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穿越迷霧（4）
「幫我找到小年，好嗎林查？」夏曆把聲線壓得很底，望著在牆角可憐兮兮的林查說道。
林查抬起眼皮看向夏曆，胸口之上彷彿有一塊巨大的岩石一般壓在那裡，讓他感覺即使是呼吸，氧氣也彷彿進不了他的肺中一般難受。
『吱嘎吱嘎』
窗戶兩邊掛著的潔白色窗帘在這個不合時宜的時刻被風吹得發出聲音來，這聲音把夏曆的目光吸引了過去。打在窗帘上的那一團參差不齊的陽光搖搖擺擺，彷彿是能讓人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或者是預見到很遠很遠之後的未來。
林查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的記憶當中的呢，夏曆思考了很久才想到。那是在海邊城市的某一個炎熱的夏天，在為培育新人才能力而建立的陸地學校的開學的那一天，那個瘦瘦小小皮膚黑黑的小男孩被別人推推搡搡進入班級，那副悲哀的模樣夏曆如今都記憶憂新。
然後之後的歲月里，這個小男孩一直追趕在夏曆她的背後。而夏曆都沒有細細地去想過為何林查一直都趕在她的身後，因為就算夏曆也是一直都在追趕著另一個人啊.……
直到剛剛林查在不可挽回時吐露了自己許久以來的本心，讓夏曆心中剛剛升起來的疑惑得到了答案。
原來這個小男孩……一直喜歡著自己啊。
難怪他會捨棄在月球基地平安生活著的資格，來到現在十分危險的地球上陪在她的左右，原來是因為這一份隱秘的……愛啊。
所有的人都在追逐著眼前的東西，卻忘了背後錯過的風景。無論是誰，在明白之後都會驚訝後悔吧。
夏曆望著搖擺的窗帘一直在想，沒在意時間流逝了多少。再轉眼過來的時候林查已經沒有了身影，外面通道的警鈴聲也在大聲喊叫。
「你們這一隊，向那邊追過去，不要讓他逃走了！」
門外通道傳來叫喊聲，然後便是想要踏破天的腳步聲。
林查跑了，夏曆之前通知的將軍也派出手下守在外面以防萬一。
其實在這其中還有一個步驟，在夏曆的袖間安裝著一個小型的發射器，其中安裝著高效麻醉針。只要林查沒有聽從她的談話或林查想要傷害她的時候，夏曆就可以讓這個『背叛者』完全失去行動能力。
但是當外面的巡邏軍的腳步完全消失的時候，夏曆緩慢地把自己袖口拉起把發射器卸下放到一旁，它太沉了。
就像現在夏曆的心情一樣。
佇立在原地很久之後夏曆才恢復了過來，她摸了摸抽屜還有保險箱，廢了一會兒事之後把那些隱藏在格子中的東西翻了出來。
夏曆看到有一個貯藏在低溫盒當中的針劑，這是她想要尋找的東西。
基因毒素，對於突異體來說是除了死亡之外唯一能夠牽制他們的東西。突異體的戰鬥力本就來自於他們那變異的基因，在他們誕生之初創造他們的人就也設計出了壓制他們的東西，就是基因毒素。這種基因毒素能夠抑制突異體的變異基因，在戰士姿態下被注入這樣的毒素能夠讓突變基因麻痹，對於突異體來講也是半死亡的狀態。
當前在突異體基因方面的學者數量實在是太少，而林查作為這一學科的佼佼者，設計出來的基因毒素甚至令其他人束手無策。
沒想到這基因解鎖劑就在林查的抽屜當中，看來他也沒想到自己長久以來的面具這麼快就被揭開。
夏曆拿著低溫盒，離開了這間屋子。
————
浩瀚星空，一片赤土之上的白色巨大航行艦中的某一個房間，睡眠艙艙門慢慢掀開，躺在裡面的周燁先眉頭皺了皺，睜開了雙眼。
陣陣刺痛從他的腦中傳來，讓他不得不扶著傾斜的艙門緩和了好一陣兒才能繼續思考。
上一次他來到這裡並未讀取多少信息只是帶走了數據之花而已，但這一次他卻一個人接收了很廣闊的數據群，這對他的腦神經也是很大的消耗。
穹頂資料庫內存放的數據是強制性整潔的，簡單說就是把一大堆相關聯的數據整合成一個數據堆一股腦兒塞到一個文件夾當中。這樣一個『文件夾』若是人工閱讀的話至少需要兩到三個人一起接收才最為安全妥當。所以連接穹頂資料庫的連接室才有這麼多數量的睡眠艙。
可周燁一個人就閱讀了幾個加密文件，文件內容又頗為龐大，這對於周燁這種身體素質算不上太好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危險行為。
周燁雖然來之前有心理準備，但現在的意識已經瀕臨崩潰，扶在睡眠艙邊上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肢體，直接半坐倒在了地上。
「快！給他注射！」
