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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知府來了

  等回到家,蕭三娘自然是去生火做飯。陳曦與父親一起將稻子都堆到屋子裡,他家是一個坐北朝南的小院子,正門正對著的是廳堂,廳堂左右是東首房和西首房,東西兩面分別是兩間小屋子,西面的屋子是堆落糧食和雜物的倉庫以及茅房,東屋則是廚房和浴房。


  待到飯香飄出時,陳曦父子的事情也忙完了,於是便開始洗手吃飯。


  做農活是極耗體力的,所以三娘今晚煮的是乾飯,不是往日的稀粥。


  等到飯菜上了桌,陳曦便狼吞虎咽起來,做了農活後會覺得特別累。此時吃什麼都會覺得特別香。可是他一邊吃著,一邊卻感到家裡的氣氛有些古怪,父母都不怎麼說話,甚至母親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父親見此竟然也不吃了。


  從那保長二大爺與母親說了那些話后,直到回家,他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直到此刻終於證明了他的猜想。所以陳曦瞄了兩眼,快速的將碗里的飯吃完,然後放下了碗筷,也陪著父母一起大眼瞪小眼起來。


  一家三口都不說話,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他。桌上的油燈不時的發出一聲聲噼響,這也是家裡唯一的聲音了。


  陳曦的態度很明確,他是要告訴父母,我不僅可以下田幹活,還可以替家裡分擔煩惱。自從那知府大人要來的消息傳來后,父母的臉色都不怎麼自在,所以應該是與知府有關。可是自家怎麼會與那高高在上的知府扯上關係呢?

  他不明白,但他很想明白。但是父母顯然不打算告訴他。所以一家三口都很沉默。


  沉默終於被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那位保長二大爺憂心沖沖的走了進來。


  在陳曦這些天的了解中,似乎這位二大爺是唯一與自家算是有些親戚關係的,因為他雖然沒見過他,但總聽到母親提起二大爺二大爺的,所以對其印象深刻。其餘的人家雖說與自家關係也很好,但終究是鄰居關係,在這個講究血緣的時代,親戚關係顯然比鄰居更親近。


  其實他是見過二大爺的,就在他剛醒來那一刻,不過那時他很迷茫很驚慌,周圍人又多,又哪記得誰是誰?醒來后他身體便好了起來,二大爺身為保長,農忙時自然是很忙的,又哪有時間來看他?


  二大爺已經是年過半百的老人了,就像所有的農戶一樣皮膚黑黃、滿面皺紋。他也不見外,自顧自的搬了張椅子坐在了桌子旁,從進來後到現在他也是一言不發,不過他憂心沖沖的樣子讓陳曦感覺到了似乎有了些不尋常。


  沉默了許久,二大爺將目光投向了母親,然後又向著陳曦呶了呶嘴。


  蕭三娘愣了一會,然後搖了搖頭。


  這便是打算不瞞著他了……


  終於,二大爺開口說了起來。


  「那知府許遠山明天過來,看來不是什麼好事啊。你二人可要做好準備。」


  蕭三娘的臉色有些遲疑。「他……應該是巧合吧?都十五年了啊。」


  一直悶悶發獃的陳恪忽然一拍桌子,恨聲道:「就算是為我而來又如何?我夫妻二人自食其力,一不偷二不搶,他又能耐我何?」


  話雖如此,就算有些恩怨,但陳家自食其力,知府好好的顯然不可能怎麼對付陳家,無非是顯擺一下或是言語上或多或少的羞辱一番罷了,只是這等情景實在是會人感覺到屈辱的。萬一話說重了導致了衝突,那麼後果可不堪設想。所以二大爺想了一會,繼續說道:「要不……明日你與弟妹帶著曦兒出去避一避?」


  夫妻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後同時搖了搖頭。


  「那便受些委屈吧!不要衝動,不管什麼話就當沒聽見,倒也是沒事的。」二大爺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陳家。


