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面具
「啊!場上,李家隊伍竟然不可思議地複製了『人皮面具』的絕技,持環衛士在李家12號鐵鎚的輪番轟炸下,終於重傷嘔血,倒地不起!」
魅影高呼完,扭頭道:「何小姐,這場比賽還真是大大地出人意料啊,沒想到李家這支隊伍竟這麼強……你怎麼看?」
何婉瑩攏了攏耳邊的細絲,一對美目似有似無地拂著葉文,「這都是李家7號的功勞。先打敗那持著斧頭的大漢,隨後又擊敗了『人皮面具』的隊長,並能立馬模仿,運用腳下的鐵鏈……李家能贏,全靠他。」
「何小姐這麼說可有些不公平哦。其餘三人也都表現出了一定的實力,特別是李家17號,一條鎖鏈鏢舞得就像是有了生命,實力即便是在男鬥士中也屬上乘……」
何婉瑩輕哼一聲,閉口不答。
魅影微微一笑,又將目光移到了沙場上。
「『人皮面具』中已有兩人倒下,一人受傷,唯一的女鬥士正與李家17號進行纏鬥,那麼——『人皮面具』究竟還有沒有可能讓戰局反轉呢?」
黃沙場上,蕭燕身前的女鬥士不斷挪騰躲閃,臂上、腿上都已划滿傷痕,甚至連面具都被鐵鏢打出了幾道口子。
「蕭姐姐,我來幫你。」馬靈提著兩柄短鐵尺趕來。
「我能應付,你退後!」
蕭燕輕斥著,手不由自主地便緩了些。那女鬥士立馬抓住機會,大踏步衝到了蕭燕面前。
「遠距離武器的最大缺點,就是近身時的無力。我們輸了,但至少要把你……把你……把你這漂亮的,嬌滴滴的小姑娘給……」
面具下的聲音疲勞而又興奮。兩道破爛的褶皺后,那雙眸子泛著紅,布滿血絲。那女鬥士伸出粗臂,狠狠抓向蕭燕。
「近身戰?來得正好!」
蕭燕扔去鎖鏈鏢,身子急急歪斜,竟加速「倒」向前方。
那女鬥士喉中壓著低吼一聲,男人般的粗糲大手便掌為指,摳向蕭燕雙目。
「紅拂夜奔!」
身如柳絮輕飄,掌卻快急若電。那女鬥士只覺眼前一花,料想的眼眶沒有觸碰到,自己的下顎倒是被重重拍打住了。
就像被鑼狠敲一記,她只覺腦袋酸麻難耐,耳鳴眼花,整個身軀不由自主便倒在了地上。
一張女性人臉靜靜在空中飄蕩,悠悠揚揚地落上沙土,還在微笑。
蕭燕看見了面具下的真實容顏,臉色劇變。
只見那女鬥士半張臉已被燒得面目全非,扭曲凹凸,像是蜂巢被隨意搗毀,只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深洞和不得不裸露的微紅肌肉;另半張臉刻著四道長曲猙獰的刀疤,傷痂處血肉外泛,還有針線的影子。
「什麼東西,醜死了,這怪物!」
「你這樣子,還算是一個女人嗎!」
那女鬥士聽見觀眾席上傳來的喝罵,愈發慌張驚惶,趕忙用手遮擋住臉,「別……別看我!我……我不是長這樣……錯了,我不長這樣……」
她跪倒在地上,努力縮成一個團。
明明方才還在生死相搏,蕭燕此時卻有些同情這女鬥士。她聽著四周越來越大聲的侮辱,秀眉一挑,扭身便想回罵過去。
「別動。」
手忽地被熟悉的溫度給包裹了。
「我們如果想活下去,就不能讓這些人討厭,不能與他們作對。」葉文環望一圈,輕聲道:「我知道你討厭這樣。我也討厭,可沒辦法。」
蕭燕抬起頭,望著身邊這個男人。
他的眉毛和眼睛似乎都低垂收斂了許多,再也沒有之前的張揚與稜角。
可眼神不會騙人。眼底深處的那團感情不會騙人。
它更火熱,更激烈,似乎還帶著憤怒,帶著點……危險。
蕭燕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問出了口:「你在想什麼?」
葉文搖搖腦袋,將視線重新轉到了場上。
魅影的聲音傳來:「啊!這下子『人皮面具』的所有人都已基本失去戰鬥力,唯一站著的持斧力士也是傷痕纍纍,難以支持了!」
「人皮面具」的隊長顛顫著軀體站起,走到了斜插在沙土中的折鐵刀前,費力拔出了它。
葉文皺眉道:「你們已經輸了。」
「我知道,你以為我還要和你打?」他嘶笑著,又咳出了一口污血,「這刀,是留給自己用的。」
葉文與走來的劉陽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變化。
「投降,未必不能活。」
持刀大漢冷哼一聲,道:「能活?你聽聽這周圍的聲音——」
