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陣寂靜,過了好一會兒羅一民才笑容可掬地問道:「張大俠,上次撒謊了吧?你可是當著我和你大公子天龍的面說沒有明月刀的,怎麼今天又不堅持原來的說法了?」片刻后又問道,「你是怕這個勞克爾神父當面揭穿你吧?」


  張尚武笑了笑回答道:「練武之人誰家都有幾件刀槍劍戟等兵器,尤其我這開武館的比一般人家更多,至於要給每把刀都編上個名字我既沒有這個文才更沒有此類雅興,因此不懂什麼叫『明月』或『月明』什麼的,至於哪把刀能夠顯現出金山就更無從知曉了,過會兒我打開倉庫,你看著哪把好就拿走它,就是都帶走我也不敢有怨言。」片刻后又故作神秘地說道,「只是上次我拜託的事情可不能忘了,前幾天天龍還來信打聽那事呢。」


  羅一民高興起來,說道:「怎麼能呢?我這次來前袁大公子又再次交代,只要你交出明月刀,前面所提條件他全部答應。」接下來又說道,「你就等著天龍高官厚祿光宗耀祖吧。」


  武田納起悶來,問道:「你們是什麼交換條件呢?」


  羅一民支支吾吾了半天剛想說出來,張尚武挖苦他道:「怎麼這才幾天未見,像羅先生這種鐵骨錚錚的漢子——又是袁大公子面前的紅人,都去為日本報館效力了?如此推算袁大公子是不是想說服他的父親袁大總統接受日本人提出的二十一條了呢?」


  羅一民急忙擺著雙手說道:「哪有的事?我就是扛根棍子要飯也不會幹那種缺德事的。」


  張尚武笑著誇獎道:「對羅先生我自認為沒有看錯人。」接下來又說道,「若全中國的年輕人都如同羅先生一樣有骨氣,我們的大中國豈能受外人欺壓?」


  羅一民忘乎所以起來,說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為了國家和民族計,我們年輕人拋灑一腔熱血又能如何?」


  「真是好樣的!」張尚武豎起大拇指繼續恭維著對方。


  武田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強忍著沒有發作起來,片刻后又挑唆道:「張大俠,既然答應把那把明月刀獻給羅先生,那為何不拿出來?難道還讓羅先生自己去挑選?」


  「是呀?」羅一民成了牆頭草。


  張尚武拉下臉來說道:「不管怎麼說,這把刀是我師傅花了一萬兩銀子從勞克爾神父手中買的。」見勞克爾點頭,繼續說道,「如此貴重的東西豈能在大庭廣眾面前展示?萬一來了強盜搶走了怎麼辦?」他說最後這句話時有意看了孫大飛一眼。


  孫大飛不屑地說道:「故弄玄虛,咱們在場的數你功夫最好,誰能夠從你的眼皮底下搶一把刀走?」


  張尚武故意羞辱孫大飛,說道:「今天這些人除了你之外都是文明人,自然不會幹那種強搶豪奪的事情,而你就另當別論了。」


  孫大飛不願甘拜下風,說道:「你也不是什麼好鳥,那把明月刀是怎麼到了你手上的你心裡比誰都清楚,發生在天津碼頭和你家票號中的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


  張尚武怒不可遏,先雙手一攤說道:「我是什麼人大家心裡都有數。」繼而手指著孫大飛說道:「哪像你先勾引人家寡婦,繼而被師父逐出師門,又做了條狗,主人讓咬誰就咬誰。」他最後的一句話更是直戳對方脊梁骨,「別忘了你那隻眼睛是怎麼瞎的,若再為虎作倀,另一隻也難說得以保住。」


  孫大飛的臉羞臊得如同紅布般,尤其是張尚武當著眾人的面揭了他的短處,簡直無地自容,他再也無法忍受,說道:「張尚武,不要欺人太甚,你認為我真的怕你不成?」


  張尚武繼續刺激孫大飛說道:「我不想讓你怕我,只想代表師傅教教你如何做人。」


  「你還不配,上次冒出個劉大鵬使你僥倖取勝,今天我得出這口惡氣,你找個地方現在咱們就開始比試。」


  張尚武的本意是把事情攪亂,使對方几個人產生矛盾,最後不了了之,孫大飛上鉤正中下懷,他抬手一指門外說道:「去外面武場。」


  「走!」孫大飛怒火中燒。


  羅一民很不是滋味,心想我費了半天口舌,說得張尚武終於答應把那把明月刀交給我了,你孫大飛中間插一杠子攪了局,若此時張尚武反悔,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他肝火上撞,手指著孫大飛怒斥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和張大俠談話有你插嘴的份嗎?你給我滾出去。」


  「你……」孫大飛瞪了下眼,終於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還是武田詭計多端,看出了張尚武欲攪渾水的用意,擺了擺手示意羅一民和孫大飛都坐下,接下來對張尚武說道:「老朋友,剛才不過是個插曲,我看你還是把那把明月刀交出來吧。」他第一次稱謂張尚武為「老朋友」。


  張尚武不失時機地問:「我是把刀交給你武田先生呢還是羅先生?」


  羅一民搶先說道:「當然是我了,我是受袁大公子委託來取這把刀的,袁大公子又是袁大總統的兒子,也可以說這是袁大總統的意思。」


  「這……」武田沉吟一聲,接下來說道:「其實交給我最好,再由我轉交我們大日本國政府,試想我們正在實行大東亞共榮,有了這把明月刀,再找到那把旭日刀,繼而找到那座金山,有了這一大筆財富,對於實現我們的共同目標還是大有裨益的。」


