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朱家兄妹淚話別 一行人等出兗州
【本章主要註釋：1代州——屬河東道2潞州——屬河東道】
「你看你，要闖的人，行囊都不知道收拾，怎麼能讓人放心。」遠處朱瓚走來，後面跟著那位中年僧人舉著火把，面色凝重，臉頰有一道刀疤。雲磊見了那人，便低頭不再說話。蟬玉迎上去接哥哥，吐了吐舌頭，拿過包裹，看了看，裡面有些衣裳，銀兩還有乾糧，看了一眼僧人被他的面容嚇了一跳便不再看他了。
「我忘了嘛……大哥既然不放心我，不如讓雲磊看著我算了。」蟬玉摟著朱瓚的胳膊撒嬌，僧人一驚，表情不似之前那樣凝重，似乎有些慌亂。雲磊也是一楞，怎麼這丫頭還要帶自己走，難不成她真對自己有什麼心思，這可使不得……朱瓚沒吱聲，一路過來終於看清了郭子臣一行人，不知是敵是友。
「啊，忘了介紹了，這位是郭子臣，一路上多虧他照應，我這次也是要去投奔他呢，子臣快來見過我大哥。」蟬玉見狀，趕緊招呼郭子臣，朱瓚倒是沒什麼心情與他相識，想來也是，自家的密道被人發現，以後能不能繼續用還兩說，換做誰心裡也會不好受，更何況此人還是晉國最聰明的人，這件事還得琢磨怎麼向父親交代。郭子臣卻沒有動這份心思，一時間見到朱家人，心裡只是想著不管以後如何，這都是自己的大舅哥，還是要客氣的，便規規矩矩的見禮。
「算了，這裡也不是地方，既然小否信你，你以後務必要替我照顧好她，不要以為我們朱家好欺負。」郭子臣笑著回：「哪敢，她不欺負我，我就燒高香了。」朱瓚一聽，確實也是那麼回事，蟬玉這個調皮鬼。可轉念一琢磨，對這郭子臣也不是很了解，難保這不是什麼詭計多端之人，小否年紀尚輕，被人矇騙了也不是沒有可能，自己沒法時時刻刻守護，只有雲磊跟著才不會吃了虧，不如就依了她，於是扭頭對雲磊說：「有郭公子在，我自然放心，不過，既然小否要你看著她，不如你就替我照顧她吧。」雲磊瞪大了雙眼，自己就這麼離開兗州，以後再想去尋朱瑾復仇就難上加難了，千般滋味，走還是不走，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言說，蟬玉見了，直接就替他拍板了：「呶，既然我大哥也這麼說了，你啊，就跟著我勇闖天涯吧！」說著，拉著雲磊就往外拖，雲磊腳下卻像有秤砣一樣挪不開步子。
「蟬玉。」郭子臣見蟬玉這一副耍賴的樣子，忍不住叫了她：「這件事終究還是要雲公子自己想清楚。」蟬玉鬆開手，白了他一眼，郭子臣到底還是外人，就算他說的有道理，也都只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於是不情願的嘟囔：「時間緊迫，等他想清楚，我都能餓死。」雲磊左右為難之際，冷不丁看見朱瓚身後那僧人不舍的神情，頓時一股火湧上心頭，甚至有些顫抖，咬著牙說：「走。」
朱瓚放心地點點頭：「有郢王親眼所見作證，不光兗州，現在連全天下都知道你自盡了，這下你出城便可無憂，只是還是小心為上，抓緊離開兗州，前面密道還有一些機關，我已經告知雲磊，我還要回府善後，離開太久恐引人懷疑，就沒法親自送你們出城了，這就上路吧。」朱瓚交代完這些，就轉身離開，生怕看見蟬玉走自己又會流淚。蟬玉也有些不捨得，從背後一把抱住朱瓚，捨不得地哭了起來：「哥，千萬記得去信給我，無論我走到哪，都還是朱家的人。」