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千年守岩
全部的妖獸都停下了手上的祭祀,都轉身看向山羊怪倒地的地方,看到了立在那裡的黑袍男子,也看到了山羊怪天靈蓋中央的圓點,顯然是被人一擊致命!
它們的本體各異,眼眸也不同,或是紅色妖異之瞳,或是晃動的綠色幽芒,只是看著黑袍男子時,多少有些底氣不足,實在是黑袍男子氣息全無,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但是山羊怪的死亡,和它們眼中的所見,也讓它們明白,黑袍男子確實立在那裡,而越是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那也就代表修為的差距越大。
眾妖獸雖然驚駭,不過這是在岐山深處,是它們的老巢,又有獸王庇護,氣勢上怎能弱了。
又想到,帝鷹,太陽烏和那三隻妖獸的隕落,只覺一陣陣羞辱感在心頭升起,而那在獸王的威嚴之下被壓制的憤怒,也在此時成倍攀升。
頓時,在那一聲聲驚疑之後,傳出了鋪天蓋地的咆哮之聲,彷彿要去壓迫那黑袍男子,去問罪於他。
而其中那脾氣甚是暴躁,又在妖獸中實力頗高的黑熊精,它猛的邁出了步伐。而隨著它的走動,那矮小的身體伴隨著「噼里啪啦」的聲響,一點點的拔高,直到三丈大小這才停下。
這裡妖獸體型碩大的也有很多,但是為了彰顯對獸王的敬意,在此處多會壓縮體型。
黑熊精呼吸粗重,它能夠成長到如此地步,不是靠著黑熊種族天生開竅的靈智,而是依靠它的殘忍暴虐。
這恰恰在黑熊中是一個異類,它殺伐無數,手中沾染了無數的鮮血,可以說是踏著無數妖獸的屍體站在了這個位置。
它憤怒的咆哮著,身影一動,帶起了一陣罡風裡面卷著它的腥臭,只見一道黑芒一閃而逝,它伸出一隻手掌,利爪也彈射了出了,透露冷芒時,向著那男子落下。
而黑袍男子在一蕭點死山羊怪后,目光看向了原本被擋在它身後的枯井位置,那枯井的旁邊,有一塊灰色的石頭。
原來,是山羊怪擋住了他的目光,阻礙了他去多看一眼,那讓他魂牽夢縈,一直挂念在心中的身影。
他的眼神痴痴迷迷,似尋覓了無盡歲月,似久別之後一眼望盡秋水,一切的柔弱,一切的溫情,在此刻他的心中泛濫起來。
他輕聲喃喃低語,雖然嘶啞,但是卻有無盡的情愫和溫潤在其中,「安瀾。」
而此時他神色中有著的留戀,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而眼角已經濕潤,一顆淚珠就要滴落。
那巨大手掌掀起腥風時,黑熊精一臉殘忍的看著眼前的黑袍男子,這一雙手掌利爪是它的壓箱底手段,不禁是依靠肉身之力,它更是將一些術法融在其中,同階中罕有妖獸敢正面碰撞。
但就在那鋒銳的利爪落在離男子頭頂三寸之處,卻驀地停住,懸在了那裡,不能再進分毫。
黑袍男子嘴中輕吟一句,「安瀾,我帶你回去。」便隨意一拳甩出,砸在那黑熊怪胸口處,使得利爪手掌停住,只一剎那,它的身影便如一顆炮彈一般轟飛。
而且在它三丈之大的身軀倒飛出去時,它的後背處,被拳力砸開,出現一個血洞,使得那些內臟血肉和破碎的骨骼都一齊噴射了出來,轟然落地之後,直接昏死過去,已然生命垂危。
那些在一旁嘶吼不斷的妖獸,只不過沒有那黑熊怪暴躁罷了,而一個個也都憤怒之時有出手的意向。
但是在黑熊怪被一拳擊飛之時,它們全都啞然,心中震顫悚然,不斷地向後慢慢倒退了去,一瞬間,萬馬齊喑,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竟然在黑袍男子身影移動起來時,那些在他面前擋住去路的妖獸,一個個毛髮直立,瞳孔收縮,身子不自覺的給他讓開了道路。
他速度極快,即使有妖獸沒來得及閃躲,或者是不願閃躲,被他直接衝擊而過,那些妖獸倒飛出去也是非死即傷。
而黑袍男子一步落在枯井之旁時,跪下身子,伸出同樣白皙到蒼白的手掌,摩挲著那塊石頭。這時,那眼角的淚珠恰好順著臉頰滾落,砸在了石頭粗糙的表面。
他把石頭抱起在懷中,就要邁步走去,但是神識之中,感覺這枯井甚是神秘,便探頭望了一眼。只見其中水花鏡月,有灰霧籠罩,一切虛幻泡影。
但是他隨後面色微變,飄身向後落在數丈之外,那枯井中一道光芒衝出,緊接著暗淡下來,有一個巨大的模糊頭顱出現,一股威壓也如天威一般的降臨。
那些噤若寒蟬的妖獸,見枯井異象,雖沒見過獸王真容,但是那威壓也是十分的熟悉。如抓住救命稻草,當即跪俯下來,大聲呼喊道:「吾等見過獸王,打擾獸王清修,吾等願受罰!」
而那巨大的模糊頭顱,雙目中幽芒閃過,吐出一話,聲音嗡嗡的道:「人類,你不該殺戮,那石頭本就無用,你可以帶走,但是你要付出代價。」
