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何須他人多言
「最近這幾日間,左前輩,宋前輩石前輩都來過,並送了不少靈丹妙藥,可對於小舞都沒有什麼作用。」焚天低聲,向季無涯講述著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包括左寒烈等人的善意。
直到焚天說完,季無涯才平靜下來的心,又跌宕起來。他們之所以能夠回來,是因為何傲天與李湘君的降臨,也是有著李平的保護。
至於李平,則是在何傲天出現帶走他們時,就消失不見了蹤影。
季無涯此時想來,對於李平此人,有著太多的疑惑,甚至懷疑之後又看不清他的真實模樣。
李平能將他從冥界之中救出,逆轉生死,卻有時又恐懼大虎,面對危機軟弱而無能為力,總是自詡為永恆大陸上最遠古最高貴血脈的唯一傳人,而多變比烏蘇還要狡詐許多。
與李平一齊消失的,還有那盞銅燈,被稱為眾生燈輪迴燈的寶物。根據李平所述,眾生燈是唯一一件能夠鎮壓冥界氣運,渡眾生萬靈生死往複的寶物,傳聞……其不滅,而作為養燈人的王奎,也便不滅。
莫非,李平的目標便是這堪稱天地至寶的眾生燈?可這與他救下自己又有什麼關聯,難道僅僅是,李平認定他是什麼天選之人的緣故嗎?
雖然難以明白所以,可季無涯心中已大致有了輪廓,李平與冥界之間絕對存在著莫大的關係……而從其話語中表現,他似乎極其了解冥界。
季無涯抬頭中,心裡有了個大膽的推測。李平極有可能是一尊從冥界中逃離出來,奪舍了一具凡人肉身的冥界之魂!
而之前,與王雄黃浩二人為伍的,確實是那個原本的李平,只是後來在某個時刻蘇醒了過來,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一切。
也許,就似寧青平所說的,一切冥冥中自有註定,可那註定的是什麼,誰也看不清。
辭別焚天,季無涯回到了自己的住處,路上所遇之人,皆如見瘟神一般,遠遠躲避不敢靠近。
走入屋中,一切模樣未變,隔著那四面牆壁,似乎外界的一切聲音,都與他無關了。
院中,有一塊大石。
大石已經裂為了兩半,就連下面的土地,也都開了一道裂縫,黑魆魆的,彷彿很深。
他取出一柄斷開的木劍,舉到眼前,將另一半沿著縫隙合上去,隔得遠了,看著季無涯手中的木劍好像完好無損一樣。
可他卻嘆息了一聲,一隻手拂過劍身,淺淺的一道痕迹在指尖上凹陷下去,那縫隙難以抹除終究存在著。
意念一動,易大師臨走前留下的那個桃木劍鞘浮現在面前,沉吟片刻后,他將合起來的木劍,送入進去。
劍格抵在上面,入了鞘,季無涯心中的什麼東西也隨之關閉了一樣,讓他安心中有些惆悵。這柄劍,是承載著他幼時夢想的東西,對他來說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只是如今,斷掉了,隨著他的合上,與那同樣很久沒有入劍的桃木劍鞘一齊,被他化為了記憶封存起來。
抬目,看向那天邊,滿月已過,如被什麼東西蠶食著一樣,慢慢的虧缺起來。
數月之前,他看著同樣的清月曾想,這清月的盈缺之中,是不是包含著什麼秘密?當時的他,只覺得複雜無比,甚至有著什麼東西遮蔽他的目光,阻礙他的繼續思考,也就使得那探索無疾而終。
可此時,注視著清月,他瞳中隱隱浮現出了兩輪淡淡的紫色月牙痕迹,一絲絲難以發現的紫色氣息,從天空中落下,沒入季無涯的體內。
那紫氣,便是陰陽的本源,是萬物一切衍變的本源。而清月的盈缺,既是某種規律,也是某種規則的表現,無昌盛始終無低谷長久。
曾經,他看來的大道理,眼下卻返璞歸真,他所認為的大機緣,不過就是看的更通透一些罷了。
大道至簡。
而他看的更透徹,更清楚的同時,也明白人生路漫漫,所追求的大道尚不可知,窮其力而遙遙無望兮,唯有不墮此間……上下而求索。
坐在那半石頭上,摩挲著光滑的切面,季無涯微微出神。以為,修士之所以強大,一味修行提升修為便可,只是經歷了數次生死危機,從那邊緣掙脫出來之後,他才明白。
一個強大的修士,是多方面的,更重要的是道心和心性,只有堅不可摧才能夠走的更遠。而從生死中磨礪出來的本能,就似給猛虎添上雙翼,比之那些沒有經歷過生死殺戮的人,反應更快更果斷的同時,也能將自身的實力完美的發揮出來。
還有……手段。
他默默的感受著下丹田,那兩汪沉寂而恐怖的極端能量,還有眉心上丹田中,始終千變萬化著的霧氣,以及其中露出的兩隻旋渦雙目。
蠻神紋,毀滅之力,生命之力,還有那隱藏在九脈中的血光,左手中凝聚的寧家刻刀,這些都是外人所有不清楚的,能夠作為底牌的依仗!
