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不做人了
氣氛異常沉重。
月光下的戰場，娜塔麗卧在一旁以最快的速度恢復著體力，而卡拉芒克與希爾卡特兩條龍與一個高大魁梧的龍人相對而立。
他們面色不善地注視著容貌與巨龍已經非常接近的人類德魯伊雷拉諾，視線宛如利刃一樣銳利，令現場的氣氛顯得極為凝重，戰況一觸即發。
被人用滿是敵意的態度對待著，雷拉諾卻是一臉不以為意，他似乎做了什麼決定一樣，卸掉了心裡的某些壓力，反而有些氣定閑神地向站在自己正後方的希爾卡特打了個招呼。
「哦，小黑龍，你做的可真是不錯，要不是你臨時突破，導致我準備的精神防禦裝備無效的話，恐怕現在這條綠龍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但是沒有如果，」希爾卡特冷哼一聲，「所以接下來，要身首異處的是你。」
「是么？」
雷拉諾笑了起來，然後在對方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里，緩緩地開口了。
「你知道嗎，人類啊……真的是很弱小的生物呢。論肉體力量，他們不如獸人；論魔法力量，他們不如精靈；論鑄造技術，他們不如矮人；論詭計，他們不如地精和黑暗精靈……就更不用說凌駕於其他物種之上的巨龍了。」
「但是，」雷拉諾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自豪，「如今在西大陸，人類才是最強大的種族。獸人被驅趕到西北，精靈避世不出，矮人被同化，地精成為二等公民，就連龍也不得不放棄往日的尊貴姿態，與我們合作。」
「雖然現在神聖龍城的勢力超過晨曦教廷，不過教廷也只是人類建立的勢力之一而已。況且即使是教廷，實際上也並不亞於金屬龍們……」
「人類，你到底想說什麼？」
卡拉芒克忽然感到了一陣強烈的不安，他想要趁機出擊，然而雷拉諾與之前的兩人完全不是同一級別的存在，這個龍人形態的德魯伊沉著得好像一塊鋼。
哪怕對方的手腕受到重創，他也找不到任何的破綻！
「我是說，人類比其他種族更加強大的地方啊……」
雷拉諾嘆了口氣，眼神變得堅定起來，「那就是他們有著更不會輕易放棄的心靈，他們能夠在絕境之下反彈，獲得更加強大的動力突破極限。」
「比起巨龍，我必須承認，一個人在身體的層面上，確實是存在著極限的。在正常的情況下，想要擊敗巨龍，那真是相當困難的事。」
「不過我很幸運，因為我學到了一件事——正是因為人類有著最為強大的心靈，才能爆發出無比耀眼的光芒啊。」
「那麼你們想一想，即使是以人類之軀，都可以突破極限……」雷拉諾嘴角一揚，「如果連身體也超越了人類呢？」
「——不好！」
本能地察覺到危險的希爾卡特剛剛脫口而出一句話，就又因為突然降臨的危險感覺而閉上了嘴。
「同時具備人類之心與怪物之軀，這才是我所嚮往的極限的強大啊！」
雷拉諾的大笑聲隨之響起。
「要挽回現在的局勢只有一個辦法：我雷拉諾，不做人了！」
來不及驚訝，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忽然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匯聚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雷拉諾腳下的魔法陣里。瞬間，一聲彷彿來自遠古時代的低吼聲傳入心裡，荒涼、孤寂、狂暴，還有無盡的戰鬥慾望，直衝霄漢，甚至連天地都要為之變色。
這一刻，所有附近地面上的生靈彷彿都聽見了這可怕至極的獸吼，智慧生物不由自主地跪下磕頭，向著自己心裡信奉的神開始禱告，而沒有進化出智慧的飛禽走獸，則被死死地壓在地面上，心膽俱裂！
至上的威壓，這就是雷拉諾所選擇化身的至強怪物那不容冒犯的威嚴！
「轟！」
強烈的氣爆散開之時，出現在希爾卡特和卡拉芒克眼中的，是一條灰色的巨龍。
這種龍過大的嘴部是尖牙的海洋，它的下顎上還有牙形的角，就像是尖牙組成的「鬍鬚」。它的身上覆蓋著骨板，肢體關節處的骨板伸長為突出的尖刺，而它的尾尖上有兩根長柄鐮刀般的骨質利刃。它寬而長的翅膀使得這種龍稱霸於天空，它可以從那裡俯視逃跑的獵物。
「灰龍……真夠諷刺的。」娜塔麗發出一聲嗤笑。
原因很簡單，雷拉諾明明是聽從金屬龍命令的，然而現在卻變成了一條彩色龍。
彩色龍不止五種，只不過白黑藍綠紅五種龍是最常見的。除了這五種龍以外，還有棕龍、灰龍、紫龍等彩色龍。
而在所有的彩色龍之中，灰龍是最貪婪、殘忍、唯利是圖的。它們對於捕獵的狂熱愛好甚至比它們對金子的喜愛更能驅動它們。它們更喜歡追逐人型生物或其他智慧生物，或者危險到足以匹敵龍自身的能力的獵物。