  油燈又是噼啪一聲,陳曦的眉頭抖了一下。


  「爹啊,娘啊。有什麼事情啊,要不你們告訴我?」


  蕭三娘默默看著他,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麼,緊接著便是柳眉倒豎。


  「哪有你的事,哪邊涼快哪邊呆著去!趕緊去洗澡睡覺去。」


  陳曦不得不站了起來,悻悻地往浴房走去。


  「對了……」在他快要跨出門去的時候,蕭三娘叫住了他。


  「明天……你不用下地了,也不許出門,留在家裡看著家,別讓賊進來偷了東西,有空……你便讀讀書吧。」


  陳曦古怪的笑了起來,也不說話,徑直走向了浴房。


  那知府顯然是與自家有些關係的,似乎是過往有些恩怨?自家在這裡只有這麼一個二大爺,沒有別的任何親戚,似乎這二大爺也不是特別親近的親戚。這足以說明了自家不是土生土長的新河村人。父母也明顯不是村裡的愚夫村婦們可比,尤其是母親,雖然長年做著農活,從不做打扮,但若是稍加打扮,必是貴婦人的面相。母親又說什麼十五年,那不跟自己的歲數一樣?這是不是說明了他們是從外地遷到這裡的呢??

  即使不說父母的相貌,就是那氣質上也與普通村民根本不同,說是鶴立雞群也不為過。他可是見過陳恪四十五度角看天空的,那憂鬱的眼神……嘖嘖!

  背後有什麼故事吧?雖然不讓他知道,但是多少能猜出來一些。莫不是兩人偷情私奔來到這裡的?曾經與現在的這位知府大人還有些牽連?人家現在發現他們在這裡了,過來耀武揚威來著?可是……耀武揚威便耀武揚威吧,父母為啥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父親說的沒錯啊,一大偷二不搶的,他能耐你何?無非就是被他羞辱幾句罷了。


  明天不讓自己出去,這是怕自己受辱么?還是覺得自己出去會更加被知府大人恥笑?

  陳曦想著想著忽然覺得自己好無聊,一個奔三的大老爺們,悶在十幾歲的身體里,成天還得在母親父親面前裝著幼稚,現在還不懷好意的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得是多幼稚?


  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啊,否則時間一長怕就真幼稚了。


  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等這一季農忙結束,一定要走出去,去看一看這個天下,看看此宋是否是彼宋!此時是政和三年,雖然曾經歷史學得不好,但是一些大事還是記得的,比如花石綱,比如方臘,再比如水泊梁山。


  然後他想到了靖康之恥,忽然開始不能自已的渾身顫抖起來。


  亂世將至,一家三口何處可安身?


  ……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時,陳恪與蕭三娘夫婦兩人便推著獨輪車扛著鐮刀下田幹活去了,陳曦昨日勞累,晚上又胡思亂想了很久。一覺睡到太陽高照才醒了過來。下了床發現父母早已離開,鍋里還給他留了些吃食,於是便吃了些。


  蕭三娘是吩咐過他今天留在家裡讀書的,他先前跟父母說想讀書無非是想偷懶不幹活罷了,此時真讓他讀書時,看到那滿篇的之乎者也、一個標點都沒有、還全是繁體字的書籍,連一個字都看不進去。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下田幫忙了。


  雖然蕭三娘吩咐過不讓他出門,但是他昨晚就決定好了,一定要下田去看看,萬一有什麼事,一家人在一起總好有個照應。


  所以他扛起鐮刀出了門,待鎖上門后,便聽見一陣鞭炮聲響,然後就是鑼鼓齊天,顯然是那知府大人到了。


  他踮著腳看去,只看到一大群人圍著幾輛馬車向著村東頭去了。


  村東頭……應該是去張員外家吧?想來也是,整個新河村只有這麼一個有些家業的,家裡有百畝良田,外面還有些產業。由他來招待知府自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不過這張員外跟自家的關係可不怎麼好,好像說是先前蕭三娘燒掉的房子就是張員外的親戚家的,所以也算結下個小仇來了,自家在整個村子里的人緣都很好,惟獨與張員外一家以及他家的親戚不算太和,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見面總也是會點個頭或是招呼一聲。


