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戲開鑼
「刁蠻小郡主……」
燕雲嘯輕聲念叨一句,轉而搖了搖頭,道,「那丫頭雖然脾性頑劣了些,但本性不壞,如果有得罪之處,還請你小子多多包涵!」
「沒事!她還是個孩子——」黃宏天聳了聳肩,「對了!你到底在王府里幹嘛的?感覺一天到晚閑得慌——而且聽剛才那口氣,你跟小郡主挺熟的啊!」
說著,他打量了一眼老者,奇道,「你不會是郡王他老子吧?」
黃宏天在郡王府也呆了快半拉月了,聽人說府中除了郡王之外,還有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王爺。正好面前這老者姓燕,而且年紀相仿。
「非也——」老者輕笑一聲,轉而道,「老夫乃郡王他爹的老子!」
「哈?」黃宏天怔了怔,表情怪異,道「這麼說,你重孫都二十多了?不對——應該是連玄孫都有了……」
據他所知,郡王世子燕宇軒今年已經二十有三了,早已結婚生子,郡王的長孫都會打醬油了。
「老夫已年近杖朝,有何奇怪?」
杖朝之年,也就是八十歲——還真看不出來這麼大年紀了,老者倒是顯得年輕,也就是今天氣色不佳,才能看出些許端倪。
不過也情有可原,畢竟看樣子老者年輕之時也是個習武狂人,不然也不會到老了一身的隱疾。而習武之人身強體健,表面看上去精氣神自然比常人要鼎盛的多,難怪顯得年輕。
「你倒是長壽,老子比兒子活的久!」黃宏天調侃一句。既然郡王的爹不在了,但他爺爺還活著,這也可以稱呼老王爺——沒毛病!
「唉!」燕無道輕嘆一聲,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端起了酒盞。
「你還喝?是真的不要命了喲!」見狀,黃宏天一把奪過老者手中的酒盞。
「你小子——」燕無道苦笑,道「老夫也就只剩這麼一個念想了,都不能滿足嗎?」
「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再喝非得玩完!」黃宏天收起酒罈和酒盞,放在一邊,嘀咕道。
「生亦何歡,死又何懼——」燕無道滿面悵然,蔚然一嘆,「可憐老夫那兩個孩兒,英年早逝,獨留老夫苟活於世!還有我那夫人……」
「唉!老夫這一生無愧於天地君師,獨獨虧欠他們娘仨太多——」說到這,老者的臉上略顯痛苦,似有難言之隱。整個人的精氣神更加萎靡幾分。
「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要學會放眼未來,莫要沉溺往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黃宏天伸手拍了拍老者的肩膀,安慰道,「再說了,兒子不在了,你還有大孫子呢,而且重孫、玄孫輩都有了,正是頤養天年的時光啊!想那麼多幹嘛!」
「真能讓老夫安心的含飴弄孫倒是好了——」聞言,燕無道臉顯慍色,怒聲道,「他們便就真以為我年老昏頭了嘛?王上病重,朝中情勢詭變,禍亂將起,這種大事都瞞著老夫!而現在刺客都找上門了,賊人已經膽大至斯——他們卻還想著繼續欺瞞!真當我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嘛?」
含飴弄孫?郡王好歹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還弄孫——弄個屁啊!黃宏天心中好笑。
不過看到老者一副暴怒的樣子,萬一氣過頭,一口氣沒順上來,那就搞笑了——思及此,黃宏天連忙撫慰道,「消消氣!消消氣!那是後輩們擔心你受刺激,本意也是好的!」
「哼!這是哪門子的好意?難道讓老夫眼睜睜的看著我大燕就此禍亂遍生——乃至於有覆滅之險不成?那老夫如何向我燕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交代?還不如讓我這把老骨頭死了算了,眼不見心不煩!」言及於此,老者臉色漲紅,劇烈咳嗽起來。
黃宏天趕緊伸手輕拍他的後背,一臉無奈,「你再不爽也不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那些破事就讓兒孫們自己去折騰吧!不就是有人要造反嘛?陰謀詭計什麼的,直接用機槍大炮碾過去就行了!任他機關算盡,也只能幹瞪眼!」
機槍大炮——自己說的這是什麼鬼話?想到這,黃宏天倒是不禁好笑起來,那種玩意在這個時代怎麼可能有,自己哪裡是在安慰人,分明是在瞎扯嘛。
不過,也不知是他話里的那些字眼刺激到了燕無道,後者立刻情緒激動起來,「造反?我看居心不良的正是他燕雲嘯!他小子這麼多年來一直對當年那件事心懷不滿,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個時機,老夫不信他便就沒有一絲覬覦之心!」
呃……看來這老酒鬼的確是氣過頭了,開始直呼自己孫子的大名——不過這畢竟事關別人的家事,黃宏天也不好插嘴,索性裝聾作啞。
而同時,話剛出口,燕無道便意識到不妥,意味闌珊的擺了擺手,「不說這些了!對了,你小子之前不是說要釀造瓊漿玉露讓老夫見識見識嘛!」
「還想著瓊漿玉露呢?就你現在這狀態,怕是無福消受嘍——」
上次黃宏天要的釀酒材料,已經送過來了,被隨意的堆在屋子的角落裡,要不說,他差點都忘了這碼子事。不過看燕無道現在這精氣神,別說蒸餾酒了,就是這普通的清酒,再喝下去的話,他倒真要變成酒—鬼了!
