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斷頭台
方寸的身形，很快便出現在了老經院門口。
看得出來，他如今也是急急忙忙趕了過來的，因為平素里每個人見到時，都會收拾的盡善盡美，袍子上連一道褶也不留，便是一頭白髮，也會梳理的一絲也不亂的方二公子，這一次，居然在白袍子之下，配了一雙黑色的靴子，而那一頭白髮，也披散著，隨風舞動。
他這是連頭也沒顧得上梳，便已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難道這是因為聽聞諸位神王忽然駕臨，所以忙不迭的出來了？」
有不少人心裡想著，而這猜測，倒也不能算錯。
方寸出得了老經院，便自停步，而後向著半空之中，歪坐在了一片火雲上的南凰神王身上看去，尤其是看到，南凰神王，大袖輕拂，不著痕迹的擦去了自己腿上的血，但是那血竟似是擦都不好擦，仍是慢慢的流了下來，於是她便也換了一個坐姿，紅袍垂落了下來。
她掩住了雙腿，也似是不願被人瞧見那腿上的血。
方寸眉頭皺了皺。
他如今還沒有準備妥當，頭都不梳的出來，自然是因為聽說凰神王來了。
更是因為聽說凰神王受了傷。
畢竟，依著他的習慣，雖然他人在老經院里，但外面卻是必定會有幾個幫他看著動靜的。
而確定看到了南凰神王受傷的模樣，心裡自然不免微微一沉。
目光直直向凰神王看了過去，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在整個大夏，還有幾人可以將凰神王打傷，尤其是看如今她們先後的現身，凰神王還是與雀神王，麟神王等人在一起的，那麼，便是問這個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在他們三人在一起的時候，出手傷了南凰神王？甚至還傷到以她的修為，都控制不住傷勢的程度？
又或者，凰神王本來就是這兩位神王聯手傷的？
但若如此，以凰神王的脾氣，又怎麼可能與他們好端端的，相安無事？
再者，若是出現了能傷凰神王的人，那必定是出了大事。
他們三人怎麼倒是有了興緻，跑來這裡觀戰？
……
……
「呵呵，這位方家子，倒是對凰神王頗為關切！」
而見著方寸現身，其他人都只想著是不是今日這一場賭鬥，立刻便要揭開帷幕時，卻聽得那位麟神王笑了笑，也不知是讚歎，還是調侃，輕輕笑著，向半空中的人說了一句。
周圍眾人便頓時被他的話影響，下意識看了過去。
半空之中，南凰神王面無表情，只是看了方寸一眼，便垂下了眼瞼。
而在另一側，蹲在了那高高玉柱之上的雀神王，左看看凰神王，又看看方寸的方向，忽然尖聲發笑了起來：「哈哈哈，方家人的本事大小不說，心倒是都挺大，總是做些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情，方家老大，未踏仙境，便已心懷天下，而這老二，元嬰未成，便開始關心神王啦！只是方家老大終因底蘊不足，殞落荒原，這方家老二，怕是也沒這麼大本事吧？」
她說話不客氣，聲音更是尖利，一連串的尖笑，震得眾人耳膜發麻。
而方寸一點也不喜歡她說話的態度，聞言已是皺起眉頭，向她看了一眼。
「哈哈，方家小子，你看我做甚？」
那雀神王森然的眼睛直接向著方寸看了過來：「難道你還不服氣不成？」
「唰！」
不知道多少人聽得這話，一陣汗毛豎起。
當一位神王問一個人是不是不服氣的時候，怕是接下來的結果，不是對方趕緊跪下求饒，便是人頭落地了吧，心裡忐忑不安中，頓時便有無數的目光，都向著方寸看了過去。
方寸手持傘站在原地，白髮隨風飄散，沒有下跪求饒，甚至沒有回答。
又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在意，只是看著凰神王。
心裡在猜測著凰神王受傷，並出現在了這裡的原因。
「做你的事情好了！」
在這種情況下，便是凰神王，也只好淡淡解釋了一句：「我還不需要你這個小的照顧！」
這話終結了雀神王繼續發怒的理由，也像是給了方寸一個答案。
而方寸，便也只能點了點頭，輕呼了一口氣，然後徑直走上了仙台來。
這仙台此前是斗丹之用，搭得本不甚廣，也不結實，前後也只三丈見方，而陸平生，則是一大早便已過來，盤坐在了仙台的一角，如今方寸走上了仙台，台上便有了兩個人，周圍眾人便以為這一場鬥法，立時就要開始，一個個的，都下意識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唰！」
