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家書抵萬金（三）
世間莫若修行好，天下無如吃飯難。。。
靜室里一尊小巧精緻的丹爐直接立在地上，卻不像是在煉丹的模樣。
這爐子並非架在丹床上面，底下燒地也不是平常的丹火，而是一枚圓溜溜的葵英下院煉丹房特產火精。
桂圓一邊看著火，一邊嘴裡念念有詞。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佳肴忘不了！伊尹易牙今何在，青草一盆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嗑藥忘不了！終朝只恨嗑不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旁邊衛依依聽了，看了她一眼，奇道：「你滿口說的甚麼？我只聽見些『好了』『好了』。」
桂圓嘆口氣，回想了一下今日晚飯的份例，萬分惆悵地道：「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只可惜我們是好不了了。晚飯完全不見葷腥，就吃了那麼綠油油的幾根菜，喂兔子還差不多，分量也剛剛好。」
衛依依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嘆氣道，「真是，說出去恐怕都沒有人相信。雲山上院偌大的名頭，弟子們居然連飯都吃不飽。那些青菜米湯雖然都有靈氣，可是實在只能填填牙縫。就這樣，師姐們還嫌棄油放多了膩地慌。唉，還是明月舅祖爺的功法好，完全不用辟穀的。」
然後她又緊張起來，跑到門邊守著，又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嘴裡催促道：「你把火加大些，我們快快吃完了收拾好。免得被人撞見，又是一場麻煩。」
「師姐說地容易，可這火精的火力壓根就沒法調節，想快也快不起來啊。」桂圓嘟著嘴，也是滿臉的無奈。
好在到底沒有人在這當口兒跑來撞破她們兩個的勾當，過了一會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她小心翼翼地把火精收了起來，留著以後作案的時候再用。
丹爐打開后，只見裡面半鍋水裡煮著個青白兩色花紋纏繞的紅皮鳥蛋，個頭壯碩，看著比鵝蛋還要大上兩圈。
桂圓凝氣作勢用手一指，那顆蛋晃晃悠悠地自己從鍋底浮起。待升到水面時，她眼疾手快地拿起只大碗輕輕一抄，便穩穩地把蛋從丹爐里撈了出來。
衛依依羨慕地道：「舅祖爺的這手控物訣真是實用，還好你都學會了，不然今天想吃到這蛋也不容易。」
這的確是當初明月真人教給桂花的法訣，他倒不是對其他幾個女孩子藏私，而是覺得她們修為不到，靈氣不足，勉強修習也是無用。
但是桂圓有阿兔輔助，靈氣調用起來十分精準有效，強制超頻的話還能在短時間內集中爆發，甚至不遜色於一些築基修士。她雖然沒法像桂花一樣把控物決當筷子和萬能鑰匙用，移動一隻鳥蛋卻還是能做到的。
今天她們兩個人就是分工合作，由衛依依在前吸引大鳥的注意，而她則偷偷地躲在後面運起法訣，把這枚鳥蛋一路從鳥巢里領空攝來。
可憐那隻大鳥只顧著蒙頭沖在外面打野，卻沒發現防守空虛的老家已經被人悄悄地端掉了。好在桂圓也沒趕盡殺絕，一窩兩隻鳥蛋，她只偷了一枚走。
「好漂亮的蛋啊。」衛依依打量著蛋上的精緻花紋，忽然覺得有些捨不得，「那隻鳥也稱得上是羽毛華美風姿綽約，它的蛋就這麼被我們吃掉了，實在可惜。」
桂圓卻沒有這麼多愁善感，笑道：「我們家裡的規矩，小輩們不做生日的，但是早飯時必定會多一隻紅皮雞蛋。你看這隻蛋大體也是紅色，就當是紀念下這個傳統好了。」
衛依依奇道：「我明明記得你們是桂花飄香時候出生的，今年的生辰早就過去了才對。」
桂圓一臉無辜地眨眨眼睛，「師姐雖然知道，可是那鳥不知道啊。」
衛依依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她也不是那種百般糾結的人，再說木已成舟，蛋已出鍋，索性挽起袖子，露出十隻芊芊玉指去剝蛋殼。
一敲下去就覺得手感不對，不由得噫了一聲，果然從蛋殼裂口處就能看出來蛋還沒有完全凝結，顯然壓根就沒煮熟。
桂圓吐吐舌頭，估摸著是方才火精煮蛋的水溫不夠。可是此時再想要回爐重造也已經晚了，估計只能煮出鍋蛋花湯來。
她想了想，把鳥蛋從衛依依手裡接過來，用力掰開蛋殼，然後就這麼把半熟的蛋清和蛋黃一起磕進了碗里。
大半碗白嫩細滑的蛋清彷彿最上等的酥酪一般，呈半凝固狀態，細膩而輕盈。
衛依依和桂圓頭對著頭立刻湊了上來，四隻眼睛發出饑渴的灼灼綠光。
碗中的蛋微微顫抖著，如夜風中的水蓮花般不勝嬌羞。
「這麼幼嫩，你也下得去手？」衛依依有些懷疑。
桂圓淡定笑笑，胸有成竹，開始從身上往外掏傢伙。
先是在碗里放了一片灰黑色的枯苔野草，然後又拿出個小瓷瓶，倒了點同樣顏色可疑的黑褐色汁液淋在蛋上。衛依依嗅了一嗅，覺得大概是豉汁清醬。
一眼瞥見桂圓已經拿起了餐具，衛依依趕忙也撈了雙竹筷在手上。桂圓搖搖頭，「這個可搛不起來的，得用羹匙才行。」
銀匙輕輕劃過蛋清，如同舟楫無聲地劃過水面。水草舒展，圓月被溫柔地從中截斷，慢慢地流淌出一片溫暖橙黃，是每個遊子的歸家夢中最深沉的那點燈火的顏色。
衛依依學著桂圓的樣子，舀了一匙混合了汁液和枯苔的鳥蛋。她驚奇地發現蛋黃並非水狀，反而比蛋清還要更加凝結一些，在燈火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入口后，先是滿嘴的清甜回甘，鮮美異常；然後不同層次的柔嫩依次在嘴裡迸發開來，又匯合成一道瓊漿玉液，緩緩流入腹中。
兩個人同時眯著眼睛唔了一聲，互不謙讓，下手如飛，直到把碗底也刮地乾乾淨淨的像是洗過一般，這才放手停了下來。互相看看，彼此忍不住都覺得有些好笑。
桂圓喘口氣，琢磨著今天總算有點開心的事情可以寫給姐姐了。
這時忽然響起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