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保健室

  在短短的不足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裡，龍之介因為不同的原因在不同的場所昏迷了兩次。


  然後，也蘇醒了兩次。


  第一次昏迷的地點，是幽暗的巷道中。


  龍之介在閉上眼睛前的最後一刻，所能記住的，是如同初雪降臨的美少女。當醒來后，是在自己熟悉的房間。


  而第二次昏迷的地點，是喧鬧的操場上。


  儘管在失去意識前並沒有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然而，但龍之介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時候，映入眼帘的，卻是讓龍之介久久也難以忘懷的映像。


  龍之介看到的，是櫻木木木近在咫尺的臉。


  「噫——」


  明顯是被龍之介毫無預兆的睜眼所驚嚇到，櫻木木木低聲尖叫著往後縮了回去。


  「咦？」


  向身旁的櫻木木木投去了疑惑不解的眼神，龍之介順便環視了自己的身邊一周。


  柔軟而略帶堅硬的奇特觸感從身下的床墊傳來，而滲入鼻端的，則是淡淡的消毒水以及藥水的氣味。


  床邊的是被拉到一邊整齊地捆起來的綠色掛帘，以及好幾個白色的金屬柜子，透過櫃門的玻璃，可以看到裡面裝滿了各種說得出名字和說不出名字的藥瓶藥罐以及繃帶、膠布等醫療用品。


  毫無疑問，龍之介現在身處的地方，正是學校的保健室。


  「你、你好……請、請問，你現在身體有哪裡覺得不舒服的嗎？」


  對著雖然理解了身處何地但依然一臉茫然的龍之介，櫻木木木小聲地發問。


  「不舒服啊……沒有，哪裡都沒有不舒服。」


  龍之介搖了搖頭，口中作出了否定的回答。


  「真的、真的沒有不舒服嗎？」


  櫻木木木追問道，雖然聲音還是很小聲，但臉上卻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沒有……」


  龍之介的語調仍然很平靜，但心內卻是微微地泛起了漣漪。


  自己的回答並不是什麼為了不讓別人擔心而故意逞強說出的借口，而是龍之介的真實感受——說起來，龍之介並不是因為什麼身體的因素才昏倒的，真要說哪裡不舒服的話，那大概就是現在的肚子很餓。


  不過，對於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龍之介倒是沒有打算把自己的這些私事也說出來就是了。


  讓龍之介內心感動的是，沒想到，原來自己也會有被人用這種關心的眼神注視的一天。


  看著一臉關切的櫻木木木，龍之介不免想起自己的家人。


  也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龍之介擁有著不死的體質的緣故，所以基本上，對於發生在龍之介身上所有的不幸的事情，他們都表示習以為常。


  即使受到致命的傷害也不會死去，無論患上何等程度的疾病最終都會不藥而癒，被疾行的大貨車撞飛或者碾過只是在床上躺幾天的事情，就算吃下有毒的料理也最多不過拉拉肚子。


  在時樂語和龍祈的眼中，這都不是什麼值得去擔心的事情。


  當然，龍之介也並沒有責怪家人對自己的無情，因為，對於這些事情，就連龍之介本人都沒有放在眼裡過。


  事實上，三個人都習慣了。


  無論是龍之介本人也好，或者是龍祈和時樂語也好，都早已經習慣了龍之介的不死之身。


  所以，對龍之介的身體狀況一直以來都表現出相當的冷淡甚至是冷漠的態度。


  與之作為對比，眼前櫻木木木關懷的話語和關切的眼神，簡直就是讓龍之介感覺到了寒冬過後春日般的溫暖。


  如果這是一款戀愛遊戲的話，這一幕的情景大概就足以讓龍之介對櫻木木木的好感度提升百分之三十左右。


  「對了，比起我的事，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其他人呢？」


  因為不想在自己的身體狀況的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龍之介趕忙轉移了話題。


  不過，比起自己的身體，龍之介也確實是對這個話題更加感興趣。


  這時候，龍之介腦內又突然浮現出睜開眼后第一眼看到的情景，於是，在櫻木木木還沒有回答前，龍之介又補充了一句。


  「……還有，剛剛你的臉為什麼會靠得那麼近啊？」


  龍之介的話剛問出來，就見到櫻木木木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


  「因、因為是班長……所、所以才、才在這裡的……其他人……保健老師的話，今天正好是外出購置藥物的日子，所、所以暫時不在……」


  櫻木木木慌張地在解釋道，就像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在拚命找借口一樣。


  「把、把臉靠近，是、是想用額頭測一下，看你有沒有發燒……」


  「是這樣啊……那，我有發燒嗎？」


  「還、還沒有貼過去，你就醒了……」


  「哦……」


  龍之介遺憾地嘆息著。


  要是自己再醒得晚個幾秒的話，就能正好與櫻木木木額頭相貼了吧？沒想到，在自己的無意識之間，居然就這麼白白浪費了一個今後的人生中可能不會迎來第二次的機會，實在是讓龍之介越想越後悔。


  不過，如果只是單純地想要測量自己的體溫的話，有必要去用到額頭貼額頭這種原始的方法嗎？要實現這個目的，只要使用專門測體溫的溫度計就可以了吧？


  正好這裡還是保健室，再怎麼想，測量體溫的工具也是要多少就有多少的，而且櫻木木木作為品學兼優的優等生——不，作為常識的一種，即使只是一個普通人，也能夠輕而易舉地使用體溫計來測量體溫。


  那麼，櫻木木木用額頭來為自己量體溫的用意是什麼呢？難道說比起測體溫，她更本質的目的只是為了和自己進行肉體上的親密接觸嗎？

  又或者，櫻木木木說的用額頭來替自己測體溫的說法，只是用來掩飾她的真實目的的謊言，其實，她當時想要對自己做的事其他的事情。例如，趁著自己處於昏迷狀態而偷親自己什麼的……


  不，這再怎麼想也是不可能的吧！


  龍之介連忙搖了搖頭，中止了自己腦內的妄想。


  仔細想想，這種像是三流言情小說中的情節在現實中根本就不會發生。


  先別說美少女優等生的櫻木木木和一無是處的劣等生龍之介之間的格差，就從這短短的對話中的接觸來看，櫻木木木完全就是和龍之介所聽聞的靦腆害羞的性格完全相符，無法想象她會去偷親一個今天之前都不認識的男生。


  就在龍之介在腦中進行著激烈的思考，口中卻一言不發的時候，櫻木木木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話題來打破這種沉默而尷尬的局面，於是就只能以期待的眼神望向龍之介，希望對方可以先開口。


  終於，在保持了好一陣子的沉默后，龍之介總算是察覺到了櫻木木木的目光。


  雖然龍之介本人也不擅長進行對話——尤其是和異性之間的對話，但是，卻怎麼也沒有辦法去拒絕那樣的眼神所提出的無言的請求。


  於是，在片刻的思索后，最終由龍之介發起了兩人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