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斷水儀

  「嗯？為啥不能用濕毛巾？」葉文很是奇怪。


  「我們家的水已經不夠了，不能再……再浪費在這上面……」


  葉文皺了皺眉頭，緩步踱到床前，道：「蕭姑娘，其實我一直想問個問題。我聽你弟弟說過，萬鶴村從前可不是現在這樣子。村底原本有條地下河，卻被鐵爪幫從中阻斷，以致現在無水可用。這鐵爪幫……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才做到的？」


  硬生生憑人力讓一條河徹底斷流，葉文是打死都不信。要是單純地用堆積物堵住水流，怕是人一走開，萬鶴村民便搶著將堵塞物搬開了。


  「鐵爪幫……讓這地下水從活水變成了死水，他們用一種從來都沒見過的儀器——村裡人都叫它『腚眼塞子』——封住了地下水流向這兒的路。」


  蕭燕潤了潤嗓子，繼續道：「只有我們村每月按時交納了糧食和衣物，他們才會停止這儀器的運轉。等村中央那口井蓄滿水，他們便會再次啟動……這一口井的水，便是我們全村人一個月所能用的全部水。」


  「那你們……就沒試過去搬開那儀器？或者去破壞它？」


  「當然試過！」蕭燕咬咬牙，恨聲道：「那儀器個頭雖不大，卻深深插附在泥土裡，根本拔不出。即便是十幾個成年男人綁著麻繩往四處拉，也還是失敗。至於破壞……我們村力氣最大的大漢拿鐵棍子砸，棍子彎了，那東西卻一點都沒壞……」


  葉文思考片刻，忽道：「這地下水到你們這兒的路斷了，可前一段路卻還是好好的啊……」


  蕭燕立馬截口：「你以為我們沒想到這一點嗎。前一段固然有水路，只是……只是那阻塞的源頭離這兒足有幾十里路，我們又沒馬，靠一雙腳走過去又能帶回來多少水。怕是在路上消耗的都不少……」


  鐵爪幫這一招果然陰毒，葉文又細細推敲了一遍，仍是沒發現什麼解決辦法。


  「這儀器到底長什麼樣？你有見過嗎？」


  「這儀器……根本不可能是鐵爪幫自己造的，它遠超我們現在的工藝，倒是跟我父親曾經說的……」蕭燕突然閉住了嘴，扭頭看向窗外。葉文見她神色戚戚，便也不再追問。


  這是他第一次聽蕭燕談起自己的父親。


  她為何不肯多說？是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嗎？她的父親又在哪？為何會知道那麼多的事？

  一連串的問題盤旋在葉文心頭，他強壓下，道：「我去給你給你拿塊毛巾擦擦額頭。」


  「不能再用水了，你沒聽到嗎……」蕭燕掙扎著想撐起。


  「不用水不用水，拿塊干手絹給你擦擦汗總行了吧。」葉文跑到蕭燕床頭，翻開了紅木製的小盒子。


  只見裡面放著把紫晶色小梳子，缺了幾個口，手柄處已被磨得圓潤通透。裡頭還放著兩串香木手鏈，每串都有十餘粒沉黑色珠子，珠子上還刻著兩柄交叉的刀刃，圖案雖小，雕刻得卻栩栩如生。


  「女兒家的手絹不都藏在首飾盒裡嗎？」葉文隨口胡謅，一雙眼睛卻開始在蕭燕閨房裡亂瞟。


  蕭燕的屋子打扮得簡潔樸素，一點都不像女兒家的閨房。


  東面的牆上開了個窗子，底下是一個半人高的木几案，上面放著一面不清晰的銅鏡，周圍還擱著件還未縫補完的衣裳。與之相對的西首置著座木櫥櫃，頂上擺了兩個大木箱，想來是裝了些雜物。


  蕭燕的屋子本就很小，除此些外便只剩一張木板床了。


  「怎麼，很失望吧……」蕭燕冷哼一聲。


  葉文瞧了她兩眼，嬉笑道：「哪裡哪裡，蕭姑娘心比天廣，閨房裡的布置自然是和尋常女子不一樣的。」


  「我倒不知道……你說說，尋常女子的房間又是怎樣？」


  「在我家鄉那邊，大多數女孩子都會把房間布置得漂漂亮亮的。她們心底都有一個公主夢——哦，公主就是……嗯……想象一個大村子，有幾百個萬鶴村那麼大，公主就是萬鶴村村長的女兒……她們的房間里全是玩偶娃娃，堆放在屋裡，配著牆壁粉紅的顏色。桌上都是各種款式的化妝品，衣櫥里放滿了衣服，即便有些衣服她們只穿一次，也仍是要存著……」


  蕭燕聽了，輕聲道：「這樣的姑娘雖然……卻是很幸福的。」


  葉文笑道：「她們幸福歸幸福，蕭姑娘自然也有自己的幸福法。」


  說完，他忽地從蕭燕衣兜里拔出塊方帕絲巾，輕輕拭除她額頭滲出的汗珠。


  對著他那雙明亮的、認真的眼睛，蕭燕心裡突然一慌，忙扭過頭，道：「你……你放手吧，身上那麼臭，弄髒了……弄髒了我手巾。」


  「我身上臭，蕭姑娘身上倒香得很。」


  「呸！」蕭燕紅著臉啐罵道：「油嘴滑舌！」


  葉文哈哈一笑，放下手絹，起身走向門外。


  蕭燕莫名一緊張，輕叫：「你去哪？」她頓了頓，低聲說道：「不是說了……不要用濕毛巾么？」


  「我什麼時候說要拿毛巾了？」葉文也不再逗她，正色道：「鐵爪幫那五人的屍體還在土坡上吧，我得去處理一下。誰知道身上有沒有什麼標記，會不會被跟蹤，要是被鐵爪幫大當家一路尋來可就糟了。」


  說完，他轉身便要走出房門，卻突地再次被蕭燕喚住。


  「怎麼了？」


  「沒事……」蕭燕咬咬唇，道：「今晚涼風大……你下手可要仔細些。」


  葉文點點頭，快步走出了茅草屋。此時已近凌晨，正是一天中最最濕冷的時候，葉文下意識地想裹緊衣服，卻發現它不知何時竟已被撕成了條塊。


  「我的性感彈力貼身外套就這樣沒了……」葉文一陣心痛。


  月華似練，灑得地面如鋪霜層。夜空繁星閃爍，一顆一顆鑲在天河中，密如沙粒。


  葉文在城市裡待慣了，整日抬頭便是高樓大廈，這種雄奇壯美的景象真是從來沒有見過。他靜靜欣賞了會兒，低頭一嘆，快步朝村后的高土坡走去。


  「天還是一樣的天，人跟原本比起來卻是微不足道了很多。不，倒也不能這麼說……」


  葉文忽地抬起手，問道：「小鼻涕，蕭燕剛才的那一番話你也聽到了吧。那能阻斷水流的儀器到底是什麼？」


  「能阻斷水流的已知常見儀器共有27種，考慮到附近的地形與發達程度，最有可能的儀器是……蒸發引導儀。」


  「這是啥？」


  「蒸發引導儀可瞬間將水蒸發，並將霧氣液滴引向各個方向。該儀器一般用來改良土壤，增加土壤保水性。此儀器因較落後，所以需用控制開關或密碼進行關閉開啟，目前大部分市場上已淘汰。」


  「那你……能破解掉它，讓它關閉嗎？」


  小鼻涕的女童音忽然變得滿是驕傲：「小鼻涕是第八代智能一體機，能破解正常流通的所有十四款蒸發引導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