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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路在何方

  清晨,朝陽透過烏雲照射大地,山谷的一切都像是灑上了金粉,明艷動人。


  山谷出口的關隘處,張松與於心之、陳甲喬裝后正與送行的于敏之、周谷、周希子等人道別。


  「一切都以安全為主,不要強來,你們是去接人的,不是去打仗。心之,你有什麼事要多與張松商量。」于敏之面對朝陽,站在山谷出口的關隘處,一手牽著周谷的手,鄭重地叮囑於心之。


  「知道了!阿姐。」於心之一身普通農夫的打扮,滿口答應。


  「張松,炸藥可要放好了,非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用那東西,最害生靈。這次盡量把你家人接過來了,以後你就安心住在山谷里,把這當你的家。」于敏之對張松最後能回到山谷還是很滿意,這時對張松也就關照起來。


  「稟夫人,我知道。」張松恭敬地朝于敏之行禮。


  「張松大兄,你早點接曉理大兄與曉嵐阿姐回來跟我玩。」周谷大聲地對張松說,童聲稚嫩。


  「這麼大了,還一天到晚就知道纏著張松大兄!羞不羞啊?」站在於敏之旁邊的周希子嘲笑周谷。


  「我只是昨天下午跟張松大兄玩了會兒,又不多久,你昨天一天都跟著張松大兄!」周谷不服氣地辯解。


  「你!你瞎說!」周希子被弟弟揭了短,羞惱無比。


  周谷看著周希子,再看看張松,最後搖頭晃腦地說道:「張松大兄,你可要多住幾天,晚點回來,阿姐她不希望你早點回來。」


  「哎呀,你又瞎說!」周希子一時氣極。


  「那你也是希望張松大兄早點回來呀,怎麼心口不一呢?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周谷學著成年人的模樣仰首望天,一副感慨無比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可笑。


  「行了!不許胡鬧!」于敏之瞪了周谷一眼。


  「是,母親!」周谷一本正經地行禮,只是禮畢便吐了吐舌頭。


  眾人便都笑起來,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陳甲也不禁莞爾。


  「時間不早了,你們去吧。」于敏之忍著笑意對張松一行人說。


  「出發!」於心之說完后便上馬與張松、陳甲離去。


  騎在馬上的張松看了周希子一眼,周希子眼神里含著鼓勵。張松小心地按照昨天周希子教的方法策馬前行,心裡卻著實捏了把汗,擔心馬匹會把自己摔下來。


  「張松大兄好厲害!學了一天就會騎馬了!」周谷見張松上馬後順利前行,就高興地叫了起來。


  一邊的周希子也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張君騎術不錯。」陳甲稱讚。


  張松笑了笑,伸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心情輕鬆而愉悅,昨天一天的辛苦還是很有收穫。


  昨日回到山谷,在拜見完于敏之與於心之等人後,張松只休息了一會兒,就讓周希子教他騎馬。張松把騎馬當成了前生駕駛汽車一樣,視為一項必備的生活技能,他可不想落後於時代。經過無數次的失敗,張松終於在周希子的幫助下學會了這一技能。


  「陳君繆贊了!」張松一邊策馬跟上於心之與陳甲,一邊回答道,「我只是會騎罷了,離騎術不錯還差得遠呢。」


  「你也不必菲薄,這只是熟練程度不同罷了,多騎自然就會好起來的。」於心之安慰。


  「大兄教誨得是。」


  一行三人漸行漸遠,于敏之目送幾人離去,直到三人不見了人影才轉身往回走。


  「母親,以後張松大兄長住在山谷嗎?」周谷抬起頭望著母親,充滿了期待。


  「看來,應該是如此了,否則還能去哪啊?」


  「哦,好哦,以後可以天天找張松大兄玩。」周谷歡呼。


  周希子看著周谷高興壞了的樣子,正要張嘴嘲笑他,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偷偷地看了于敏之一眼,便又抿嘴笑笑作罷。


  周谷的問話讓于敏之想起了昨日張松回來后拜見她時講述的遭遇,于敏之不禁又是痛恨又是慶幸。


  痛恨的是這些個世家大族為了一己之私,居然與當地官吏狼狽為奸,欺天瞞地,誣陷一名對守城有大功的少年,讓本該效力於朝廷的如此有才情的少年郎在這晉朝的天下無處容身,這與當初梁王司馬肜逼死自己的丈夫周處如出一轍。


  慶幸的是周希子及時幫助了張松,把他帶回了山谷,否則一旦他想不通而投身外族,想想以他的才能將給漢人帶來的巨大災難,于敏之就不寒而慄,別的不說,僅炸藥一物就足以改變戰爭的形勢,晉朝必然無可抵擋,晉朝百姓定然要為之生靈塗炭。