朱瓚轉過身來，忍住眼淚，強顏歡笑：「傻丫頭，只說去信，我怎麼知道你在哪裡。」這一句話倒也把蟬玉問住了，只知道投奔郭子臣，可去哪還真不知道，回頭淚眼朦朧的看看郭子臣，郭子臣立刻明白了，作揖說道：「代州郭崇韜府上。」蟬玉回過頭：「記住沒哥，寫信到郭府給我。」朱瓚點點頭：「去吧。」說完給了雲磊一個眼色，雲磊便過來一把拉著蟬玉走，這回輪到蟬玉依依不捨，想當初自己偷著離開是頭也不回，如今面對著家裡人，還真是沒了勇氣，要不是雲磊拉著，子臣等著，真怕自己會跑回去。剛走出去不遠，只聽得朱瓚喊她：「小否啊，一個人在外凡事切記要隱忍，不要鋒芒畢露，會有殺身之禍的！切記切記啊！」蟬玉一邊流著淚，一邊嗯嗯的回應著，想起來大哥給她講的楊修之事，不禁淚如雨下，原來大哥一直都在為自己籌謀……
一行人出城，正值丑時，城內城外都沒了喧囂，安靜的彷彿一切都已經靜止，蟬玉想來這一路的任性，不由得自責萬分。不一會兒，有人帶著一隊車馬過來，是宋先生，那個藥鋪的郎中，老人走過來：「少主，按您的吩咐，老朽在此等候多時了。」郭子臣點點頭，對蟬玉說：「上車吧。」於是遺途扶著蟬玉和子臣上了車，生怕他們兩個人舊傷複發，其他人也都該上車的上車，該騎馬的騎馬，匆匆離開了兗州……
「你把他帶在身邊，終究不妥。」郭子臣與蟬玉同乘，他必定實在說雲磊，看來他也早就調查過雲磊的身份，郭子臣說的不錯，對於蟬玉而言，雲家人本應該避而遠之的。「你終究只是旁觀者，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任由他留在兗州嗎？其實雲磊的心是暖的，現在這樣的人很少了，我不能把他留在我哥身邊，否則他早晚會在恩怨之中逼瘋了自己，也連累了朱家。」蟬玉對子臣如是說著，雲磊是個磊落的人，他應該擁有坦蕩的人生，但畢竟血海深仇，讓他過得左右為難，卻又無法逃脫，只會把自己逼瘋，與其那樣，最好的辦法就是帶他離開，讓他遠離一切，也許他就可以重新生活了……或許蟬玉是有私心，她也不希望雲家人再對父親有什麼報復，離開這麼久，她漸漸懂得，在這樣一個你死我活的世界，自己想活尚且要犧牲一個無辜的人，更何況父親的一切只不過都是為了朱家上下可以更好過一點，如果當初是雲景達殺死了父親呢——原來是非曲直本沒有界定，只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蟬玉望著車窗外騎著馬的雲磊陷入沉思，他跟著自己，算是斷了英雄路了，可若是征戰沙場倒是一枚良將，雲家卻只剩這一個男兒了，一時間愁壞了自己……雲磊掃見蟬玉又在發獃的望著自己，不禁尷尬的策馬快走了幾步，郭子臣拍拍她的小腦瓜：「想來回去的途中還會路過鎮州，要不要再去會會成德節度使？」成德節度使？蟬玉尋思了一會兒，不就是那個趙王王鎔么，那個老奸巨猾的老頭兒，總想兩頭都不得罪，不見也罷。他李存勖到底還是不把梁國放在眼裡的，不承認梁帝，連梁帝冊封的趙王在他眼中都也還是成德節度使，這膽識也確實是人中龍鳳，能輔佐這樣的人完成大業，也是好的，到時候想必父親也是識時務的，全家搬到這邊來……子臣又拍拍她的小腦瓜：「問你話呢，想什麼呢？」蟬玉搖了搖頭說不去，子臣笑道：「既然如此，不見也罷，那我們取道潞州。」蟬玉回頭看看他，反正走哪都一樣，只當散散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