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念之間
“其實高蘭娜都已經猜到是你殺了冷誌強的了,對不對?”杜鵑想起最後一次見到高蘭娜的時候,她那拚命想要讓警方懷疑王梓曼的做法,開口問衛惠麗。
衛惠麗紅著眼眶點點頭:“嗯,其實她從沒去住院之前就猜到了,那天晚上她跑去找你們,我本來沒想那麽多,就以為她是不讓我省心,又一個人跑出去幹什麽了,結果你們送她回來,我罵了冷誌強一句,她突然撲過來打我,而且還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一樣的那麽狠,我心裏麵就隱隱約約的猜到了。我們兩個之前因為冷誌強這個人,沒少吵架,偶爾吵急了也有點動手動腳的時候,但是她從來不會下手那麽狠,看我的眼神那麽凶,但是後來,我留你們呆了一會兒,發現你們對我好像也沒有特別懷疑,我就猜到娜娜找你們沒有說她懷疑我的事兒。”
杜鵑和唐弘業聽她這麽說,也有一點小小的驚訝,這與他們事先的推測判斷並不相同,好在這並沒有在對結果的判斷上麵產生什麽偏差。
“為什麽會想要殺害冷誌強?這件事是你事先謀劃好的麽?”
“沒有,我什麽都沒有預謀,真的,”衛惠麗哭喪著臉,搖了搖頭,“我那天是有個老主顧,叫我去她新家幫忙打掃衛生,我為了賺點外快就去了,結束的挺早,我就想順路去找找娜娜,結果到她店裏頭沒找到人,幸虧當時她店裏頭有個人,說是看到娜娜在路邊攔出租車,說了一個地址,要不然我也找不到那個小畜生藏在那麽一個房子裏頭。我一聽娜娜突然假都不請就往那麽一個地方跑,就猜到了是冷誌強又勾搭她,這也不是第一回了,所以我就趕緊東西都顧不上收就直接打車趕過去,想要當著冷誌強的麵跟他說說清楚。”
“所以也就是說,你最初找過去的時候,並沒有存著一定要殺死冷誌強的這種打算,實際上實施殺人,是你後來臨時起意的?”唐弘業詫異的問。
衛惠麗點頭:“是,我這輩子真的是,殺雞殺魚都害怕,如果不是被氣急了,怎麽可能有那個膽子殺人。我那天本來是想去把娜娜拖回家去,就算是翻臉,我也不能讓她再那麽自甘墮落下去了,結果我去晚了一步,娜娜已經走了,所以我就想,來都來了,幹脆我趁這個機會,跟冷誌強好好的談一談吧,他要是肯以後不再糾纏娜娜,不也是放了娜娜一條生路麽!所以我就進了門,沒馬上走。”
“是誰開門讓你進去的?”
“就是冷誌強。你們是不是想問,他認不認識我?他以前是認識我的,但是現在不認識了,”衛惠麗苦笑了一下,“你們不覺得我看著比同年齡的人老不少麽?這麽多年,我辛辛苦苦的支撐這個家,跟當初去找他算賬的那個人,看起來長得都快完全不一樣了。尤其那天,他好像還喝了酒,正在跟別人講電話,開門就瞥了我一眼,看到我穿著保潔的衣服,就連問都沒問就轉身回房間去了。”
“那既然是這樣,後來是是什麽讓你萌生了想要殺死冷誌強的念頭呢?”