「哈哈!正是時日無多,方要一醉方休——」燕無道強笑一聲,「反正我這把老骨頭活著也礙眼,倒不如讓老夫盡情痛快一回,也不枉世間走一遭!」他大手一揮,便要伸手去拿酒罈。
「借酒澆愁愁更愁!」黃宏天握住他的手腕,勸阻道,「你要是真能如此洒脫,今日便就不會在我面前這番抱怨了!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這小子——」燕無道滿臉苦澀,苦笑道,「何至於如此貶駁老夫呢!」
「我只是實話實說!」黃宏天說完,捏著下巴,沉吟了一番,轉而道,「如果你這老酒鬼信得過我,那就把前因後果跟我講講,看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其實黃宏天最煩這些狗幣倒灶的破事的,不過這燕無道的性子倒是跟自家死鬼師父有幾分相似,所以他一開始才會願意跟他喝喝酒,吹吹牛。現在看到老者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黃宏天感覺能幫的還是幫一下吧,當是結個善緣。
「這——」燕無道有點猶疑。
「算了!不好開口的話……」黃宏天話還沒說完,便被燕無道打斷。
「其實也並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他思慮一下,緩緩開口。
整件事情的緣由,說起來也很老掉牙——大燕國的現任大王身患重病,昏睡不醒,命不久矣,通常這種情況下,自然要考慮繼承人的問題。
按理來說,大燕國已經立了太子,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恰恰癥結就在於此,這大燕太子生性懦弱,又沒有多大本事,而他的那些弟弟們卻是蠢蠢欲動,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更加讓人頭疼的是,到了這種時候,把持朝政的三公們態度卻是變得曖昧不清起來,作為一國柱石的三公,本應著手準備替太子鋪路,但眼下皆都做壁上觀,及於此,那些王子們也越發開始蹦躂。
好吧!這特么明顯是前世那些宮斗劇中的情節啊!黃宏天心中吐槽。
而到了這種時候,那些王子們開始想盡辦法拉攏朝中三公,以求為自己造勢。
而除了三公之外,整個大燕國還有另一個決定性的勢力,那便就是雲郡王府——燕文王,也就是現任燕王的爺爺,當年曾金口玉言許諾:與雲郡郡王共治燕國,親賜『一字並肩王』,由此才有了雲郡王府。雲郡王府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這其中還牽扯到了一段往事——簡略來說,四十年前,燕文王還是太子的時候,也發生過這麼一段諸子奪位的戲碼。
而當時正值壯年的燕無道,在燕王諸子中排行老三。由於自幼痴迷習武,一身武藝出神入化,同時也頗得燕王喜愛,因此掌管著王宮宿衛。
而且燕無道從小就與太子親近,在那場奪嫡動亂中,以掌宿衛之便,力挽狂瀾,成功保太子登位。之後便就上演了一出『兄弟相親,共治大燕』的佳話。
但不幸的是,當年那場動亂中,燕無道的兩個兒子也在宮中宿衛任職,並且雙雙慘死。當時他的二兒子剛剛成婚,還未誕下子嗣,而大兒子膝下只有一牙牙學語的幼子,便就是現在的郡王燕雲嘯。
燕無道的夫人也因為承受不住喪子的打擊,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而去。這也是他一生最遺憾的事。
說起這些往事,燕無道老淚縱橫,人生中最悲痛的事之一便就是中年喪子了,讓他如何能輕易釋懷。
「節哀順變!」黃宏天安慰一聲。不過他也總算是明白燕無道之前那句郡王燕雲嘯居心不良的意思了。
也難怪,當年燕文王即位前的那場奪嫡之爭,郡王府一脈可是出了大力的,就連燕雲嘯他老爹都慘死了,換做任何一個稍有野心的人,都會不服氣。對王位產生覬覦之心,也可以理解。
「當年文王對我等一脈如此恩賞!此時正值禍亂之機,當扶持太子登位,以穩國事!那小子卻是遲遲不肯表態,意欲何為?」燕無道咬牙切齒,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虧得老夫早早便就將郡王府交於他之手——不肖子孫啊!」
看來燕無道倒是『食君祿,忠君事』的性子,但以黃宏天的眼光來看,郡王燕雲嘯並不是一個安分的人,所圖非小。
不過同樣的,這老王爺的手腕也不簡單,縱然燕雲嘯有意瞞著,他依然能得知這些消息,可見雖然燕無道已經退位讓賢,但手中掌握的情報來源也不容小覷。
你這還叫不聞俗事?明明心裡放不下,還非要裝作一副慨然洒脫的樣子!人心喲,還真是……
黃宏天搖搖頭,心裡有了計較——既然如此,那我就推你一把,反正修鍊之事也急不來,索性找點樂子,哥說不得要來趟這渾水了!
想到這,他微微一笑,淡淡開口,「你這老酒鬼先養好身體——接下來,就等著看本大仙的表演吧!」
「大戲開鑼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