發的,對吧?”唐弘業被杜鵑這麽一說,也覺得一股火騰的就竄了上來,“從上高中開始,你自己說一說,你給我添了多少堵!明明我的成績各方麵表現都還挺不錯的,結果你往旁邊一戳,我直接就變成了人肉靶子,每天被我爸媽各種掃射,什麽事情都要拿來跟你比!你要真那麽好心,那你離我遠一點啊,你倒好,跟我爸媽還挺親熱,你這不是存心想要給我添堵?有一次我實在是被他們兩個說煩了,我說他們要是那麽喜歡你,怎麽不幹脆跟你爸媽換孩子,把你換來當女兒養算了!你知道他們怎麽說的?我爸告訴我,他當初還真問你爸來著,你爸沒同意,所以沒換成!這些不都是你的豐功偉績?難不成還是我編出來故意想要誣賴你的?”
“唐弘業,你今年到底幾歲了啊?”杜鵑差一點因為他這一番責怪而怒極反笑,“你看看你那鬧別扭的模樣,幼稚不幼稚?你是小孩兒麽?”
吱嘎——。
另外那個臥室的門又打開了,方才跟他們說過兩句話的那個姑娘從門縫裏探出頭來,一臉不悅的樣子,瞪了他們一眼:“你們倆有完沒完?要吵架出去外麵吵去!我這好不容易有個休息,在家裏睡個懶覺,還得聽你們倆嘟嘟囔囔!”
說完她又把頭縮了回去,還重重的一關門,發出砰的一聲響。
被這麽一打岔,杜鵑也沒有再去和唐弘業多說什麽的心情,並且方才還糾結著的事情,現在也不糾結了,她板著臉,一把將站在房門口的唐弘業推向一旁,然後一個人下樓去,到車子裏麵搬運自己的行李。
唐弘業一開始還以為她是賭氣做做樣子,後來發現杜鵑是真的一件一件的往樓上搬東西,這才把方才兩個人的拌嘴放在一旁,也下樓去幫忙,一邊幫忙拿東西,他還一邊問:“你想好了是吧?真要在這兒住下來?我告訴你啊,你這麽老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早上裝車已經快累掉我半條命了,這要是一會兒搬上樓之後你又後悔,我可不幫你搬下來啊!”
“不用,我這個人,要麽不做,做了就絕對不後悔,你不用擔心,我肯定在這裏住下來了,不會去你那裏給你添麻煩的。”杜鵑抬起臉來,看著唐弘業,衝他露出一個燦爛又甜美的笑容,臉頰上兩顆小梨渦也因為這個笑容而顯現出來。
如果是別人,說不定會覺得這姑娘現在這樣笑眯眯的樣子實在是很好看,甜美可愛,小鳥依人的模樣,但是唐弘業看在眼裏,卻好像見到了夜叉一樣,因為他太清楚了,杜鵑心情大好的時候根本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每當她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就隻有一個原因——她不爽,她隨時要開始發飆了。
“你別那麽對我假笑,我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唐弘業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也不等杜鵑回應,抱著懷裏的大紙箱,趕忙快幾步上樓去了。
杜鵑抱著另外一隻箱子,在唐弘業逃也似的走開了之後,臉上的笑容也隱去了,肩膀微微有些垮,心裏頭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沉重,甚至比她懷裏的大紙箱還要更重一些,她歎了一口氣,抱著東西上樓去了。
就這樣,杜鵑不管是情願不情願,都算是正式的入住了那間略顯狹小的房間,她用了足足一個周末,才總算是把自己的行李妥善的進行了收納,盡管還是讓房間裏的空間一瞬間就變得捉襟見肘起來,但總算有走路的空間和睡覺的床位。
尹湄在聽說了這件事之後,紅著眼圈來跟杜鵑道歉,責怪自己沒有把事情辦妥,給杜鵑添了不少的麻煩,麵對著她那一副泫然欲泣的麵容,杜鵑還花了不少口舌去反過來寬慰她,一直到尹湄真的相信自己在那裏住著還挺舒適的,這才情緒稍微緩和了一點,紅著眼圈去做別的事情了,杜鵑也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別看她長得一副嬌嬌弱弱小姑娘的模樣,實際上性格可和嬌弱並沒有特別大的關係,十三四歲那一陣子或許還因為年紀小,遇到事情受了挫會忍不住哭哭鼻子,大了之後連哭鼻子都很少了,外柔內剛,個性堅韌得很,並且她雖然也同樣是身為女生,卻怕極了動不動就紅眼圈掉眼淚的“林妹妹”,所以沒讓尹湄哭出來,好言好語的把她給勸走了,這對於杜鵑而言倒也算是功德一件,有一種順利解除了一顆定時炸彈的慶幸和喜悅。
其實那個房子,外在破舊了一點,空間狹小了一點,但是有一件事尹湄倒是一點也沒有說錯,從那裏到公安局的交通線路的確是十分便利的,門前就有一路公交車,正好可以直達公安局,這對於初來乍到的杜鵑而言,絕對是一件好事了,於是對於這個令人有些無奈的小房間,杜鵑的接受度就又變高了幾分。
