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恩愛難斷終分散 各不回頭傷離別
一番跪拜進香之後，幾位法師誦經，蟬玉等人都十分虔誠，佛祖面前，遺途也收起了頑皮。幾個人各有所思，各有所求。智清小師傅把幾個人安排在上客堂。
「子臣，靈空禪師現在都沒有見到，剛才在外面我都不敢亂問，生怕犯了忌諱。」蟬玉只知道子臣要帶她拜謁靈空禪師，可一小天過去，上上下下都轉過了，也沒看到靈空禪師。郭子臣喝著茶默默地回：「剛才見過了。」蟬玉見子臣又開始賣關子，也不理他，雲磊坐在窗邊望著寺中風景若有所思，離開了兗州，自己好像新生了一樣，這也多虧了蟬玉。蟬玉湊過去，在他的眼前劃了划，問他：「雲磊，發什麼呆呢。」雲磊回過神來：「這裡，真乾淨。」蟬玉笑了：「當然了，佛門境地。」看著雲磊也不吱聲，蟬玉才覺出不對勁兒，想著雲磊應該是又想起在兗州為僧的那個人了。
「黃巢之戰，先王識得靈空禪師，此後每一年都來探訪，亞子襲爵不久，父親諸事纏身，這兩年算是耽擱了，還好我每年都來。」蟬玉也不知道郭子臣這是對她說的，還是在自言自語，不過不理他總是不好的，便坐回他對面：「那，靈空禪師必不一般，如果以後你們都要忙，只要不嫌棄，我願來拜謁他老人家，也好與他老人家學學佛法。」
子臣笑笑說：「好，不過只怕你沒機會聽他言傳身教了。」蟬玉身子往前傾，偷偷地問：「咳咳，你可別嚇我，我這個人向來敬鬼神而遠之……」
這下倒是逗壞了雲磊，坐在窗邊噗茨一聲樂了出來：「你這隻呆鵝竟然還有怕的東西。」眾人正經笑了好一會兒，蟬玉氣呼呼的，這幫人就知道打趣自己，雲磊說是來保護自己的，帶頭欺負人，郭子臣不說就算了，也不向著自己，那個小屁孩遺途也跟著撿笑，現在就受這樣的氣，到了太原府還指不定讓人戳脊梁骨，越想越氣，大小姐脾氣不禁憋出來。
下了山，那三人在前面走著，看蟬玉生悶氣，自知惹惱了她，也不去再去煩她。蟬玉看著他們仨往前走，自己放慢了腳步，漸漸拉開距離，往回退，子臣回過頭，見蟬玉走錯了方向，便喊她，明明能聽見的，可她還是自顧自的走，子臣叫停了那二人，幾個人趕回來，郭子臣一把拉住蟬玉：「你走錯方向了。」蟬玉甩開郭子臣：「我從沒有說一定會與你們一路。」郭子臣不知道她這是又抽的哪門子的瘋，雲磊走過來：「他們我不知道，我是要守護你的，我們一路。」蟬玉冷笑一聲：「呵，我倒沒覺得你與我是一路的，也罷，你回兗州去吧，我朱蟬玉自己有本事活著，用不著誰來守。」說完扭頭就走，郭子臣上前一步攔住她：「朋友之間一句玩笑話，丫頭你這樣計較有失大家風範。」蟬玉斜眼怒目而視：「你不維護我也就罷了，如今竟數落起我的不是。也對，我朱家是什麼樣的風範，我朱蟬玉又是什麼樣的人，犯不著你郭子臣來教我，既然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不如攤開了，我朱蟬玉不是什麼大丈夫，沒什麼海量的胸襟，配不上你郭公子，之前的種種，全當是錯付了！」郭子臣沒想到蟬玉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氣，一直當她是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對朋友也是體貼包容，上來一股邪勁兒竟然鑽氣牛角尖，就算在氣頭上，也不能說出這種絕情的話啊！蟬玉也絕不是空穴來風，離家這麼久，屢受打擊，現在雖說受了郭子臣的接濟，要去太原府小住，生命已然安全，可自己沒有絕世的容貌，現在又一窮二白，沒有成親就住到人家府上，只會讓郭家人看不起，離太原府越近，蟬玉的這種自卑就越大，郭子臣知道什麼事情都喜歡賣關子，都瞞著自己，讓蟬玉覺得，一直在郭子臣面前問來問去的自己實在太蠢了！雲磊與郭子臣相處的很尷尬，自己只好兩邊賣笑臉，可這並不證明自己可以成為茶餘飯後別人的笑資。如今她也累了，雲磊離開了兗州也再難回去了，至於子臣，兩個人實在不相配，乾脆就算了吧……