“我本來真的就是想要和他談一談,或者應該說是想去求求他的,但是他躺在屋裏講電話,我也沒有辦法進去打斷他,而且他還喝過酒,那一屋子酒味兒,我在客廳裏都能聞的出來。我就坐在客廳裏頭想等他打完電話進去跟他說說,結果我就聽到他跟不知道什麽人在電話裏頭說什麽,他一定得想辦法讓他的前女友帶著孩子跟他過,最好還能讓人家前夫每個月給孩子一大筆撫養費什麽的,那邊可能就問了關於娜娜的事兒,冷誌強對那個人說、說娜娜是賤的,根本不需要對她負什麽責,反正將來不管他跟誰結婚過日子了,隻要想跟娜娜好,娜娜都會屁顛屁顛兒的撲到他懷裏,隨叫隨到,還不用花錢,叫hx雞都沒有那麽便宜。”
衛惠麗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紅紅的,不是那種傷心難過,而是眼睛裏都快要噴出血來一樣的憤怒和憎恨,她的兩隻手死死的攥成拳頭。
“你們還年輕,不能理解那種心情,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母親,能夠容忍別人那樣的說自己的女兒,而且我也聽得明白,冷誌強的那種態度,我就算求他也不可能有用,說不定他還會變本加厲的對我耀武揚威。所以我當時就想,如果他死了的話,那就好了!什麽問題都沒有了!我和娜娜就都從這個噩夢裏麵解脫出來,以後可以過上好日子了!然後我看到自己隨身帶來的清潔工具,想起來之前自己差一點因為混用清潔劑中毒,那次我大女兒特意搜了新聞給我看,說不能那麽用,搞不好是要丟了命的,我就打定了主意,等他講夠了電話睡了,就偷偷過去把門打開,把那兩種清潔劑倒在一起,放到他床頭邊上,然後把需要拿走的東西拿一拿,我就走了。”
“你都拿走了什麽東西?”唐弘業問。
衛惠麗想了想:“屋裏的垃圾,冷誌強的手機,還有我的清潔工具。”
“為什麽要拿走這些東西?尤其是屋子裏的垃圾,為什麽拿走那個?”
“還能因為什麽呢,”衛惠麗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低頭看了看自己麵前的那個為接受審訊人員特製的桌凳,“就是抱著那麽一點幻想,覺得萬一你們查不到我頭上,我萬一可以不用被抓,那不是就最好不過了麽!惡人有惡報,冷誌強死了也是活該,他那種人早就應該遭報應的,我又可以繼續陪著娜娜,照顧她的生活,反正能多瞞一陣子就是一陣子吧,多陪孩子幾年是幾年,就是沒想到該來的還是會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話一點兒都不假,殺人償命,我躲不掉。”
“我最開始的時候,就想著把自己的東西帶走,但是後來一想,不對,冷誌強迷迷糊糊開門放我進來的時候,他不是在跟別人打電話麽,中間給我開門那會兒他沒怎麽說話,回屋之後跟電話那頭的人說,給一個清潔工開了一下門,估計是那個房子裏誰找的鍾點工。所以我等他睡死過去之後,把東西布置好,越想越覺得不太保險,我就把他手機從枕頭邊上拿走了,我怕你們找到手機,打電話過去問,一問之後那邊說什麽有個保潔鍾點工,那你們不就能想到我了麽!”
“就算你把手機拿走了,我們萬一直接找到冷誌強的那個朋友詢問情況呢?”杜鵑提出了一個假設。
衛惠麗搖搖頭:“不會的,我在客廳裏聽他跟電話那邊的人打電話,明顯那個人就不是在咱們這裏本地的,所以我覺得隻要我拿走了手機,你們就應該不會那麽容易找到那個人,這樣一來也就安全了。後來我臨要走的時候,看到屋裏的垃圾桶,裏頭有……有……用過的那個東西,我真的是看到之後腦袋嗡嗡的,就覺得好像那個王八蛋是怎麽禍害我閨女的都在我眼前飄過去了似的,當時那一瞬間,我就覺得腦袋裏麵嗡嗡響,響得我耳朵都好像要聾了一樣,腦袋也疼,額頭兩側感覺血管一跳一跳的,炸開了一樣的疼。
我就趕緊把垃圾整個兜著拿走了,想法就一個,絕對不能讓警察發現這裏頭還有我女兒什麽事兒!反正冷誌強不是跟外界誰都沒有提起過我女兒麽,從來也沒有跟我女兒確定過身份,那說不定你們就查不到娜娜的頭上,那我們母女倆就算是躲過去了。哪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還是一樣的。”
“當時在案發現場的電暖氣是你打開的,還是你去的時候就已經被冷誌強打開了?”杜鵑想起來自己那屋當時還熱烘烘的開著電暖氣,於是就開口問。
“是我,我給打開的。”衛惠麗沒有任何打算隱瞞的意思,事已至此,她自然是已經認命了,“我就是看到了垃圾桶裏的那些惡心的玩意兒,腦子嗡嗡響,覺得這個小畜生必須死,他要是不死,我們家娜娜的一輩子搞不好都要毀在他的手裏頭,這一次要是弄不死他,我都不知道還有什麽時候能找到這麽好的機會。所以我就回憶了一下,當時我中毒的時候到底都有哪些其他的情況。
然後我想起來那天我是負責清潔一個特別特別髒的浴室,到處都是那種水垢之類的東西,怎麽刷都刷不幹淨,所以我當時就一時心急,把手頭兩種清潔劑都給倒一起了,我就想這樣一來的話,說不定潔淨度更高一點,然後我就打開了蓮蓬頭,打算一邊衝水一邊刷,結果那家的熱水器裏麵水溫還挺高,水噴出來特別熱,一下子浴室裏麵全都是水蒸氣,然後那個特別難聞的味兒就轟的一下子滿浴室都是,我剛開始沒當回事兒,沒一會兒就覺得特別不舒服了。”
“所以你就想到了通過打開電暖氣來加熱室溫,加速你勾兌在一起的清潔劑發揮出作用來,確保能夠真的殺死冷誌強,不給他撿條命的機會?”
