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魔女

  「這、這是……魔女？」


  看著在路燈下顯現出形體的事物，雖然刻意壓低了語調，但龍之介的語氣仍然顯得驚訝萬分。


  「這就是魔女。」


  「魔女……亞里沙，你確定嗎？」


  「我確定。雖然對魔力的分類判定不擅長，不過，在這種距離下，我的判斷是不會出錯的。」


  亞里沙作出了確切的回答，讓在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而詭異了起來。


  「龍之介君，不需要懷疑，也不需要震驚，你眼前的這個生物，就是我口中所說的『魔女』沒有錯！」


  龍之介不由得瞪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身長六尺、虎背熊腰的壯男。


  「但是，這是男的吧？他會是……魔女？」


  「『魔女』只是習慣的稱謂，現存的被稱之為『魔女』的生物，性別並不一定都是女性。事實上，在中世紀以後，基本上就找不到純血的魔女了，而只有一些擁有稀薄血緣的魔女後裔留存了下來，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這一類。」


  從來到公園開始，接二連三的「魔法師」的觀念被灌輸到龍之介的大腦，讓龍之介一時之間轉不過彎來。


  亞里沙的話龍之介自然是不會去懷疑的，但就龍之介本人看來的話，眼前的這個兇惡男子，大概就跟之前在巷子中遇到的那個男子一樣，只是個攔途截劫的劫匪吧？

  不過，也許就跟從外表上看不出龍之介是不死之身以及亞里沙是魔法使一樣，這個男子外表看起來雖然只是個面目可怖的人類，但本質上可能擁有著無法想象的特殊體質與特性。


  這麼一想的話，難道說之前在巷子中刺穿自己心臟的男子，也是一個「魔女」嗎？所以亞里沙當時才會在那種平時人跡罕至的地方出現。


  就在龍之介胡思亂想的時候，從現身之後一直看著龍之介和亞里沙默不作聲的壯男，這時候終於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們兩個……是姐弟嗎？」


  「不，我和龍之介君，是情侶。」


  亞里沙不帶一點猶豫地立即作出了回答。


  「哦？是情侶啊，是情侶呢，是情侶啊……」


  壯男的臉色劇變，口中在不停地喃喃自語。


  「是情侶的話，那就不得不殺掉你們了！」


  一句在怎麼聽起來都不覺得是玩笑的話，被眼前的壯男以惡狠狠的語氣說了出來。


  而隨著這一句話的說出口，對方的身體，似乎也開始出現了某種變化。


  正對著龍之介與亞里沙怒目而視的雙眼，黑色的瞳仁像是融化了一般，整個瞳孔之內白茫茫的一片，到了後來，甚至像是巨型的探照燈一樣，逐漸發射出耀目的光芒。


  而裸露在衣物外的黝黑的皮膚，像是被銀白色的月光染上了顏色一樣，肉眼可見地轉化為無機物的質地，給人一種金屬化的冰冷感。


  不僅如此，原本就已經是昂藏六尺、身材魁梧的健壯男子，如今更加是變本加厲地肉體變得膨脹，身高一下子變得可以比肩長凳旁邊的路燈。


  比起「魔女」，或者「巨人」這個稱號更加適合他！


  「原來如此，是『路燈下的魔女』啊……」


  就在龍之介因為眼前已經變化為巨人的壯男而目瞪口呆之時，坐在身邊的亞里沙似乎已經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路燈下的魔女』？」


  「嗯。龍之介君，你還記得來的路上我跟你說過關於『魔女』的知識吧？」


  在亞里沙的提示下，龍之介回憶起路上兩人的對話。


  根據亞里沙所說，與通過後天的學習來獲得魔法的魔法師不同，魔女是一種依靠血緣來傳承魔法的生物。


  有關於最初的魔女的血脈的起源，這是魔法師公會每年都花費大量經費進行考古研究卻始終沒有得到明確答案的神秘課題。


  甚至連不同的魔女血裔間，究竟是同一起源還是不同起源，都一直以來眾說紛紜。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同血脈下的魔女，有著各自不同的憑依物。


  就正如異國中「八百萬神明」的神話傳說一樣，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飛禽走獸，乃至於刀槍劍戟，或者槍支大炮，世間上的一切事物，都有可能是某一支魔女血脈的憑依物，而魔女的力量——或者說，魔法，就是以憑依物為基礎延伸開來的。


  而此刻在龍之介和亞里沙眼前的魔女，雙眼如同燈管般釋放出光芒，身體有如燈柱般高大堅硬帶有金屬質感，毫無疑問地，他的憑依物正是這座公園內的路燈，也就是，他是「路燈下的魔女」。


  「世界上的情侶都該死！世界上的情侶都得死！世界上的情侶都要死！」


  已經化作金屬巨人的路燈魔女口中在發出兇狠的咆哮聲。


  記得亞里沙說過，在中世紀后，近現代的魔女基本上血脈已經稀薄到在日常上注意不到自己異於常人的地方，而只有在遭遇人生劇變又或者致命打擊的時候，才有幾率使潛伏在自己體內的魔女血脈活性化，終而覺醒為「魔女」。


  但自小就作為普通人長大的魔女，就算因為覺醒而在身體上得到了進化，但精神上卻往往無法接受自身瘋狂的血統而陷入錯亂——這是魔女會不講道理地獵殺正常人的原因，也是魔法師公會會不惜代價地追殺魔法的原因。


  龍之介雖然不知道眼前的「路燈下的魔女」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樣的巨變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但從他的發言看來，應該是與感情方面的有關吧？

  從來沒有過戀愛經驗的龍之介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對方對世間上情侶的怨恨，但是，無論再怎麼說，要因此而作出殺人的行為，還是太過了。


  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龍之介一樣有著不死之身，對於一人只有一次的生命，旁人並沒有擅自將其奪去的理由。


  龍之介很想在這時候，像小說或者漫畫中的主人公一樣，說出一些帥氣的台詞，然後就讓敵人因此抱頭痛哭，從而消弭禍亂。


  但跟常規的主人公所不同的是，除了不死之身以外，龍之介並沒有其他什麼值得誇耀的能力，自然也沒有底氣在面對身高是自己數倍的巨大化魔女面前大放厥詞了。


  所以，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身旁的自稱魔法使的亞里沙了嗎？

  「亞里沙……」


  龍之介忍不住輕輕開口呼喚，轉眼望去，發現亞里沙的臉上還是一副淡定的模樣，好像完全就沒有將眼前的敵人放在眼裡的樣子。


  「你……」


  就在龍之介準備再對亞里沙說些什麼的時候，身後卻突破傳來了一陣破風聲，龍之介只見到巨人一般的魔女，正抬起金屬巨拳，擺出衝刺的姿勢，準備向自己和亞里沙突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