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斧與錘

  石室內一片安靜。


  幾乎所有人都傾聽著外頭的響動，想從鐵門外海嘯般的呼喊浪潮聲中捕捉到些什麼。


  方才，鐵門被打開，何家6號走了出去。雖只是短暫的一瞬間，可眾人仍是看見了那耀眼到近乎灼白的亮光，還有成片成片、根本望不到盡頭的觀眾。


  他們的心臟不由自主地收縮緊。


  自己等會兒……就要在這麼多人面前廝殺？如果自己死了……那麼自己的死亡，就要由那麼多人來見證，一邊點評一邊被嘲笑？


  「喂，何家的，你們那6號……本事怎麼樣？」


  「雖然不強，但也絕對不弱。」


  「嘿嘿，這就有趣了，也不知到底是誰還能回來……」說話那人語調輕鬆，可臉上卻是焦慮緊張。


  葉文與劉陽對視一眼，心中也都在猜測著「李家1號」的身份。


  只聽得鐵門外傳來魅影飽滿激情的語調：「各位都下完注了嗎？那麼現在……比賽開始！」


  外頭的歡呼聲再次湧起，風捲殘雲一般四處傾虐，隱隱把鐵門也給撞得鼓動搖晃起來。


  「何小姐，這次你還壓注么？」


  「自然還是壓我何家的6號，200銀兩。」


  「何小姐真是大手筆，不知結果到底會如何……啊呀，場上的何家6號率先發動攻勢，快速沖向了李家的1號，同時抽出腰間的長桿槍！看來這場戰鬥，何家6號的優勢很明顯啊！而李家1號，他……他竟然不閃不避？是速度太快了來不及反應嗎？」


  聽到這，坐在石凳上的男子嘴角上揚，笑道：「如果衝到合適的距離還沒有躲開，那李家1號便死定了。長槍，本就佔優勢。」


  話音剛落，斗獸場突然安靜，緊接著，巨浪般的震天呼喊聲突然直竄雲霄。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那李家1號怕是死了吧……」石凳上的男子挑釁地瞥了葉文四人一眼，笑道：「只不過這麼快便結束了比賽，李家1號未免太過廢物……」


  話說到一半，整件石室立馬被魅影高昂的聲音給替代包裹。


  「不……不敢置信！何家6號竟然被……竟然被秒殺！李家1號在最後那一瞬抽出背後的大刀，后發先至，直接將何家6號劈成了兩半！」


  石室內，凳上的男子聞言愣在當場。其餘人聽見了，頓時議論出聲。


  劉陽望了葉文一眼，蹙起眉頭喃喃：「大砍刀？這武器怎麼好像有印象呢……誒！難道說，這1號是……」


  鐵門外，魅影高昂的聲音繼續帶動著觀眾的情緒：「李家的1號選手沐浴在對手的鮮血中，身上的獸袍衣也掩蓋不住底下蠻獸般的軀體。他，會不會是我們獸樂園今年的霸主呢？」


  蕭燕輕聲道：「是郭宏。」


  劉陽、馬靈互望著苦笑，心情複雜，再沒有心思去搭理周圍幾人的驚呼與詢問。


  時間一點點流逝，斗獸場內的廝殺依舊在繼續。


  劉陽已記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出了這鐵門，又有多少人能重新返回。他只能聽見鐵門外無休止的吶喊與歡呼，喝彩與咒罵，就像不會停止的背景音樂。


  這些人，似乎永遠都感受不到疲倦。


  「小胖，緊張么？」


  劉陽抬起頭，歪咧了一下嘴，道：「說不緊張……那是假的。我現在很緊張，緊張的要死，都快要邁不開腳步了。對不起老大……我，我是不是很沒用？」


  「不會，我也很緊張。」葉文搖搖頭，輕聲道：「但不是面對死亡的那種緊張。我知道自己還死不了，至少在這兒，應該還沒人能殺得了我……我不知道前方等著我的是什麼，有重重霧靄，讓我看不清……我很討厭這種感覺。」


  劉陽望了眼葉文，欲言又止。


  片刻的暫停后，魅影充滿激情的高昂聲音再度響起。


  「下一場，李家12號，對，王家8號。」


  劉陽渾身一震。


  不用再確認也知道，自己背上綉著「12號」的硃紅色大字樣。


  葉文拍了拍他的肩，「小胖，你已經訓練了一個月。記住，放寬心，把我教你的都施展出來。」


  劉陽點點頭，木訥地站起了身。鐵門吱呀吱呀地打開，鏈條之間互相絞動，等待了好久的光亮再次傾瀉而出，投入了石室。


  「劉陽，你……你要小心啊……一定要回來！」


  馬靈的聲音從後傳來，劉陽扭過頭，看見她雙拳緊握，蒼白的臉上漸漸變得粉紅。她快速眨著眼睛，有些局促不安，卻努力上揚著眉毛，做出一副堅信的模樣。


  劉陽不由有些好笑，緊張的情緒也被沖走了七七八八。


  「我去去就回。」


  劉陽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石室。


  「嘭！」


  鐵門在他走出的剎那，應聲砸落。


  劉陽不由扭過身——什麼都被隔絕，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馬靈，沒有了老大，沒有了蕭燕。只有一堵黑漆漆、還散發著銅臭味的鐵門。


  「媽的，腿果然在抖……」


  劉陽苦笑著轉過身，卻被頭頂刺眼的太陽晃暈了眼睛，不由抬手想去遮擋。可他能擋住頭頂的太陽，卻擋不住四面八方湧來的、無休止的哄叫吶喊。


  他聽不清觀眾席上的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卻能看見他們的表情——因興奮而扭曲的五官。


  「嘭！嘭！嘭！」


  前方傳來陸續的悶震聲響，劉陽抬起頭，發現自己對手正沉沉走來，一步一個腳印。


  那人竟比劉陽還肥腫了兩圈，手上持著把巨斧，走起來隨著胸前肥肉的搖晃，一顫一顫。


  「我靠，運氣真背，竟然是座肉山……」


  劉陽咬咬牙，提起手中的銅錘，走向王家8號。


  柱體上，魅影高舉起話筒，高聲道：「下注時間到！王家8號支持金額：兩萬一千兩，李家12號支持金額：一萬三千兩。那麼現在——比賽開始！」


  「為什麼，為什麼我比那個大胖子要廉價！」劉陽不敢置信，可那巨型肉山已揮舞著巨斧，吼叫著沖向了他。


  巨斧來勢兇猛，狠狠劈下，揮出的勁風將附近的沙子齊齊逼上了天。


  「王家8號氣勢兇猛，一斧接著一斧，讓李家12號毫無還手之力。這一斧頭要是劈中了……恐怕對手立馬便會變成兩塊吧！讓我們拭目以待，看李家的12號有沒有可能發揮奇迹！」


  劉陽向前連續翻滾了好幾圈，剛想喘口氣，忽地發現對方高舉著斧子，再次大踏步衝來。


  「媽的，這巨胖子好像有點猛，快想想老大教過你的招數……」


  望著越奔越近的肉山，劉陽緊抓著手中鐵鎚，太陽穴上已沁出了層層汗珠。


  斧刃被光一映，恰恰閃到了劉陽的眼睛。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