  當然,更慶幸的是張松自己也沒有投身外族的打算,否則于敏之覺得自己說不得要來個忍痛滅愛了。


  「夫人早。」


  「小公子早。」


  ……


  不知不覺中,于敏之幾人已經回到了山谷,外出勞作的村民紛紛向于敏之行禮、問好。于敏之便收回了心緒,笑著一一回禮。


  雖然是清晨,但是路邊總能見到在田地里辛苦勞作的人們,他們有的用耒耜平整土地,有的則用犁在翻地,只不過犁的形狀與張松前世見過的不一致,是直轅犁。張松細細地一想,才記起曲轅犁是在隋唐時才出現的,現在還沒有曲轅犁的影子,看來有必要把曲轅犁弄出來。


  「張君,你在家干過農活嗎?」於心之見張松看得入神,便開口問道。


  「干過。山谷里也種小麥嗎?」


  「種啊,農桑為本業,是衣食之源,豈能丟掉。山谷里那大片土地每年都要植滿小麥,春季播種,夏季收穫,勞作時全村人都一起勞作,我阿姐也不例外。」


  「夫人也耕種?」張松驚奇地問。


  「是啊。」


  「夫人地位崇高也種地?」張松心裡嘀咕,不是說世家大族高高在上嗎?


  「世家大族也一樣要耕種的,只不過他們勞作的時間沒有那麼長罷了。」於心之似乎看出了張松的心思,「而且我與阿姐也是出身寒門。」


  張松點了點頭,問了另一個問題,「大兄到山谷里有四五年了吧?」


  「是啊,四年多了,周谷都四歲多了。」


  「有沒有想過回家鄉去啊?」


  「怎麼會不想,經常晚上做夢都回到故鄉啊,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有時夢醒后我還掉眼淚呢。」提起這個話題,於心之滿是惆悵,陳甲的臉色也變得憂傷起來。


  「士兵們不會因為想家而逃亡嗎?」


  「這些士兵跟隨我們十幾年了,如果要逃跑的話,當初突圍的時候也就逃跑了,不會留到現在。」


  「這些忠心的士兵現在還有多少?」


  「大概有五十來人。」


  「嗯?山谷里不只這些人啊。」


  「後面我們收留了一些人,並嚴加訓練,也就多了一些。現在山谷里婦孺老人一起大約有三百來人。」


  三百來人,精壯大概只有百來人,如果要把山谷作為根據地,那麼這些人數遠遠不夠,張松心裡思量著。


  「平時你們的兵器是如何來的呢?」張松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搶的別人的多,部分是以前留下的,還有部分是購買的。」說到這個問題,於心之有點尷尬,「主要是搶胡人的武器,只是他們也少。」


  「食鹽呢?」


  「全部都是購買,最近幾年購買也不那麼方便了。」


  這也沒有出乎張松的意料之外,晉朝也是實行鹽鐵官營,于敏之他們其實等同於盜賊,甚至可以說連盜賊都不如,盜賊還可由朝廷收編,但朝廷不可能收編他們。因此,他們不可能從官府處取得兵器。


  「那我們以後怎麼辦呢?」張松問道,雖然這話由他來問於心之並不合適,但他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於心之與陳甲聽后臉上都是一僵,沒有回答,這是他們一直不敢想的問題。現在張松提起這個問題,那麼順其自然,卻又是那麼突兀,讓他們無法忽視,卻又無法回答,他們只能沉默以對。


  於心之他們也知道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但他們又想不到出路,也就不去想,或者說不敢去想,只好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幻想有一天能有機會回到家鄉。


  雖然知道刺破他們的幻想有點殘忍,但為了將來,張松不得不硬起心腸逼一逼他們,「你們怎麼不想想呢?再這麼下去,總有一天要被官府全部滅掉,到時我們怎麼對得起周府君,對得起希子與周谷呢?」


  於心之呼吸急促起來,猛地回過頭來,臉色通紅地盯著張松,怒喝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找過出路?你這個黃口小兒,一來就指手劃腳,你知道這裡面的艱辛么?」


  說完他拚命鞭策馬匹朝前跑去,頭也不回。


  陳甲看著張松直搖頭,道:「夫人與首領在前些年一直都在想辦法為大家找一條出路,只是形勢如此,不可能找到,這些年大家也就斷了這個念想,都想這麼平平安安地過下去也好。張君又何必逼迫首領如此之緊呢?」


  說完后,陳甲也策馬前去追趕於心之了。


  張松一點也沒有把於心之生氣的事情放在心上,事實上他心情很好,於心之這反應表明他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放棄要為大家找一條出路,只是這些年來自我麻醉,不自覺而已。現在張松把他逼到了牆角,他未免心痛。


  會心痛就好,證明還沒有麻木,有得救,張松騎馬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心裡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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