男子單手抱住石頭,看著那巨大頭顱,不咸不淡的嘶啞回道:「那你請便,我接著就是。」
那巨大頭顱呼出一口氣,頓時如同狂風乍起,吹得男子黑袍衣袂獵獵作響。
而後它張開大嘴,裡面一道暗黑色光束衝出,直直的射向黑袍男子。
男子另一隻手伸出,手上握住個竹蕭,向前一點,徑直與那暗黑色光束碰在一起。
暗黑色光束一閃而逝,那男子卻是轉身一引,收起竹蕭時,指尖微顫,悶哼一聲。
顯然,短暫交鋒是男子落入了下風,剛剛若不是他收的竹蕭夠快,這竹蕭定然會斷裂開來。而他也用身體接住了剩下的光束,這才會略一受傷,悶哼一聲。
男子沒有再言語,轉身之後,直接朝著金色光幕外面走去,而所過之處妖獸紛紛退避。
巨大頭顱看了男子一眼,沒有言語,倒是直接掃向了另一個方向,停留一下,而後漸漸隱沒在了枯井中。
但在最後消失時,留下一句威嚴無比,不容抗拒,也讓所有妖獸都會銘記在心,卻不能理解的命令:「岐山莊,日後不要有獸潮了。」
……
黑袍男子在走出光幕之後,直接吐出一口黑血,但是他一抹嘴角,撫摸著懷中的石頭。
雙目中柔情萬丈,嘴中低語喃喃,「安瀾,我們又見面了,很快我會去找你的,那些壞人也要付出代價。」
他腳下很慢,一步邁開卻遲遲不落地,似乎這樣,時間也會緩慢下來,而他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摩挲,去柔情的看著懷中之石。
但是,一步下去也是千丈,幾步就已消失在眼前。
他走著走著,倏地抬頭,前方竟然有人,神識籠罩過去之後發現,是一個青年人,而且是岐山莊之人。
那年輕人正是季無涯。
他見季無涯神色焦急,只顧匆忙趕路,竟與他只尋此石頗有相似,便低笑,嘴中言道:「倒是個有緣人。」
他十幾年間一直在岐山莊那屋內不曾走出,而那屋前又有一棵大柳樹,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夜晚就會有人攀上樹枝,奏響一曲憂愁散。
那聲音空洞,蕭瑟,低沉的壓抑中略有些傷感,好像在訴說自己的不同,也有些哂笑之意,在笑自己,也在笑這無情蒼天。
他對於那青年有點印象,記得從庄中其他人的嘴中得知過,那個人叫季無涯,是一個不能修鍊的凡俗之人。
倒非他心生憐憫,只不過,是季無涯的篌聲將他打動,心中有些悵然。
便轉變了方向,一步邁去,追上季無涯,一揮衣袖,嘴中道:「你也焦急回去,我就送一程。」
……
季無涯經過如此長時間的奔波,體內元力早已耗盡,就算吸收元石,一時之間也難以恢復。
也多虧他肉身之力強悍,才一直支撐著他這般速度,但肉身之力如今也力疲,這讓他面色難看起來。
保持全速,到岐山莊也要一天一夜才行,更別提若是期間停歇了。
就在這急忙時刻,他突然想到子虛那種挪移神通,猛地一拍自己腦袋,怎麼才想到!
但是,當側頭看到子虛全身暗淡下來時,不覺又是嚇得一跳。他仔細去感受,才能察覺到,在子虛體內的深處那如蟄伏起來靈性,也就鬆了一口氣。
不過卻懊惱起來,在心中不斷責怪自己,自己竟然沒有關注過子虛。
就在他面色灰暗時,他感覺腳下起了一陣風,他的身體瞬間輕若鴻羽,眼前的景物變換,竟讓他眼花繚亂反應不過來。
他冷吸一口氣,這種速度已經超脫他的理解範圍,恐怕幾刻時間就能跨越數千里。
季無涯他同時也是一驚,在那風託付著他的身體遠去時,他回頭之際,看到了一個著黑袍的人轉身離去。
他看著對方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眨眼消失,便知對方高深莫測,但這神秘人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讓他的心中頓時有感激升起。帶著崇敬之心,他抱拳問去,「多謝前輩相助,季無涯必定謹記,不知前輩尊名?!」
一瞬,他的身影漸漸遠去,耳旁的風呼嘯而來,他的聲音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人回應。
季無涯心中略微有些失落,但從那遠處,似乎在說不清的地方,傳出了縹緲的聲音。
那聲音嘶啞,但是卻十分的輕靈,「你可以叫我封於修,前不前輩哪有那麼俗套,但我……更喜歡你叫我千岩。千年守岩,千岩……」
到了最後那聲音,也漸漸的呢喃,低語。
季無涯聽到,心中頓時有種難以言狀的情懷滋生,竟感覺這神秘人很親切,又在心中反覆念了幾句,「千岩,千岩……千年守岩。」算是記住了。
而在這極速之下,他懸著的心也更加忐忑,並隨著那皎潔的月光的傾瀉,他看到了那有零星火光燃亮的地方。
岐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