  羅一民嘴一撇說道:「武田先生言辭鑿鑿,說得很是動聽。」話題一轉又說道,「不過通過這幾年和你們日本人打交道,感覺你們說的和做的總是距離太大,我們中國有句俗話叫做『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恐怕這句諺語用在那座金山和你們日本人處事上也恰到好處。」


  武田的火氣撞到了頭頂,不由得聲音高了些,說道:「羅先生,請你放尊重一些,目前我們大日本帝國政府正在同你們中國政府進行進一步地合作,如果你說的話傳到了你們袁大總統的耳朵里,對你恐怕是大大不利的。」


  羅一民不知哪來的一股子勇氣,如同豁了出去,說道:「什麼狗屁合作,你們挖好了陷阱逼著我們中國人去跳,若我是袁大總統就和你們小日本刀槍相見了,鹿死誰手還說不定。」


  武田凶相畢露,威脅道:「羅先生,你的話代表你們中國政府嗎?如果是這樣我馬上回去通知我們大日本帝國駐你們中國的公使日置益先生,到那時你們的袁大總統都唯恐吃不消,更不用說你一個小小的平頭百姓了。」


  羅一民鐵了心,說道:「你留著這些話去和袁大總統說吧,用不著恐嚇我一個老百姓,再說了我們中國人也不是嚇著長大的。」接下來又對張尚武說道,「今天我鄭重通知你,只要有我羅一民在,那把明月刀就不許交給日本人,否則我和你沒完!」


  張尚武故意裝得唯唯諾諾,說道:「那好吧,我一定遵照執行。」接下來又故意說道,「也許不用任何指引,日本人就能找到我們中國的所有礦藏。」


  羅一民和武田皆一驚,羅一民問:「此話怎講?」


  張尚武如實回答道:「很多日本人正在蒙古東部一帶探礦。」


  武田勃然大怒,說道:「你這是污衊,我們大日本帝國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經過貴國政府同意了的,在《日中條約》未有正式簽訂之前,我們決不會率先採取行動的。」


  張尚武冷冷地說道:「別再裝腔作勢了,我的人剛剛從那邊回來,這些都是他們親眼看到的。」


  「能不能讓你的人來這裡當面說說清楚?」武田不見棺材不落淚。


  張尚武高喊一聲「來人」,話音未落張三明走了上來,張尚武吩咐道,「去把四少爺請來。」


  功夫不大張天彪走了進來,得知情況后把這次去庫爾勒吉的所見所聞如實講了一遍,最後一句話是:「如果諸位有懷疑的,我可以去把我的岳父庫爾勒找來,他和他的手下人都能證明我所說的全部是真實的。」


  「庫爾勒是誰?」武田問。


  「他是蒙古草原上最大的幫派——雙龍壇的壇主。」張天彪如實回答。


  「庫爾勒,庫爾勒,我記住了這個名字。」武田居心叵測地說。


  張天彪心中掠過一絲驚悸,擔心自己剛才的話會給庫爾勒帶來某種不測。


  羅一民如同抓住了把柄,冷笑著對武田說道:「我馬上回去把這個情況告訴袁大公子,料想他也會告訴袁大總統的,到那時若你們的日本政府怪罪你多生事端,逼你剖腹自殺我也救不了你。」片刻后又補充一句話,說道,「咱們北京見。」說罷徑直向門口走去。


  武田目送著羅一民的身影走出門外,又轉過身來眨了眨眼睛問張尚武道:「老朋友,我們雙方是就此打住呢還是接著往下談?我們的條件比他們可優惠多了,目前我們大日本帝國在京津地區缺少個商會會長,我推薦了你,我們的大本營正在考慮,如果這次你立了功,那麼這個會長的位置就非你莫屬了,那時你的金票會是大大的。」


  張尚武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說道:「我們練武之人別的沒有,若說兵器都有幾件,原本打算挑選一件上等的送給你,只是羅先生剛才的那句話讓我不敢違背,不然我日後的麻煩可就大了,恕我萬難從命。」


  武田狡黠地笑了笑說道:「這麼說你是不想和我們大日本帝國合作了?」張尚武剛想解釋,武田擺手制止住又說道,「也罷,我這就返回北京面見日置益公使,由他出面直接和你們的袁大總統交涉,你們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吃不了兜著走』,到那時再看那個羅一民還有什麼話可說?」


  張尚武心中暗暗罵道,一幫恃強凌弱的東西,但是臉上仍然掛著笑容說道:「歡迎下次再來,這期間我準備一件上好的禮品,待我們再見面時送給你。」


  武田起身向外走,張尚武隨身恭送,到了門外武田又十分露骨地說道:「京津商會會長的位置還給你留著,交換條件是那把明月刀。」


  張尚武一副真誠的表情說道:「還是那句話,我這裡的兵器你相中那件隨便拿,只是若要一把能顯現出一座金山的刀我的確沒有。」說到此又抬手一指勞克爾說道:「到那時可以讓他幫你挑。」


  勞克爾急忙用手在胸前比劃了個「十」字說道:「真主在上,我發誓至今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把刀的模樣。」


  武田率先上了車,勞克爾和粘西林隨後跟了上去,張尚武對落在後面的孫大飛說道:「大飛,臨走之前我送你一句話,叫做『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孫大飛轉過身回敬一句話道:「你也好自為之吧,不然你的下場可能還不如我。」說罷關上了車門,那輛車一溜煙地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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