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談判
「噠噠噠！」
面前的桌子上，一隻提線木偶在跳舞，小腳在桌上蹦噠，像一匹歡快的小馬駒。空曠而寂靜的大廳里，只有它在盡情歡樂。
木偶主人手肘擱在桌上，右手托腮，睡眼朦朧，左手提著木偶，手指跳躍，宛若在彈鋼琴。
朱諾夫人看木偶有一會兒了，木偶胡亂，緊湊，毫無旋律的腳步聲讓她格外煩躁，但她不得不保持微笑，坐的筆直，好讓禮服束腰將她的細腰線條勾勒的更加優美曼妙，她柔聲說道 : 「關於你們匹諾曹家族要在梵婀璃鎮上建立一個玩具木偶廠的計劃……」
夏爾睜開眼，朱諾夫人嘴唇微微牽動，沒再說下去。
夏爾看著木偶道 : 「我叔叔阿拉米亞對這件事很看重。」
「伯爵大人……」朱諾夫人驚呼道。
木偶踢踏亂蹦，笑嘻嘻朝朱諾夫人吐舌頭，然後轉個圈，夏爾沒抬眼皮 : 「夫人有什麼想法。」
朱諾夫人扶著桌子，心煩意亂 : 「鎮上的大多數人依然不服我，玩具木偶廠牽扯到太多人的利益，我很難做，很難一個人做！」
木偶雙手叉著腰，瞪大眼眶，眼球骨碌碌亂跳，自從瀾緹絲城爆發革命以來，像他們這樣的家族，無不戰戰兢兢，唯恐受到波及，遷怒到女皇，整個家族被連根拔起。那些忠犬們像瘋了一樣，到處亂咬，現在風聲很緊，他們不想惹禍上身，夏爾道 : 「我幫不了夫人。」
朱諾夫人難掩失望的神色。
「讓我來算算，夫人有哪些籌碼。暗中的丈夫是海盜頭子，下位戰士，這些年馳騁巨妖海，狠狠撈下幾筆，手下一百多號人，個個殺人如麻，還算有點底氣。夫人你呢，也沒閑著，指使手下栽贓，陷害，恐嚇，綁架別人，或明或暗，用盡手段，掌握住梵婀璃鎮近三成的產業。夫人真是好手腕。哦，差點忘了，夫人還粗略知曉藥劑學。」夏爾挑眉道。
一席話讓她如墜冰窟。
「夫人的事迹，要查出來根本不費事，當然也包括五年前夫人做的那樁。」
不看朱諾夫人灰敗的臉龐，夏爾繼續道 : 「夫人是知道的，這年頭，敢動貴族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概因那些貴族大老爺們害怕有先例，平民會效仿，這會讓他們擔驚受怕，時刻處於危險之中，所以處置起那些敢動貴族的人毫不手軟，殘忍暴虐，相信夫人絕不會喜歡的。」
朱諾夫人坐相優雅，寧靜，無可挑剔。
窗外陽光漸漸明媚，照進屋內，照到桌子上，照在朱諾夫人用心打扮過後的髮髻上，印著劉海，卻不能穿透，所以她的劉海下，眼色陰翳。
「剝皮，拆骨，並非虛言。」夏爾的聲音低沉有力，讓人信服。桌上的木偶，抬手橫切一下脖子，咚一聲，腦袋掉在它另一隻手中，木偶的頭咧嘴一笑，邪惡詭異，朱諾夫人默然無語。
夏爾道 : 「阿拉米亞伯爵可以幫夫人你把以前的事情掩蓋甚至抹掉，還可以幫夫人你獲得真正的貴族封號，就在梵婀璃，就在這片土地，就會是夫人你，是這一切的主人。」
「而且，夫人的兒子，五年前送到瀾緹絲城去學習武技，被我叔叔收為麾下，做了一名騎士長，最近聽說新得了一架傀儡，已經是下位傀儡師了，真是一表人才。估計再過幾天，他就放假了，到時候，夫人可以看看你的驕傲。」
「玩具木偶廠也可以讓夫人入股。」
朱諾夫人情緒起伏，眼前這個睡眼朦朧的年輕人，談起事情來，直接粗暴，簡單強力，讓人無處可躲，不得不一上場就直面生死一樣的抉擇，叫人難以適應，但偏偏所有優勢都在他那邊，讓她很多談判技巧都沒有用武之地。
木偶已經把自己的頭安裝好，然後張開雙臂，像在迎接落幕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它垂下手臂，朝朱諾夫人彎腰鞠躬，感謝她的觀賞。
一切似乎就這樣定了。
「夫人！」莫奈推開門。
夏爾皺起眉頭，桌上的木偶也跟著做凶神惡煞的模樣。
朱諾夫人緊握的手緩緩鬆開，臉色卻異常難看，回頭怒喝道 : 「沒教養的東西，沒看到我跟客人在談事情嗎？」
「出大事了！」莫奈摸著光頭，來到身後，彎腰湊到朱諾夫人耳邊，竊竊私語。
朱諾夫人扭頭看著夏爾，抱歉一笑道 : 「叫少爺笑話了。我還有點事必須處理，很慚愧，我要失陪了。」說完長身而起，不再理會夏爾，款款離去，莫奈看了一眼木偶，隨她去了。
一出房門，是一條長長的哥特式長廊，兩邊牆壁精雕細刻，掛滿壁畫，高跟鞋扣在地板上，尖銳響亮，在長廊里傳開老遠。朱諾夫人提著裙擺，她走的非常快，非常憤怒，邊走邊勃然大怒 : 「混蛋，他竟敢貪財誤事！竟敢陽奉陰違！竟敢騙我！」
「把他帶過來。」朱諾夫人眼神陰冷，聲音像纏住獵物的蛛絲。
莫奈苦笑道 : 「那混蛋跟老大去巨妖海了。」
朱諾夫人突然腳步急停，哼了一聲 : 「那就給你老大傳信，把那混蛋給我帶回來，我要砍斷他四肢，給他傷口灑上沸鹽，抽他一百鞭，然後生生擰下他的腦袋。就當為那四個倒霉蛋報仇。」
「另外，加派人手，三天內給我搜出那小子。」她捂著臉頰，倒吸冷氣，半邊身子都在顫抖。
莫奈著急問道 : 「夫人牙又疼了嗎？」
朱諾夫人點下頭，眼神銳利，冷聲道 : 「我遲早會死在這牙疼上面。」
夏爾還在屋內沒走，他好像並沒有在意朱諾夫人的失禮。
他抬起左手，木偶與他視線平齊，他左手沒動，木偶卻背著雙手，像個小大人一樣，在空中踱步，神情愜意。夏爾看著木偶問道 : 「今天玩的怎麼樣？」
「嗯，還不錯。」木偶閉著眼，忽然間它睜開眼，乜斜夏爾，「要是你再不放我出來透透氣，我就生氣了，我就吃了你！」
夏爾偷偷瞥了一眼木偶的鼻子，沒有異樣，夏爾的笑容獃滯了，額頭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