丁玉樹的案子了結了之後,杜鵑著實閑了一陣子,畢竟她是新來的,但凡人手還夠用的情況下,都不太可能扯上她去打頭陣,所以在這段時間裏,她就隻是幫幫大家的忙什麽的,沒有處理太多實質的東西,倒也算是借著這麽一個機會和刑警隊裏的其他人都熟悉起來,她發現這邊的同事雖然跟自己都算是剛剛認識沒多久,但是對於自己卻又帶有一種隱隱的好奇,為什麽會這樣,原因其實杜鵑也不需要去犯琢磨,隨便用腳趾頭想一想都猜得到,肯定是因為唐弘業了。
說到唐弘業,在搬家那天之後,杜鵑和他冷戰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最初的那幾天,唐弘業一直都是神經緊繃,哪怕是白天的工作時間,手機一響,頓時就被嚇一大跳,等看清楚了屏幕上麵的來電號碼之後才能重新鬆弛下來,到了一周之後,風平浪靜,沒有收到父母的聯合聲討,他總算徹底放了心,並且主動去和杜鵑道了個歉,說自己不應該那麽多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雖然他道歉的態度仍然有那麽一點別別扭扭的,杜鵑也還是欣然的接受了。
基本上到了a市之後,杜鵑對於截止到目前的安頓狀況都還是比較滿意的,沒有特別值得挑剔和不滿的地方,假如一定要說有的話,那恐怕就是她的那個不太怎麽打照麵的室友了,那個姑娘看起來年紀和杜鵑差不多,平時很少能在家裏和杜鵑真真正正的碰到麵,但是卻又無時無刻不讓杜鵑感覺到她的存在,比如說杜鵑放在衛生間裏的洗漱用品會經常有被人挪動甚至使用過的痕跡,杜鵑的洗衣液消耗速度驚人,杜鵑放在冰箱裏的食物動不動就會不翼而飛,憑空消失,更加讓人惱火的是,這姑娘好像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獨居,她還有一個男朋友,雖說不是每天都在這裏住,但是一周七天似乎也會跑過來住上那麽至少四天。
為什麽杜鵑會知道這些?當然是因為這一對小情侶毫無顧忌的嬉笑打鬧聲,他們還會動不動就用最大音量觀看一些槍戰片或者恐怖片,房子本來就不是很大,杜鵑即便是關起房門來,也還是沒有辦法隔絕那吵人的噪音,她試圖去找過對方提一下這個問題,結果那個跟她有過幾麵之緣的姑娘不在,是那姑娘的男朋友開的門,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主觀壞印象使然,杜鵑覺得這男人長得實在是不怎麽順眼,獐頭鼠目,那姑娘雖然談不上多漂亮,但好歹看得過去,也不知道到底喜歡這位什麽,最關鍵的是,這位獐頭鼠目兄在麵對杜鵑的時候,永遠是一種答非所問,嬉皮笑臉的態度,不管杜鵑對他說什麽,他都繞來繞去,反過來問杜鵑今年多大之類的,最後杜鵑隻好放棄了跟他的溝通,把自己的個人物品盡可能的收在自己的房間裏,又買了一對耳塞,打算堅持堅持,在這期間抽空留意一下合適的房源,等到房子租約一滿就立刻搬走。
至於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室友,還有她那個油膩的男朋友,杜鵑決定幹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力求相安無事的湊合到搬走。
倒不是她窩囊怕事,主要是平時工作已經很辛苦了,好不容易下班回到家裏之後,她實在是不想再多招惹什麽麻煩,又要平添許多的煩惱。
就這樣,日子一晃過去了四個多月,天氣從炎夏逐漸進入了冬季,出租屋裏的日子開始變得有些難過起來,杜鵑一直抽空在留意著合適的新住處,但是始終都沒有找到太合適的,她這一次不敢太圖便宜,畢竟有了當下這個住處令人窘迫的教訓在眼前,同時她又不敢把標準訂的太高,因為這些租房的房東很少有人願意押一付一,她實在是沒有那麽多錢可以用來預付房租。
造成這種拮據的原因也很簡單,當初她來到a市之後借錢應急的那個老太太,一直都沒有歸還那筆錢,等杜鵑忙完了手頭的案子去派出所詢問的時候,得知老太太的家屬幫忙取回了當日被盜的錢款,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了,當時登記的聯係方式也一直沒有辦法接通。
因為這個事,杜鵑也沒少被唐弘業拿來擠兌、調侃,說自己當初是如何提醒的,可惜杜鵑聽不進去。杜鵑被他說的心裏窩火,同時也覺得有些委屈,不過這件事她也沒打算告訴家裏頭,畢竟為了不讓唐弘業又被唐爸爸唐媽媽在電話裏嘮叨到抓狂,關於自己從唐弘業家裏搬出去的事情,她還一直沒有和家裏說呢,因此自然也不可能去和父母說自己沒有足夠的錢用來預交房租的事情。
原本杜鵑以為還有一個多月的功夫,自己怎麽也可以慢慢找,還有時間,結果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忽然一個案子落到了她和唐弘業的手裏,她便又忙碌起來,找房子的事情隻好暫時的放在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