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葬禮
簽訂停戰協議后，北方軍團一點點撤出，多災多難的南方居民這才喘了口氣。留給他們的是一個滿目瘡痍的家園，急需戰後重建。
戰爭結束，塵埃落定，和平的日子來了，雖然可能是短暫的……
在亞雷米安城逗留數日後，李飛飛婉言謝絕了當地居民的挽留，帶著幾個夥伴來到黑森堡。在那裡，他和布萊恩貝芬公爵以及樂貝士葛見面了，並且參加了達西亞子爵的葬禮——這是一個大規模的葬禮，下葬的是戰爭中所有不幸遇難的將士。
在羅德斯靈頓的最後一戰中，南方聯軍死傷過半，八萬人折去了五萬人，活下來的不足三萬。幸好雷諾「仁慈地」放回了所有俘虜，否則活下來的人會更少……
布萊恩貝芬父女相見，喜極而泣，不必多說。伊麗莎白公爵小姐的傷勢雖然嚴重，但是經過治療已經穩定下來，再加上有瑪利亞這樣的高級牧師幫忙，目測康復之日不遠矣。這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了，也算是不幸中之萬幸。
李飛飛和瑞萊的傷沒有大礙，很快就痊癒了，尤其是瑞萊，擁有神聖巨龍體質的它恢復起來特別迅速，幾天時間就活蹦亂跳了。期間，這隻小龍還氣急敗壞地準備飛去雷諾那裡報仇，不過被李飛飛硬是攔住了。
不過，樂貝士葛殿下的狀態非常不好，自從簽訂了「喪權辱國」的停戰協定后，他彷彿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整個人都變憔悴了，頭上甚至有了淡淡的白髮。他在戰場上受了不少輕傷，但是心理上的打擊比身體上的要強得多，他終於認清了自己和哥哥的實力差距是多麼巨大。
在開戰前，二皇子也清楚凶多吉少，但正如這個年紀的年輕男人的通性，他還是希望靠一己之力逆轉局勢。現實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的軍隊在哥哥的軍隊面前宛如嬰兒一般弱小，完全被摁在地上摩擦。
經此一戰，二皇子知道自己在將來的鬥爭中僅僅存在理論上的獲勝機會了：大片領土被割讓，沉重的戰爭賠款……這些還不是主要的，更主要的是他失去了人心。本來就不聽命於他的貴族們更加無視他這個失敗者，很多領主轉而投靠大皇子，他們對雷諾暗送秋波，甚至開誠布公地改旗易幟。
這一次能僥倖停戰，多虧了北邊的蠻族入侵，可是停戰協定什麼的玩意兒被撕毀是家常便飯的事情。用腳趾頭都猜得出，等大皇子回去平定了後方叛亂，肯定還會捲土重來，徹底征服所有南方的領地，成為帝國真正的皇帝。
現在的大皇子就好像三國時期的北方霸主曹操，而二皇子只能躲在南方瑟瑟發抖，就好像三國時期的荊州劉表。等到下一次大皇子揮軍南下，他再也湊不出一支像樣的部隊，各地的領主也會離心離德，可想而知他的結局會非常悲慘——正如當年曹操南征劉表，結果荊州不戰而降。
「公爵，到時候您可以直接投降。」不止一次，樂貝士葛苦笑著對布萊恩貝芬說道。「雷諾要的是我的首級，肯定不會為難你們的。」
「您在胡說些什麼呢，殿下！」公爵苦澀地回應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總會有翻盤的機會的，再說我們是一家人（凱瑟琳名義上依舊是樂貝士葛的妻子），我不可能背叛您的。」
「呵，那個婚約……差不多可以取消了吧。」二皇子喃喃自語。「我已經是個快死的人了，不能耽誤凱瑟琳小姐一輩子的幸福啊。」
「殿下……」
總之，黑森堡是一片凄風苦雨，皇子公爵以及一眾人等，都是心中悲戚，對慘淡的未來感到無力和絕望。
這種悲傷的氛圍，在達西亞子爵下葬的那天達到了頂峰，看著老人的遺體被送入墳墓，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低頭默哀。尤其是布萊恩貝芬公爵，更是緊閉雙眼，難以抑制滿腔的淚水，想到忠誠的達西亞是為了保護他而陣亡，老公爵感覺心都碎了。
禮堂十分寂靜，只聽見寒風不斷呼嘯，以及牧師們的禱告詞在不斷迴響著。
「達西亞叔叔……」
李飛飛遣散了所有衛兵，獨自一人坐在達西亞的墳墓前。想到自己剛剛踏入異世界的大門，從「新手村」一路艱辛坎坷，其中不乏這位長輩的諸多幫助，男孩不禁潸然淚下，哭得不能自已。他只能握住胸前的十字架默默祈禱，希望老人在天堂過得幸福。