陸平生更是直接睜開了雙眼，目光如劍，騰騰殺氣，準備隨時涌動。
說來可笑，他挑戰方寸的事，已傳遍了朝歌。
但他如今，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方寸的模樣，因此這滿含戰意的眼神里，還帶了點打量。
而在他們周圍，觀雲山的長老以及老經院的座師等等，見狀也都微微一動，雖然斗劍之事，乃是方寸與陸平生之間的事，但是總不能讓這兩個人一上場就拔刀子亂砍，總還是要有個長輩在一邊看著點，同時再定上幾條規矩，說一下勝負標準什麼的……
不過，他們人還沒動，卻又坐了下去。
因為他們發現，方寸上了仙台，卻沒有立時坐下的意思。
而在更遠處，就見得兩個小小的身影跑了過來，前面的小狐狸，她扛著一張幾乎比她整個人還大的太師椅，小腿在前面跑得飛快，而在後面，夜嬰滿是幹勁的背著一張玉案，玉案四個腿之間，還綁著一個大大的包袱，叮鈴哐啷，也一路跟著小狐狸跑得飛快，還特開心。
兩個小的，飛奔上了仙台，小狐狸就將太師椅放了下來，方寸輕輕在椅上坐下，然後夜嬰也卸下了自己身上的大包袱，小狐狸就將玉案按在一邊，又從包袱里取出了茶具、茶葉，點心，熏香的香爐，驅蚊蠅的拂塵，甚至還有一個裝飾用的小小盆栽，一點一點布置下來。
於旁邊，更是點起了一個煮茶的小爐，以及精緻的小茶壺。
小狐狸麻利的處理了這些，就來到方寸身後，幫著他梳起頭髮，夜嬰則蹲在了小爐子前面，鼓起了腮幫子，用力吹起了底下的爐火，不一會就熏的兩隻眼睛都已經發紅了……
……
……
「這……」
周圍人看著，都懵了。
跑這來過日子了你？
旁人只是瞧著，心裡無比的怪異，而陸平生卻已當真按捺不住怒火了。
他從早就坐在了這裡，一直等日上三竿，如今好不容易見著正主了，孰料對方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居然就先坐在了這仙台上，一邊慢條斯理的梳頭，一邊準備著現場烹茶來喝？
最可氣的是，自己是盤坐於仙台之上，對方卻坐在了太椅師上。
為什麼，還沒開始，我就比你低了一大截？
「方二公子，身為求道者，便該追尋天地本意，講究個返璞歸真，你有一位好兄長，留下無盡恩澤，你平日里日子過的講究些也就罷了，如今陸某正式挑戰於你，你卻在這仙台上擺出如此一副富貴做派，就不怕待到我出劍時，一劍滾落泥塵，顯得更為狼狽了么？」
口中說的話，緩慢而森然，但橫於膝上的劍，卻已愈發顯得冰冷。
離仙台近些的鍊氣士，甚至都感覺莫名的發冷。
而方寸聽著他的話，卻是好一會才看了過來：「你是在教我修行？」
「你……」
陸平生沒能接下去。
方寸在這擺譜，自然是狂，但自己若應下了在教他修行，那狂的就是自己了。
因此，他只是目光微冷，低喝道：「我在等你出劍！」
方寸頭也不抬的道：「那就繼續等著！」
……
……
「有意思……」
而在仙台之上，一個咬牙，一個悠閑之時，便是幾位神王，也在神色淡定的看著場間，凰神王在這時候，神色顯得有些沉冷，心思似乎不在場間，而是想著什麼，麟神王則是饒有興趣的看著，一點也不著忙，而雀神王卻是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聽人說，這幾個小孩子，這一次是要賭人頭對么？」
聽著她的話，周圍無人敢不在意，但也無人敢在這時候介面。
還好雀神王似乎也不需要別人介面，她自己說得就很開心，說完了之後，便「哈」的一笑，搖著頭道：「當真是年少氣盛啊，為點子小事，便連自己的腦袋也給壓上了……」
「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所以我們……」
她眼珠子一轉，細細笑道：「得支持才行呀……」
說著雙手搓了一下，似乎有些興奮，笑道：「來來來，這個人頭誰來取？」
凰神王這時候根本懶得理會她。
倒是在另一邊，像是看著笑話一樣的麟神王，忽然低聲一笑，道：「我倒是有個小玩意兒，以前沒怎麼用過，如今看看，倒是恰在這時候祭了出來比較好，也算是跟他們湊個趣？」
一邊說著，大袖輕輕一揮。
忽然間空中轟隆作響，而後，一架巨大而鋒利的青銅巨刃從天而降。
青麟斷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