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判若兩人
“多謝將軍。”端木嫣然複又跪倒在地,對端木睿峰道,“父王,嫣然知錯了,請父王責罰,嫣然不知輕重,因和爹爹賭氣便離家出走,誰料想江湖經驗甚少,才淪落到如斯田地,嫣然受了教訓,以後再也不敢了。”梨花帶雨般,帶著哭腔,端木嫣然料想,在外人麵前,爹爹必然不會多加懲戒她擅自改變計劃之事,就算是翻過去了,以爹爹的性子,往後也不會再重新提起。
良久的沉默之後,長歎一句,端木睿峰無奈,“罷了罷了,你呀,叫為父的如何是好,快些起來吧,坐到爹爹身邊來。”
端木嫣然心中雀躍,果然,終究過了這難關。
正在說話間,便聽得柳青在外稟報,說領了郡主的夥伴前來,請求覲見。
此人一襲白衣勝雪,挺拔秀麗,俊逸不凡,若不是臉上的瘀傷,端木嫣然斷斷不敢確認,他居然就是跟自己朝夕相處了幾日的同伴,萬俟熙。
雖臉上還有些瘀傷,卻非但不曾有損容顏,反倒平添了些許性感。極其迅速的瞥了端木嫣然一眼,似笑非笑,他便這樣坦然的立於廳中,絲毫沒有半分的害怕與卑微。
此等人物,如何是個小小的乞丐?端木嫣然心聲感歎,此等尤物,當初自己在破廟之中怎的就沒有瞧出來,果真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他那張白淨剛毅的臉,劍眉星目,隻除了那漆黑的眸子絲毫不曾改變,如今看著,倒是很搭調了,再加上挺拔的身材,不怒自威的氣質,嘖嘖,若他自個兒見了他今日這番氣質,不知要作何感想了。
上官雲瑞心中咯噔一下,此人俊秀挺拔,卓爾不凡,又溫文爾雅,卻非池中物,怎麽會是個叫花子,怪哉怪哉,可又不像是別國細作。
一個細作,最要緊的,便是內斂,越是平常,才越不引人注意,如此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務,而此人,若他心中有鬼,又怎會如此的鋒芒畢露?
而端木睿峰見到此人,卻是眸光一凜,臉色頓時沉下了幾分。
一時間,大廳之中寂寂無聲,誰都不願意先開口,端木嫣然是為著心虛,上官雲瑞則是在審視。於是.……
“閣下便是小女口中之恩人,萬俟熙?今日一見,果真不凡,老夫再此謝過閣下的照拂之恩,閣下想要什麽,盡管說來,隻要老夫能做到的,定然傾盡全力!”端木睿峰拱拱手表示謝意。
萬俟熙躬身還禮,“王爺不必客氣,小生有幸與郡主相識,是小生的福氣。實在不敢居功。小生本是世家,無奈天災人禍,家道中落,又適逢不濟,逢科舉必落敗,鬱鬱不得誌,一怒之下,才淪為了叫花子,若蒙王爺不棄,小生願跟隨王爺與郡主左右,以效犬馬之勞。”
“既如此,老夫準了,先下去歇著吧。”端木睿峰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來,“老夫有些乏了,唉,馬上便到知天命之年,身子大不如前了,明日還需覲見國主,唯恐體力不支,如此,老夫倚老賣老,要借助貴府地休息了。”
“不敢,王爺請,柳青,護送王爺去上房休息。在下恭送王爺。”上官雲瑞起身送客,端木嫣然盈盈福身恭送父親離去。便也施禮,告辭了上官雲瑞。
“阿熙,阿熙,你莫要如此……”萬俟熙一看見這位郡主,便轉身欲走,端木嫣然隻好出聲製止,接獲那似笑非笑,又似嘲諷的眼神,她便已料到,自己隱瞞身份,著實傷了他,隻是,她有她的難處,再者他何嚐不曾隱瞞過?
想來這幾日相處下來,他隱隱透出來的舉止行為,豈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叫花子所能有,亦不像什麽沒落的公子哥,哪個沒落又鬱鬱不得誌的公子如他這般,若真的如此,她端木嫣然寧願把名字倒過來念,哼,明明心中有鬼,卻又擺出惡人先告狀的架子,實在可惡至極。
“你且站住!萬俟熙,我向你隱瞞身份是我的錯兒,可你又何嚐不是,休要否認什麽,咱們最多算扯平,你我雖認識時日尚淺,我卻真心當你是朋友,難道那虛無縹緲的身份,當真如此重要?萬俟熙,我不覺得你是這樣的人,你與我說清楚!”心中著急,她幾乎是喝斥般的,將他喊住。
萬俟熙身子僵直,半晌,他輕歎道,“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郡主,你本可以活得更自在灑脫些的。”
春日裏明媚的陽光灑在那一襲白衣之上,微風過處,衣袂飄飄。
恍然間,端木嫣然記起一句詞,“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無端端的,眼前這個挺拔的背影,便給了她如斯感受,她最愛讀三國,而裏頭的英雄,她最愛的,卻是那周瑜周公瑾。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彼時,她便幻想過,若是當世有如此英雄,她何妨做一回小喬。若他便是……
他此刻的英姿,他的洞察力,他言語間流露出來的些許情緒……此刻,他不再是那個聒噪又毒舌的阿熙,而像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她感到陌生,卻又為之心顫之人。
他似乎什麽都明白,卻隻是插科打諢,他生性豁達,卻終究有東西放不下,他便如一個迷一般吸引著她,作為郡主,她並不像大家閨秀那般,被爹爹鎖在閨閣之中,自問所見也不算少,於他這般特別的男子,她確是頭一次遇見。
時而聒噪,時而毒舌,時而沉默,時而灑脫,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呢?
園子中兩道潔白的身影,一前一後,就這樣默然而立,彼時,幾朵玉蘭默默的綻放出笑容,潔白如玉,吐露清幽的芬芳,微風搖曳,似有道不盡的千言萬語。
忽的,端木嫣然隻覺得又一陣的天旋地轉,不待開口,便悄無聲息的往地上倒去。
旋即被一結實的懷抱抱住,萬俟熙麵帶焦急之色,“端木姑娘,姑娘,郡主?”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忍著突如其來的劇痛,朝他綻放出一個絕美的笑容,她想問,背對著她,他是如何得知她要暈倒的,卻發不出動靜,隻得無力的閉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