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十里溝
楊凱簡直就是個好奇寶寶，不過他的測試結果張大良也感覺挺驚悚的。
昨晚也是這裡，他壓根就不信這個小姑娘是死人，但因為身陷局中，他也不會冒失地做什麼過分舉動。張大良是在今天查了小璐被撞死的那個新聞之後才算勉強相信的，以他的執拗能信就很不容易，以及發生的與白無常有關的一切事情，他不是信，只是不去追究而已。
現在對他來說，刨根問底沒意思，獲得好處才是實在的。
所以對於楊凱的驗證他根本無動於衷，扔了一顆許研給的藥丸進嘴裡，然後說：「打車也不是事兒，這麼晚了很多司機不敢往外開，咱們租一輛車吧，我這還有點錢，凱子，用你的證件，我來開，反正是晚上，又開往郊外，應該不會被攔。」
楊凱卻說：「幹嘛租啊，咱們直接買輛二手的，我認識一個修車廠老闆就在這附近，他那兒有一輛才幾千。」
「幾千？」張大良疑惑，「能賣幾千的車都快報廢了吧，而且有一段是鄉下路，太爛的車子可開不進去。」
「放心，我有分寸，你們在這裡等著。」楊凱屁顛屁顛就去了。
張大良在這裡尷尬地站著等他，小璐站在身後大約三步的地方，也沒有說話。
大約等了兩分鐘，張大良又忍不住說話了：「我說，你知道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嗎？」
小璐幽幽的聲音傳來：「不知道，我不是還沒去嗎。」
「那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被車撞了之後，我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了。」
張大良淡淡笑了笑：「不害怕，幹嘛要纏著我？我告訴你，哪怕規矩認定你要分我陽壽，我也不會承認你的身份，如果你想依靠我復活，最好別寄太大希望，因為我沒打算活多久，把我以前那些爛事結束掉，我也不想這麼費勁活著了，聽到這些你會不會很失望？」
小璐聲音變冷：「你以為我想和你這樣嗎？咱們年紀都差那麼多呢，你還是個戴綠帽的糊塗男人，天定下這些事我有什麼辦法，起碼擺脫惡人的控制，聽起來三觀還挺正的。」
「你說話和你年紀不相符啊。」張大良感覺很意外。
小璐似乎有些得意了：「別以為只有你聰明，我今年十六，都修完大學課程了。」
張大良不信，那些不靠譜小說里才有這種事，人不會做無聊的事，學習是為什麼？獲得文憑不可能，你學過又怎麼樣，人家得讓你考啊，難道是為了知識做學問？
而且，學過再多的東西，沒混過照樣也應付不了張大良這種人。
她現在好像應付得不錯，應該是有備而來的。
張大良懶得理她：「以後別拿我們之間的關係掛在嘴上，我不承認強加的東西。」
聽起來很高冷的樣子，但張大良確實有資格說這種話，你聰明怎樣，我也創造過成功的人生，你還沒到半截呢。你漂亮又怎樣，如花似玉的老婆我又不是沒有過，這些都是空的。
愛情，本就不是用來相信的，而是用來yy的。
所以張大良現在想得很開，享受到就可以了，等你揭開那浪漫的面紗，看到的絕對會比鬼還恐怖。張大良一生就做了這麼一件事情，正是這件事情浪費了他所有的生命，鬼有這麼可怕嗎？
也許是張大良這話對一個小姑娘實在太殘忍無情，小璐不吭聲了。
大約十幾分鐘過後，楊凱真的開著一輛皮卡車來了，車看起來居然還不錯的樣子。
修車廠開出來的，當然只是表面光而已，實際上也是一輛接近報廢的車，不過沒關係，張大良也不指著這車跑多久。上了車，楊凱堅決不開，讓張大良來開，小璐坐副駕駛上，張大良很理解他這種感覺，背後涼涼的還怎麼開車。
然後楊凱縮在後座不吭聲，張大良覺得他已經後悔了吧。
「是昨晚那地方嗎？」張大良淡淡地問。
小璐直視前方說：「不是，再過去幾十公里有個十里溝，以前裡面有個村子，現在荒廢了，但是留有墳地。」
張大良聽這些早就麻木：「那我們去那裡幹什麼？」
「把一個和我一樣的人，帶出來。」
她說是「和我一樣的人」，這個意味著什麼呢，也是鬼王需要的女人？
張大良沒有問，小璐又說：「剛才得到的消息，鬼王好像在那裡。」
車裡至此陷入沉默，張大良什麼話都不說了，可他心中忐忑，之前遇到的好像沒那麼直接刺激，也都是辦一些正常的事，而現在，他是真正要接觸到「那個世界」了嗎？
……
一路沒有人說話，張大良這個病人竟開了一個小時的車。
這連張大良自己都很吃驚，雖然還能感覺病痛，但病痛已經無法分散他的精神，這一路的車開得穩穩噹噹，如果有醫生在，那肯定是要目瞪口呆的，醫生們親眼看見他身體垮下來。