  在他踮著腳的時候,他家門前的路上自西向東來了一群人,領頭的是名老夫子,後面則稀稀拉拉的跟著二十來個學生,從七八歲到十七八歲的都有。很顯然,知府到了,先生是帶著學生們前去拜訪的,能得知府指點兩句,或是能跟知府混個臉熟,甚至於表現出色,能讓知府記住名字,那對未來都是有很大益處的。


  那群學生中領頭的是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子,十六七歲的年紀,名叫張帥,正是張員外的兒子。十幾天前陳曦也還是這群學生中的一員,學生自然也是分派別的,張帥是一派,他家與張家不和,自然是另一派。


  見他在門口踮著腳張望,那張帥便大聲恥笑道:「喂,陳大郎你個偷看寡婦洗澡的傻子,知府大人可到我家去了,你若也想去見識見識,你求我啊,哥哥帶你去長長眼。」


  他才說完,便有跟班接著話嘲諷道:「哥哥你帶一個失了憶的傻子去,就不怕知府大人震怒打斷他的腿嗎?到時候他不僅腦子沒用了,還變成了瘸子了。」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聲怒吼。「張帥你個豬頭,再敢污辱我叔小心老子揍你!」


  威脅張帥的叫陳俊,小名二蠻。乃是保長二大爺的孫子,有二蠻自然也有大蠻,不過大蠻已經成親並且有了孩子,跟這些人自然玩不到一塊兒去。


  二蠻今年十六歲,雖然比陳曦大一歲,不過按輩份算他卻是陳曦的侄子。兩人一同在私塾里讀書,關係自然是極好的。當日去偷看寡婦洗澡的人里也有他一個。此時見張帥又提起此事,加上自家叔叔又被人污辱,他自然得要出頭。


  陳二蠻開始反擊了,他的幫手們自然也不甘示弱,可是先生在前面走著呢,動手是肯定沒有人敢的,所以最終的結果是兩派學生一邊吵罵一邊走開了去。


  陳曦笑了笑,然後扛著鐮刀開始向著自家田地快步走去。


  他家一共有二十畝地,今天開始要收割的是離家較遠的五畝地,大約離家有兩里多地,走路也是要花些時間的。


  他才行了不久,只見前方緩緩行來一匹高頭大馬,騎馬的是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虎頭虎腦的少年,少年的穿著頗為不凡,氣度也非農家子弟可比。在馬的兩邊緊緊跟著兩個一臉緊張的護衛。


  陳曦見那少年似乎也很緊張,緊緊夾著馬腹提著韁繩不敢動彈。便知這大概是在學騎馬了,他怕驚到馬,所以站到了道旁,等這三人一馬過去再行。


  他站在道旁,馬上少年經過他的身旁,見有人,便下意識的抬頭看去,在見到陳曦的第一眼時,少年愣了一下。然後便勒住了馬,死死的盯著他。


  這是……我臉上沾了灰?陳曦不由的擦了擦自己的臉。


  可那少年仍然在盯著他,神色間似乎越來越……驚恐。


  許久后,少年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受了什麼驚嚇。


  陳曦搖了搖頭,便往南繼續走去。可是想起這少年奇怪,於是不時的回頭看看,發現有一個護衛已經上了馬帶著少年策馬奔行,另一個護衛卻在遠方看著自己,見自己回頭,護衛也轉過身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打量風景。幾次三番如此,陳曦便知道這護衛是在跟蹤自己。


  可是……似乎不認識這等人啊?為何要盯著自己呢?少年的表情意味著什麼?

  他不明白,從前的陳曦似乎除了偷看過寡婦洗澡,也沒有什麼虧心事了呀?再者,在這新河村裡難道還怕一個外鄉人?所以他不再回頭,任由護衛跟蹤,看他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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