讓他稍感欣慰的是，年邁的達西亞子爵並不算英年早逝，他這個年紀去世差不多算是壽終正寢。對於這位戎馬一生的老戰士來說，死在戰場上未必不是一種最後的榮耀，更何況他臨死前還保護了主人，想必死前也是很幸福的，至少沒有留下太多遺憾。
李飛飛沉浸在繁雜的思緒中，沒有注意到樂貝士葛默默地站在他背後，一言不發。許久之後，男孩才注意到身後的人，不免露出驚訝的表情。
「殿下，您這是……」
李飛飛驚愕地望著樂貝士葛，一時間說不出話：幾天沒有見這位尊貴的皇子，他發現對方蒼老了許多。本來樂貝士葛和他的年紀相仿，都是剛成年不久的年輕人，換算到我們世界就是剛上大學的男生，要多活潑就有活潑，要多青春就有多青春——可是現在，皇子殿下的臉上添了不少皺紋，滿臉的憔悴，顯得有些老態龍鍾。
「喂喂，殿下你別這麼愁雲慘淡好不好，搞得你一點都不帥了。」男孩打趣地說，試圖用詼諧的語調來調節氣氛。「猶記得從前你是多麼英俊，多麼帥氣，簡直是少女們的夢中情人，可是現在你老是這麼愁眉苦臉，變得越來越丑了哇！你變醜了凱瑟琳小姐就不愛你了哦，這樣可不行，露出笑容來吧。」
「……」樂貝士葛殿下實在笑不出來。
「李斯特伯爵，真是非常抱歉，都是我的無能害死了達西亞子爵，讓你如此傷心。」二皇子低頭，既愧疚又無奈地說道。「唉，我是一個無能的皇子，鬼才曉得多少戰士因為我的無能喪命，多少家庭因為我的無能而妻離子散……可惡，我不應該活著，我才是最應該進墳墓的罪人！」
「別說得這麼嚴重嘛，戰爭又不是你發起的，你沒必要這麼自責，要說罪魁禍首也是雷諾那傢伙。」李飛飛搖搖頭，不置可否。「你沒有犯什麼指揮錯誤，換做我來指揮照樣打不贏雷諾，至於那些死去的戰士，他們也是為了保護家園，保護家裡的孩子不被侵略者屠殺……」
「謝謝你，親愛的朋友，直到現在還煞費心機地安慰我，鼓勵我。」二皇子苦澀地說，「像你這樣忠誠的朋友，我身邊其實沒幾個，聽說雷諾幾次三番邀請你都被拒絕了——唉，其實你不應該拒絕的，跟著我根本不可能有出息，只會給你帶來絕望……」
李飛飛認真地看了惆悵的皇子一眼，淡淡地回答道：「殿下，請恕我直言，您還是太幼稚了，經歷的事情太少，根本不懂得什麼叫真正的絕望。仔細想想，您失去了很多東西，但是難道您真的一無所有嗎？您還有很多朋友，很多夥伴，事情還遠遠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再說了，就算到了最絕望的時候又如何？我們是男人，男人不能輕言放棄，哪怕在絕境也要拚死一戰！」
看著若有所思的樂貝士葛，李飛飛繼續說：「您或許不知道，我的童年比您悲催得多，我從小連父愛和母愛的滋味都沒有嘗過，即便是這樣我依舊努力生存下來了。在我的字典里沒有絕望兩個字，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努力去克服，您在這方面的毅力還遠遠不如我呢，一兩次的失敗打擊就讓你抬不起頭來啦？嘿嘿，所以說你們這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就是矯情，從小養尊處優，沒有吃過苦頭。跌倒有什麼大不了的，爬起來不就行了嘛！」
樂貝士葛被李飛飛的話逗笑了，第一次露出開心的表情。他握著男孩的手，感動地說：「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我簡直是愚不可及，要再這麼頹廢就真完了。沒錯，我不能一蹶不振，我要打起精神來！」
「這就對了嘛，我們還年輕，可以失敗的次數多著呢。」李飛飛笑呵呵地說，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想想三國時期的劉備，多少次被打得一敗塗地，滿世界逃跑苟活，和人喝酒的時候哭著說自己五十歲了還一事無成，多麼悲慘！最後他還不是鹹魚翻身成就霸業了，只要努力我們也能做到！」
「呃，劉備是誰？」二皇子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抱歉，我又忘了你不是我那個世界的人……」李飛飛撓了撓腦袋尷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