「這該死的『人皮面具』,害老子傾家蕩產將錢壓上,如今全沒了!」
「什麼三個月的冠軍,這成績一定是造假的!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喝罵聲就像海上刮來的風。
持刀大漢慘笑道:「能活?我雖打不過你,可卻已經在大大小小的競技場里廝殺了近兩年。」
「零。」他伸出手,指頭上皮膚皴裂,污血外滲,「這種情形下,必死無疑。」
馬靈心有戚戚,猶豫道:「也不一定,你先……你先……」
持刀大漢怪笑:「沒想到你們倒是心善。斧頭!鐵環!銀針!」
隨著他的一聲暴喝,另三人各自掙扎著撿起了自己的武器。
巨斧。鐵環。梅花針。
「我的命,至少在最後要讓自己結束!」他高吼一聲,揮起了折鐵大刀,「六十八條命,值了!」
「噗!」
四聲不約而同的輕響,血箭噴出,落下了四顆頭顱。
馬靈驚呼一聲,被蕭燕摟住了肩。蕭燕、劉陽面色複雜,久久說不出話。
「『人皮面具』選擇了自殺!這樣一來,所有人便失去了戰鬥能力。所以,最終的勝者是——李家3號隊伍!」
鋪天蓋地的歡呼聲里,葉文望向持刀大漢的頭顱,輕語:「這群混蛋,從來都不知道他面具后的臉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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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華麗的閣樓,富麗堂皇,高聳雄偉,頂瓦傅著清一色的鎏金。四周曲觴流水,翠綠青蔥,掩映成趣。
「父親,您要見我?」
何婉瑩剛從獸樂園回來便聽到了父親的傳召,趕忙挪步到議事大廳。風塵僕僕,衣裳不改下,難免有些倦態,可她仍是強打起了精神。
「瑩兒,今日又勞累一天,辛苦吧。」正中央的書桌后坐著名中年男子,虎背熊腰,臉上須髯如戟,濃密異常。
此人便是何家如今的家主,何宏。
「不苦。父親,您有事?」何婉瑩自是知道父親的脾性——如若沒有什麼要事,他是像來不會無故接見自己的。
「嗯。」何宏擱下手中的筆,從書堆上揚起一封信,「這是李家家主李複寫與我的。」
「這……這是?」
「瑩兒,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何婉瑩心裡一沉。「二……二十二了。」
「二十二,不小了。」何宏揚了揚手中書信,道:「李復兒子李英達你可認識?今年二十八,年紀倒也與你般配。他父親今日提了婚事,不知你怎麼想?」
何婉瑩一顆心驟然沉入谷底,聲音已有些沙啞。「父親……父親……怎麼想?」
「李家那小子我見過,模樣長得也算俊俏。」
何宏不再多話,一雙鷹眼只是淡淡地望著自己的女兒。
可何婉瑩卻是感覺有一座山壓在自己身上。過了半晌,她深吸一口氣,咬咬牙,終於道:「父親,聽說……聽說那李英達為人變態,最喜玩弄家中侍女……」
「李家再怎麼說也還是三大家族之首,我何氏想要繼續發展,少不得藉助他們的力量。」何宏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不急著答覆,好好想想。」
「是。」
何婉瑩知道,只要父親說出這句話,就基本上宣判了她的命運。
她躬身退下,揮退了跟來的侍衛,一人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徑道上。四周,樹聲沙沙,清風徐徐,一切都是她最愛的樣子。
何婉瑩越走越快。她甚至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喘息聲。
徑道的盡頭是一面湖。澄藍通透,平滑如鏡。這是她最愛的地方,無人打擾。
何婉瑩走上前,低下了腦袋。
她看見了自己。
秀髮上的天鵝絨毛已垂蔫至耳旁,胸膛也在不斷起伏。
她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叮!」
水滴滴落,打破了湖面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