有些灰龍如此迷戀狩獵，以致於它們會以雇傭兵的身份熱切地追蹤逃亡者——例如洗劫了龍的僱主的積蓄的冒險者們。
「我不在意這種事。」
已經變為了灰龍的雷拉諾淡淡地說道，「在我看來，天下龍族都是一家，只要能變成龍，具體會變成什麼龍都已經沒有關係了。」
雷拉諾此刻的體型與身為青年龍的希爾卡特相差不多，只是稍微大了一圈。不過，沒有誰敢把他當做一條普通的青年灰龍來看。
實際上，即使是在變身之前，雷拉諾就已經相當可怕了。
這個名為雷拉諾的德魯伊，曾經是一名戰士。雖然在法肯里奇中聲名不顯，但放眼整個西方大陸，他也是數一數二的強大冒險者，其超然的地位，幾乎無人可以撼動。
他曾不止一次地單獨完成公會裡最高級別的任務，而這種任務通常都需要十幾位裝備精良的優秀冒險者才敢去挑戰的，可見其膽色超人、實力精湛。
而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來，在武道之路上幾乎走到了盡頭的他，將目光放在了超越人類極限的領域，選擇成為一名德魯伊，並研究能夠變身為龍的法術。
如今，他確實是成功了。
而希爾卡特的壓力自然也越加沉重，哪怕是在深淵魔龍的幫助下，他的實力已經有了明顯的進步，還有著卡拉芒克和娜塔麗的支援，但若是以變為灰龍的雷拉諾為對手，他仍然不敢輕易言勝！
「——以上，就是我要說的。」
在雷拉諾帶來的巨大壓迫之下，希爾卡特將記憶中如上的信息小聲說出，並且又補充了一句，「總之，現在的雷拉諾，已經算是『非常強』的程度了，說不定距離半神，也並不算遙遠……」
得出這樣的結論后，希爾卡特不由得對此刻的雷拉諾愈發忌憚起來，然後隨之湧上心間的，還有一股澎湃如火的熾熱戰意。
希爾卡特繼承了紅龍的血脈，自然也繼承了紅龍好戰的天性。對於強者，除了艾洛那種明顯無法理解的，希爾卡特都十分渴望和對方廝殺一場。
而另一邊，聽到希爾卡特對自己實力的認可，雷拉諾非常受用地哈哈大笑起來，粗豪狂放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愉快情緒。
「哈哈哈，其實你還少說了一點……在我變身的同時，其實這片區域也已經被我釋放了禁空術。畢竟我可沒有狂妄到，和巨龍比空中格鬥的地步啊。」
笑過之後，他又發出感慨，扭頭看向希爾卡特：「那麼，讓我們來猜猜看吧……擁有怪物之軀與人類之心的我，還有純粹作為怪物的你們，究竟哪一方更強呢？」
他的語氣里沒有半分的傷感，就彷彿化身為怪物是他的畢生追求一樣。
這個男人……是真的捨棄了人類的道路啊。
「夠了，我可沒興趣聽你在這裡抒發情懷。」希爾卡特冷冷地看著雷拉諾，「你是什麼東西我並不感興趣，禁空術什麼的也無所謂。我只知道你現在作為托卡馬克派的敵人，站在了我們面前。既然你敢於同時面對三條巨龍，那麼對於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也應該有相應的覺悟吧？」
雷拉諾直視著希爾卡特的眼睛，那種同類一樣的特質讓他對眼前的青年巨龍又多生出了幾分興趣，於是饒有興緻地問：「是嗎，那你要如何？」
希爾卡特冷笑：「我要你的命！」
話音未落，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了一個掩人耳目的次等幻影，真身則直接劃破空氣，向著雷拉諾衝殺而去！
「這也是我想說的！」
見到這一手，灰龍雷拉諾的眼中不由得精芒暴起，無窮的戰意瞬間湧現出來。
憑藉極致的速度和反應力側身一閃，就讓卡拉芒克這勢在必得的一擊落在了空處，然後他張開巨口，嘴部的尖牙閃爍著冷光，眼看著就要發起狂猛的反攻。
而就在這時，希爾卡特的周身光線忽然一陣扭曲，隨後他的整個身體都在雷拉諾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無蹤。
「隱身術？」
雷拉諾的動作驟然一停，他知道隱身魔法的存在，不過現在有點作繭自縛的意味了：破解對方隱身魔法的方法他是有，但卻需要特定的道具才行。畢竟雷拉諾將絕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了研究化龍魔法上，對於其他魔法的剋制幾乎沒什麼研究。
很可惜的是，如今他已經變為巨龍，先前佩戴在身上的空間裝備已經在變身的時候被崩開，不知道掉到了哪裡去——也就是說，作為獲得了強大的力量的代價，他暫時已經無法運用人類特有的繁多道具了。
因此，一時間找不到應對的方法的雷拉諾，只能振作精神、保持警惕，同時豎起耳朵，希望可以聽到一些風吹草動。
下一刻，一陣陰風從他的背後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