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最後一朵玫瑰,還在孤獨的開放,
所有她可愛的伴侶,都已凋謝死亡。
再也沒有一朵鮮花,陪伴在她身旁,
映照她緋紅的臉龐,和她一同嘆息悲傷……」
如同一出舞台劇,靜謐安寧的長街,駿馬噴出白氣,冬夜滿天星斗,和歌劇院前的路燈照在無所事事的馬車夫們的臉上,無聊透頂,唯一能讓他們感到快慰的,只有偶爾從歌劇院里飄出來的一縷歌聲。
馬車夫們聚在橘黃色的煤油路燈下,邊喝酒,邊聊笑,不時哈哈大笑,氣氛濃烈。
在歌劇院廣場的另一邊,一隻腳踏在路燈桿上,微微用力,路燈咔嚓,燈柱飛旋而起,再一腳,猛然飛上夜空。
一個馬車夫接過好友遞過來的酒瓶,正仰頭,風聲呼嘯,燈柱透喉而過,血霧飛濺,釘在石板上。
「啊!」
其他馬車夫嚇得癱軟在地,驚慌失措,連滾帶爬,四下奔逃。
「我不願看你繼續痛苦,孤獨地留在枝頭上。
願你能跟隨你的同伴,一起安然長眠。
我把你那芬芳花瓣,輕輕散布在花壇上,
讓你和親愛的同伴,在那黃土中埋葬……」
優美的歌聲縈繞在歌劇院夜空,令人沉醉。
「嗡……」
好似地獄里的咆哮,刺耳的機械轟鳴聲暴躁地塞滿整個廣場,一把三米長的蒸汽鋼鋸狠狠砸在地上,鋸條飛轉,與石板觸碰,火星四濺,蒸汽鋼鋸狂暴地跳動,一隻腳豁然踏在它把手上,靜靜看著夜下的歌劇院,聆聽美妙的歌喉。
「當那愛人金色指環,失去寶石的光芒,
當那珍貴友情枯萎,我也願和你同往。
當那忠實的心兒憔悴,當那親愛的人兒死亡,
誰還願孤獨的生存,在這凄涼的世界上。」
苔巴爾迪是塞荷邁王朝近年來崛起的女高音歌唱家,她聲音柔美,音域極廣,擅長花腔女高音,成為塞荷邁王朝最受追捧的歌者。這次教廷遴選神之歌伶,廣發整個那古斯都大陸,她受王室邀請,代表賽荷邁王朝來到瀾緹絲城,參加這難得一見的盛會。
施瓦茨代表漆拉帝國,薩瑟蘭代表伊比利亞王國,卡拉絲代表阿爾忒彌斯城邦。
四位女高音歌唱家蜚聲那古斯都大陸,她們貌美如花,才情出眾,通過歌喉斬獲巨大的聲譽,風頭正盛,在本國中幾乎蓋過現在的神之歌伶布倫希爾德。
連日來,這四人輪番在瀾緹絲城的幾大歌劇院演出,聚集人氣,結交權貴,只為幾日後,同台競技,能有機會與布倫希爾德合唱一曲,將是她們畢生的榮幸。
這幾天,瀾緹絲城沉浸在優雅而空靈的歌聲里。
一到傍晚,瀾緹絲城的貴族們可就忙了,攜妻帶子,乘坐馬車趕往歌劇院,有人途中相遇,打個招呼,然後分道揚鑣,趕往各自喜愛的女高音歌唱家。
有的時候,一天晚上得趕幾場歌劇,一旦錯過了一場,就後悔不跌,以在宴會上說起這件事,談到那次歌劇,一無所知,會被人當做笑料,自然臉上無光。
繁複古老的大理石雕刻建築燈火輝煌,門前車水馬龍,擁擠不堪,無數身穿燕尾服,身穿艷麗長裙的男男女女,從華貴的馬車上下來,他們歡聲笑語,在門前侍從的指引下進入歌劇院,然後馬車夫駕著馬車,停在廣場附近,等候自家主人看完歌劇出來,乘車回家。
今晚是苔爾巴迪在瓦特家族的斯卡拉歌劇院登台演出,一曲《夏日最後一朵玫瑰》終了,短暫的沉默后,掌聲雷動,幾乎掀翻整個歌劇院穹頂。
苔爾巴迪輕輕鞠躬,再三感謝諸位觀眾的熱情,她面帶微笑,艷光四射,緩緩抬起頭,她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道耀眼的火光從歌劇院穹頂爆開,轟隆巨響,鋼筋構架玻璃碎片朝兩邊飛濺,刺耳的鋼鐵切割聲震撼著人們的心靈,火星朝下邊流下來,點燃了幕布,火焰騰地燃燒起來,整個穹頂被切開了。
「諸神在上!」
火光映照在苔爾巴迪秀美的臉上,她驚恐地瞪大眼睛,歌劇院中女人的尖叫,顧不上淑女的氣質,提著裙擺高跟鞋,跟在男人身後;男人臉上惶恐不安,慌不擇路,沒有了往日的紳士風度,推搡擁擠,亂作一團。
「快走!」
「伊蓮娜,親愛的,你在哪裡?」
「救命……」
「哦,神啊!」
巨大的水晶吊燈砸下來,下方的人尖叫著,互相推擠,無路可逃,絕望地睜大眼睛,眼裡飽含淚水,等待死亡的降臨。
轟隆轟隆,水晶吊燈落地炸裂,慘叫聲,呼喊聲戛然而止,慘劇在剎那間上演。
火焰吞噬了一切,沿著幕布燒向地毯,座椅,包廂,以及它所有能燃燒,能夠到的一切。熱浪蒸騰,濃煙滾滾,灰燼飄向了夜空,無數人哭嚎著,人生百態的神情,都在此刻一一浮現,有的人身上燃起大火,撲倒在人群中,又是一陣慌亂。
「護衛,護衛!」
「快救人……」
「發生了什麼事,天啊……」
門打開了,一隊衛兵衝進來,震驚地看著亂成一鍋粥的歌劇院,不待人催促,四下散開救助各位貴族大老爺,並尋找兇手的蹤跡。
各個人臉色慘白,一聲巨響從頭頂傳來,抬頭看,眼神絕望,穹頂的鋼構不堪重負,扭曲彎折,半個穹頂眼見著坍塌下來,玻璃碎片像瀑布一樣嘩啦流下來……
「是他!」
「是他!」
苔爾巴迪喃喃自語,後邊一伙人涌過來,是塞荷邁王朝的人,他們焦急地說:「快走吧。」簇擁著苔爾巴迪逃向舞台後方的通道。
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走在樓道里,鋥亮的皮鞋踏在地板上,他一身帝國軍裝,左手斜插在褲子的口袋裡,右肩上是一塊長長的坎肩,一路垂下來,垂到膝蓋處,隨著男人走動,它也在抖動。
樓道里到處是切痕,牆壁破開,磚石與士兵的殘肢斷臂,鮮血內臟一樣呈現在空氣中,血腥氣撲鼻,一路鋪滿樓道。
他面無表情,通過樓道,抬起頭,樓道的門開了。
一夥塞荷邁王朝的人簇擁著苔爾巴迪逃進來,男人與苔爾巴迪四目相對,儒雅地笑了:「久違了,苔爾巴迪。」
苔爾巴迪裹足不前,渾身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