“對,我就是那麽想的,要不是那天我也不敢呆太久,我還想再找找有沒有別的什麽辦法呢!”衛惠麗咬牙切齒的說,“冷誌強他死有餘辜!我早在十年前就應該弄死他!如果那個時候我弄死了他,娜娜現在可能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既然覺得這個方法那麽不保險,為什麽不另外找一個更加穩妥的辦法?”
“因為我怕錯過了這個村,就再也沒有這個店兒了,我好不容易逮著他,而且還是他明顯喝多了,跟人打電話打一半就睡著,還睡得呼嚕震天響,我就覺得這就是老天爺想讓我對付冷誌強這個小畜生,所以才特別幫我創造了這麽一個機會,讓我能親手殺了他。”衛惠麗咬牙切齒的說,“而且他一個二三十歲的棒小夥子,我要是跟他硬碰硬,也肯定是占不到什麽便宜的,萬一我再被他反過來給弄死了,那我女兒不是就更可憐了麽!反正這一次也是神不知鬼不覺,我為什麽不試一試呢?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呢,我成功了,他被我給弄死了。”
“我估計,這一段時間,我們跟你接觸過,跟高蘭娜也接觸過,你應該也會在私下裏經常去反思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吧?說心裏話,後悔麽?”杜鵑問。
衛惠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了,搖搖頭,又點了點頭:“在你們找我了解情況之前,我確實是沒有後悔過的,一想到以後那個小畜生就再也不能糾纏我女兒了,我就覺得簡直高興的想要從地上蹦起來。但是後來你們找我,跟我把事情說了一遍,又說當時我女兒才十四歲還沒滿,就被那個小畜生給……你們跟我說,他那是犯罪,就算是我女兒沒意見,願意跟他發生哪些,也還是不算數,他就是犯罪,能告他,讓他被抓起來蹲監獄的,我就傻眼了,覺得特別後悔,如果當初我懂得這些,我就去告冷誌強了,那他現在估計都還沒被放出來呢。”
“是啊,如果當初你拿起了法律的武器,可能就不需要麵對這種把自己都給搭進去了的報仇方式了。”杜鵑歎了一口氣,心裏麵是覺得有點惋惜的,衛惠麗這一輩子為了這兩個女兒也是盡心盡力,吃了不少的苦頭,雖然說殺人害命是不對的,也是違反了法律規定的罪惡之舉,但是從衛惠麗的處境來看,又是那麽的令人無奈。畢竟以她的文化程度和生活圈子來講,也是存在很多盲區的。
衛惠麗搖了搖頭:“都是命,都是一閃念的事兒,既然選了這麽做,那我也就沒什麽可後悔的,拿我一條老命,換了那個小畜生不能再耽誤我女兒,讓我女兒這輩子都能好好活著,值了!但是如果可以退回去重來一遍,我可能不會這麽選,我會選擇回到娜娜十三四歲的時候,我不要把心思都花在賺錢養家這些事情上麵,能稍微多關心關注她一點,說不定今天什麽都不一樣了。”
說完,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衛惠麗低下頭,低聲的哭泣起來。
實施這一切,悔與不悔,值還是不值,這一切都隻有她自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