但車上這兩「人」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後座的楊凱不像平時那樣大大咧咧，表情有一種不自在的緊張，倒是可以理解。而小璐是活人無法理解的，她在車上也沒摘下過帽子，挺挺地坐在那裡，兩眼直視前方，蒼白的臉好像是一個櫥窗里的模型。
張大良也記得路，過了九隆坡，小璐稍微指點兩下，他們就到了。
「前面那個山口，車進不去，我在這裡等你。」小璐依然是直視車前方和張大良說話。
張大良沒有動：「我怎麼找，你的意思是，現在我能看見那個和你一樣的人？」
「你看不見。」小璐居然掏出了一個小收音機，「用這個，在裡面找一座墳，旁邊有杏樹，靠近了墳，你會在這裡面聽到她的聲音，然後你叫她跟你走，直接把她帶出來。」
張大良拿過收音機，盡量不去碰她的手：「調好的吧？」
也懶得等她回答，轉身就要下車，反正這一套張大良也用過，不算生疏。
可在他才要轉身的時候，卻看見小璐拿著另一個小收音機遞給楊凱。
他愣住了：「你原先就準備好了他要來？」
楊凱看看這個望望那個，沒有說話，小璐倒是很快說：「備用的，怕你弄壞。」
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張大良轉身下車，沒有再說什麼。
楊凱也跟了過來，裝模作樣地走了一段，看離車遠了之後就湊過來說：「大良，看你們這狀態，也不像是什麼夫妻啊，倒像是仇人一樣，敢情冥婚夫婦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嗎？」
「你湊什麼熱鬧？」張大良轉頭瞪楊凱，「誰說我跟她是夫妻了，民政局登記了嗎？我碰過她嗎？我們兩家以前甚至從未接觸過，冥婚？那我們的屍骨埋在一起了嗎……」
「好了好了。」楊凱趕緊告饒，「我不說了行吧，就是感覺新奇而已。」
張大良忽然問：「你剛才握手，真的覺得她是死人？」
楊凱又激動又壓著聲音：「那還有假，真死人以前我沒摸過，豬肉我總是碰過的，活的死的抓起來都不一樣。」
張大良稍微停下腳步，仔細地看了看楊凱，又接著走，說：「也許是心理作用呢？有些女孩手涼一點也不是怪事，再說天色又黑，你那眼神能看出什麼來？再說了，她的屍骨是我埋的，照理說現在應該沒有身體，那麼問題來了，你摸到的究竟是什麼？」
楊凱微微一頓，恐慌的眼神趕緊看向四周：「你別嚇我，現在事都沒辦呢，自己嚇自己不好。」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膽子啊。」張大良慢慢往前走著。
「不一樣，誰經歷過這樣的事？」楊凱不時轉頭看後面，「而這種真正發生在眼前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麼反應，你意思是不相信？那麼請你解釋一下，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對於這個，張大良也是無話可說，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可他看過太多神奇的事情，他自己本身就是個奇迹，有時候藏在奇迹背後的故事很簡單。
「事有輕重緩急，也就因為這樣我才壓住自己好奇心的。」張大良聲音平淡。
這是他故意調節呼吸，為的是保存更多體力，畢竟不是正常人的體力。
楊凱也注意到了：「你怎麼樣，這裡既然號稱十里溝，在裡面找東西你撐得下來？」
「應該可以吧。」張大良沒什麼底氣地說，「未必就真有十里，只不過這裡不適合種莊稼，所以地形沒被人整過很雜亂，就顯得比一般的地方難走，怪不得裡面的村子要搬出去呢。」
他們進入了十里溝，裡面確實地形複雜，隨處可見的亂石堆，別說種地，就算開條平坦點的道路都難。這種地形應該是更南方才有的，這裡明顯是經過特殊的變化，地貌沒有當地的代表性。
「裡面很寬啊，路都不明顯。」楊凱忽然說，「咱們分頭找吧，反正我也有收音機，這個是開著的，剛才你說我膽子變小了，現在我證明給你看，敢不敢？」
分開走是找得比較快，這裡面不知道有沒有十里，好幾里肯定是有的。
張大良忽然看向楊凱問：「凱子，今天你在東湖公園遇到我，真的是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