「你不應說出這種絕情的話……」郭子臣慢慢放下抓著蟬玉的手，緩緩回身離開，蟬玉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她是個理性的人，知道她與子臣沒法走到一起，可說出那種話內心之中卻還是渴望他能挽留……也許他再給自己一些肯定自己就相信命運了呢……郭子臣卻沒有挽留，他背著蟬玉走著，心如刀絞，蟬玉如今安全了，就放開她吧，而且這樣貿然把她帶回郭府，到時候更難交代——多年以來，自己一直在等她，沒有娶妻，家中已經很不滿了，去年母親執意給自己納了一房妾室，而今年戰事吃緊，父親在朝中正是籠絡大臣的好時候，看來趙家的那位姑娘，自己是不娶都不行了，可蟬玉又該怎麼辦……郭子臣啊郭子臣你是個多麼理智的人，只因為愛她，這一路上麻痹自己，太累了，但既不能照顧她，也不能委屈她，你又怎麼捨得耽誤她的大好年華……
蟬玉也回過頭，淚眼中，山水散碎，郭子臣的背影是那麼的模糊，耳畔飛鳥都不再低語只等他一句軟話，即便是這樣他都不肯說嗎？！這就是愛嗎？郭子臣你到底隱瞞了多少事情，朱蟬玉你太蠢，竟然對這種人真心相待！扭過頭，兩個人背向而行。遺途站在中間為難了好一會兒，好好地蟬玉姐姐就這麼散了？公子對旁人都不曾這樣的鐵石心腸，這到底是怎麼了……愣了一會只聽得郭子臣冷冷的喚他的名字，叫他走。
蟬玉繞著山腳邊走邊流淚，心裡想著郭子臣的離去，感慨不已，眼裡還在尋覓剛才在半山腰看見了一處荒廢的草屋怎麼瞅不見了，應該是這樣方向沒錯的啊……雲磊跟在她的身後，也不離開，也不說話，吼他也沒用，硬拼還不是他的對手，這個犟勁兒，真是能活氣死人，隨他跟著去吧……
走了一刻鐘的時間，總算是看見了這個草屋了，蟬玉哭了一路淚水也差不多幹了，揉揉眼睛，慢慢的走進去，看著這屋子裡的浮塵，已經是被荒廢了很久了，草屋的結構很簡單，像是個臨時住處，不是按照規矩有板有眼的修繕的，屋子裡沒什麼物件，就一張桌和幾個長凳，屋前屋后既沒有耕地，也沒有農具，光禿禿的一個院子。雲磊看了眉頭一蹙，心裡直想：「這能住人么……」
蟬玉在長凳上坐了好一會兒，雲磊靠在門外，蟬玉淡淡的說：「你不是不走嗎，那就跟我去集市備點東西吧，省的咱倆晚上睡外面……」說著兩個人就起身趕回潞州城，當然得回城了，早晨只是為了求佛，誰知道竟會分道揚鑣，蟬玉身上可是一文錢沒有。回到客棧的時候郭子臣一行人還沒有走，但車馬已經備好了，遺途站在馬邊看見蟬玉，高興地蹦起來，還以為她回心轉意了來跟子臣服軟，一行人好開開心心的回代州，郭子臣坐在馬車裡，也不露面，只冷冷地對遺途說：「遺途，把盤纏和包裹都給朱公子。」遺途只好不情願的吧行李遞給了蟬玉，雲磊也拿回了自己的包袱，蟬玉摸了摸，裡面郭子臣又偷塞了好多銀子。事畢，郭子臣一行就走了，看來是在等著這一告別吧。雲磊對蟬玉說：「天色已晚了，再住一夜，明日我們再去集市不遲。」蟬玉想著也沒什麼事情了，也就同意了。郭子臣一路奔波卻沒這麼清閑，剛進潞州就收到了家書，劉大山人已經偷偷地住進了趙府，只等著被引薦進宮給劉氏來一個「驚喜」了，事不宜遲，他得趕緊回去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