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仇恨種子
鎮上的人驚魂未定。
梵娥璃鎮地處漆拉帝國邊緣，背靠巨妖海，南倚枯骨淵，交通不便，與外邊相連的，就是一條泥巴築成的小路，如果是出遠門，要走這條小路，走一百多里去最近的大城市貝茲琉克城坐每天兩趟的火車。
夕陽西下，一個大漢趕著驢車，吹著口哨，走在泥巴路上，道路崎嶇，驢車左搖右晃，顛簸震蕩。
車廂鋪了一大堆野草，草上躺著全身赤紅的赫伽，他的身體在冒煙。
「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大漢回過頭，看著昏迷中赫伽。這個大漢赫然就是在牙醫館看牙的那位。
「雷戈，今天又去鎮上了？」老人扶著木頭拐杖站在路旁邊，朝大漢問，「今天鎮上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一個骷髏嚇壞大家了。」
「這些人膽子也太小了吧！」老人恨鐵不成鋼。
「您別生氣，這些後生崽子怎麼能跟您那時候比。」大漢笑道，「喏，這是我打的好酒，聽說是從瀾緹絲釀的，來喝兩口，看看比我們這兒的水酒怎麼樣。」
老人哈哈大笑，接過酒壺，灌了一口，仔細品味一下，又灌了幾下:「嗯，味道太淡了，不如我們這兒的酒好喝。城裡那些大老爺就喝這個？」
「當然不是，有更好的。可我家那婆娘不給我錢買啊，這不是我上山打獵，換來的么，哎哎哎，你別給我喝完了。」雷戈一把奪過來酒壺。
老人抿了抿嘴:「真小氣。」
「我也不容易啊。」
老人望著車廂里的赫伽，嘆了口氣，問道:「這誰家的孩子，燒成了這個模樣！」
「我一個朋友家的，可憐啊，都快烤熟了。」雷戈一拉繩子，老黑驢緩緩拉動驢車，「我家那婆娘還等著我帶米回家下鍋呢，改日再聊。」
「好咧。」老人在道路旁望著雷戈駕著驢車遠去。
梵娥璃鎮南，枯骨淵。
枯骨淵深壑茫茫，不見淵底，兩邊崖壁怪石嶙峋，月色如流水，淌不進枯骨淵。
苔蘚密布，枯藤倒懸，無數東西隱藏在其間，猩紅的眼睛時常在枯萎的葉子後面亮起來，在漆黑的淵底，顯得猙獰恐怖。
「沙……沙.……沙……」
似乎是某種拖行的聲音，在寂靜的枯骨淵底，清晰無比，格格不入。
十幾條白色晶線捆住一根巨大的骨頭，像一張蛛網，骨頭被牽引，在崎嶇的枯骨淵底拖行，在其後，留下了一條膠質狀的液體，乳白色的，聖潔晶瑩的髓質，星星點點的光芒，點綴其間，如此看來，真是美麗極了。
三寸的提線木偶步履蹣跚，拉著白色晶線，艱難行進。它渾身破破爛爛，布滿裂痕，幾條縫隙幾乎貫穿它的身體，導致它每走一步，渾身都吱嘎作響。終於，它沒氣力了，一下撲倒在地。
它冒著生命危險，好容易才叫巨妖拼盡全力，轟下來一根深淵女皇的骨頭。
枯骨淵里的生物躁動不安。
一頭赤眼蝙蝠從崖壁上掠下來，張開獠牙，撲向骨頭遺留的髓質，撲翅蹬腿，忽然它如同驚弓之鳥，拚命展翅，骨頭的髓質宛如活過來一般，又像是河中的流水撞上了沙洲，騰起一篷白色水霧，撒在赤眼蝙蝠身上，赤眼蝙蝠尖叫著，肉眼可見它在空中燃燒了起來，扇了幾下翅膀，就在空中變成了焦炭，化為了灰燼。
夏爾單膝跪地，輕輕捧起提線木偶，他的神情滿是掙扎，有激動，有畏懼，有憎恨，有感激，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喜悅，從來沒有在一個人的臉上同時浮現這樣複雜多變的表情。
「我還沒死呢，幹嘛這麼高興。」提線木偶猛然抬起頭，邪邪一笑，看著夏爾略帶驚悚的表情，真是開心極了，「我需要這骨頭的髓質來修補我破損的身體，補充源力，運氣好，可能窺視神之領域。你呢，也需要它來改變你的體質，引起教皇的注意。」
「這是下午那個骷髏？」
「呵，深淵女皇的骸骨。」
「關押在昆士瀾底獄的深淵女皇骸骨，不是說失蹤了嗎？」
「失蹤？哈哈哈！」提線木偶大聲笑道，「來吃一點。」
「不，不，你這是褻瀆神靈！」
「神靈，現在還有神靈么？」
「我……我不知道，但是畢竟……」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要是被發現了，我們全家都得上絞刑架，甚至是火刑柱，而且還要背上褻瀆神靈的罪名，讓後人唾罵，遺臭萬年！」夏爾激動地說。
「深淵女皇又不是教廷的神。」
「我的家族……」
「唔，你擔心的是這個啊。」提線木偶嘎嘎笑著，「果然不虧是我選中的人呢。說實話，你的家族跟你有什麼關係？所有的利益，你一點都沾不到，所有的苦活累活，第一個被選的倒霉蛋總是你。八歲就應該得到自己的傀儡了，你到十三歲都還沒有，哦，你是被忘了么？想想你的大哥，斐迪南閣下，他已經換了七個傀儡咯，都是你們匹諾曹家族最優秀的傀儡師製作的傀儡喲！而且，最近你也聽說了吧，昆士闌底獄最底層的深淵女皇骸骨？」
「難道不是失蹤嗎？」
「失蹤？別開玩笑了。革命軍攻佔昆士闌底獄，盜走深淵女皇的骸骨，都是阿拉米亞伯爵一手策劃的。他把整個匹諾曹家族置於危險之地，就是為了能幫你親愛的大哥娶到阿爾忒彌斯城邦第一美女泰姬。深淵女皇，不過是一個比較貴重而且不會被拒絕的聘禮而已，最終深淵女皇製成的傀儡，也會掌握在你最親愛的大哥手裡，這狂暴的力量，黑暗的深淵女皇傀儡，將會推動斐迪南成為神傀儡師。」
「你忙前忙后，絕不會知道，梵婀璃鎮開設的玩具工廠就是為深淵女皇的骸骨準備的，用來製作神傀儡。」
「你不會相信，你的表姐，哦，偉大的漆拉帝國的，美麗而殘暴的女皇陛下，已經將斐迪南欽定為漆拉帝國的皇儲，第一順位喲！」
夏爾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思想像是遭到蹂躪，腦中一片狼藉。
提線木偶哈哈大笑，「最狂暴的力量，最至高的地位，權力，力量，榮譽，金幣與美女，通通都是你最最親愛的大哥斐迪南的，哇呀呀，我的朋友，夏爾，你呢？」
「真是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