而踏歌劍法,紫月斬,開陽秘法,黑耀指和展露出來的強悍肉身之力,都是正面上,他交鋒不需要太過掩藏的實力手段。
有明有暗,相互結合巧妙運用,才會使得一個人真正變的強大。
還有,因他曾經不在意而沒有什麼看法的九脈,仔細感受和體悟,加上觀察別人的之後,他才發現。
雖是凡血凝成的九脈,可長度與常人無異,與天驕相比差了一些,可在寬度上,卻超出旁人太多,天驕也是不如。正因為如此,才使得他運轉修為時,只覺體內元力澎湃如同湖海涌動一般。
他伸出食指,注視著。腦中回想著那種奇妙之感,在劍種的萌動中,帶著他的那種意志好似結合在了一起,突破著層層的阻隔,使得元力被攪動吸引,順著他的手臂,從食指的之間蓬勃而出。
看不到的三寸光芒,在季無涯的注視中,隨著體內元力的涌動,漸漸成型化為了指劍。
盯著它,季無涯手指轉動,周圍的天地元氣霎時間停止了流動,形成了彷彿真空一樣的領域。在季無涯的感受中,他就是那幾寸空間的主宰!
隨心而動,那其中的元氣,在他的意念中紛紛震動,直接湧入到了他的體內,順著周身經脈雲轉移一圈后,化為了元力沉澱下來。
片刻后,季無涯似恍然大悟,將那指劍散去,虛弱感霎時涌動上來,光是這幾息的時間,他體內的修為元力已經消耗了四成的程度,煞是恐怖。
修士納元氣入體,化為自身元力,用來施展術法時,是借用周圍天地元氣將其施展出來。說到底,就是將元力與周圍元氣交流,借來施展術法。
而這噴薄而出的三寸光芒,卻是極其霸道,並非借用,直接就如霸佔一樣,將天地意志驅散,把一定範圍中的元氣佔為己有,可以十成十的調動起來。
從寧家的典籍中,他得知,這是一種元力運用極其高端的能力,分為兩個層次:借元和馭元。
方才,好似就是馭元,可又讓他不敢肯定,畢竟典籍中所說,這種方式極其難以掌握,需要莫大的機緣和領悟才可。
因為有了借元,所以才有了靈體的說法,靈體便是相對於普通修士來說,對於天地元氣的感知和親和力更大的體質。在戰鬥中,可以比別人更大程度的借用元氣,形成更強手段和攻勢。
甚至,若是領悟夠深的話,讓得他借不來元氣,術法無法施展,護體屏障無法形成,能夠讓一個依靠術法的修士直接失去作戰之力。
不過,目前看來,這種天生靈體很少,最起碼季無涯就沒有遇到過。
感受著周身隨著他呼吸,不斷鑽入體內的元氣,那種修為每時每刻都在不斷增進的感覺,讓他很舒暢。因為他自身修為的突飛猛進,一度認為自己的根基不夠夯實,可沉下心來,卻發現並非如此,也就放心了那一日十行的逐漸變強。
季無涯眼皮微抬,問,
「前輩是誰?」
在季無涯的面前,不知何時,竟站了一道身影,很矮,背對著他負著雙手,是個童子模樣的人。
他的話語回蕩,過了片刻,那童子轉過身來,明明眉清目秀,可是眼中的滄桑彷彿淹沒了歲月,看向了季無涯
童子一聲嘆息,蒼老的聲音從他嘴中傳出,「我名虛道人,老骨頭一把而已。」
季無涯緩緩起身,看著這個自稱為虛道人的童子模樣之人,確信自己從未見過他,雖有疑惑,可也抱拳拜去。
「在下季無涯,拜見虛道人。」此人出現的無聲無息,身上沒有氣息散出,甚至在他看去,對方似乎與虛無融合一般,竟看不出究竟。
這人修為,定然極其高深,超越了天宮境!
所以,季無涯反而放鬆下來,對方若是懷有惡意,他也絕對逃脫不了。
「你心中懷恨嗎?」
「未曾。」
「你可知今天你犯了什麼過錯?」童子搖頭,說出的話讓季無涯全身一震。
「義父,義母他們……」
「你放心,他們二人已回陰陽宗,不會有任何事情,倒是你,讓他們牽挂不安。」
季無涯沉默,而童子的雙目之中似乎有著疲憊之色,又緩緩的道。
「近來大陸亂象頻現,伽羅帝國中暗藏許多勢力,你可知曉,你的危機么。」
聞言,季無涯抬頭時笑了起來,看不出什麼東西來。
「多謝前輩提醒,不過……我季無涯一生行事,何須他人多言。」
他目中漆黑,卻讓得童子看去,彷彿也看不穿一樣,倒沒因此對季無涯生氣。只是心中嘆息更重,看樣這趟渾水,不淌也要淌了。
童子不再多言,反而取出一物,疊的方方正正,遞給季無涯。
從他手中接過,只覺樸素非常。
將其展開,竟是一件黑白分開背畫兩極圖的衣物,僅僅是感受而去,季無涯都能從中察覺到一股強悍的力量。
「此乃陰陽道袍,你義父臨走前讓我轉交給你的。」季無涯指尖微顫,輕輕摩挲著,上面彷彿殘存著何傲天的氣息。
童子眼看如此,欲言又止,只是搖身一晃,邁步中踏在虛無上,消失了。
「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這是他留下的最後話語,似在告誡。
季無涯看著他消失的地方,笑容逐漸凝固,
「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