「周燁！看燈光！別閉上眼！」
「該死！他的心跳怎麼這麼快！」
耳邊充斥著各種各樣不知虛幻還是現實的聲音，片刻后一股清涼的感覺由右臂蔓延至後背又順著頸椎傳向大腦，周燁緊繃的神經這才舒緩了下來，意識終於也恢復了一點點。
過了不知多久周燁才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聲，還有狂熱的心跳聲。這一些瀕臨崩潰的聲音在他看到燈光的時候才慢慢變小。
「我下次再也不來這裡了.……」周燁勉強說道。
「你不要命啦？提醒過你閱讀一個文件就是你的極限，你還敢閱讀那麼多個？」愛麗絲見周燁恢復了意識才放下心來，拔出剛剛刺入周燁右手肘上的注射器。
「什麼東西這麼有效果？」周燁勉強抬起左手捂住腦袋，此刻他的頭還是很痛但還在承受範圍之內。
「一種納米機器，能夠修補你血管的裂縫。」勞拉撿起被愛麗絲丟在一旁的注射器，將其好好地收藏進箱子當中。
「呼。」周燁感覺到那種瀕死感消失無蹤影自身也放鬆了下來，靠在睡眠艙邊上閉上雙眼，小心翼翼地回味著從中央資料庫中理解的一切。
數據極其多且雜，以人腦記憶完全不可能，所以周燁的身體也選擇性地忘掉了一些不相干的資料。自從當戰艦管理局局長之後，周燁就學會了這個技能。為了應付每天成千上萬的報告書周燁他往往會選擇性記憶，抽出比較重要的一部分長時間記憶，那些無關緊要的只要不去想就會慢慢被遺忘。
此刻周燁閉上雙眼腦中就開始了思考，口裡還念叨著：「星獸，外來文明，突異體，人類。」
「他不會傻了吧？」
周燁念叨著這幾個詞語來回循環了好幾遍之後，愛麗絲擔憂的問道。
「你才傻了。」
周燁突地睜開眼朝著愛麗絲道了一句，又閉上了眼睛念叨著話。
愛麗絲驚魂未定，休眠室的電子門忽然被打開，然後便是一隊抱著激光槍穿著黑色外骨骼的人分批沖了進來，槍頭提起。
「黑梟部隊？」望著衝進來的那些人胸口上的標示，勞拉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周局長有查看中央資料庫的許可權，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周燁在資料庫查閱的資料超出他的許可權，根據信息保護法規定允許捉拿。」一個黑梟部隊的士兵說道。
「那這也是安全局的事情，管你們黑梟部隊什麼事情？」愛麗絲起身說道。
黑梟部隊一言不發，手裡的槍也沒有放下的意思。
周燁早就睜開了眼，他看了一會兒黑梟部隊，忽然笑了一聲。
「安銳叫你們來抓我的吧？」
周燁攙扶著休眠艙站起來，「走吧，我也想去找他。」
高速電梯的盡頭，周燁再次回到了這個走廊。
艦長室，這個曾經被一個活了幾乎一千年的機械佔據，現在被人類奪回了手中。
但走廊還是一樣的灰暗，冰冷。那場微型光爆曾經將這裡毀滅，但又被重建起來。
周燁走在地板上，心裡卻是一片感慨與難受。他無法形容這種感受，只是覺得那些快要被酒精和煙草帶走的情緒又在他的心裡生根發芽，很快就會蔓延他整個靈魂了。
「周局長，請進。」
周燁的主動配合讓黑梟部隊的態度變得很耐心，他們停在艦長室門的那面牆邊，向周燁擺出了個請的姿勢。
周燁看著他們這幅模樣竟然還想笑，這黑梟部隊按理說應該算是白鳥白洛的手下。當初戰神白鳥還在軍界的時候所有名稱中帶著『鳥』的部隊或者裝甲基本上都服從於他。現在白鳥死了，這些飛禽們真是各自飛翔，連威風堂堂的黑梟部隊也沖了艦長的貼身護衛。
「多謝護送。」
周燁往前一步走，面前的牆壁層層分開。然後他進入牆壁之後身後的牆又自動合上，只留著周燁一個人往前走。
穿越了厚厚的防禦層周燁眼前一亮，原本的艦長室是幽暗狹窄的，但安銳似乎是修改了一下它原本的模樣，燈光很亮，電子儀器擺放得特別整齊。
「周燁，你還真是關心著無數生命啊。」一個椅子轉了過來，安銳翹著腿坐在上面，表情和平時一樣沉著。
但周燁明白安銳的表情完全不可能代表他的心態，所以自己也笑了起來。
「難道安銳艦長不也是曾為了生命而當上艦長的嗎？」周燁笑看著安銳，心想能不能在安銳眼睛中看出什麼特別不該有的情緒。
但是沒有看見。不過周燁相信，看不見並不代表著沒有。
通過短時間的梳理他知道了很多原本他不該知道的事情，既然他能夠知道這些事情，那麼安銳也可能知道，很久之前就可能知道。
尤其是現隸屬於安銳麾下的黑梟部隊親自來將周燁帶過來，更說明了這個可能。
「我們的敵人……是誰？」
在很尷尬的寂靜中，周燁忽然冒出一句話。
安銳原本平靜的表情和眼神在一剎那顫抖了極其微小的一下，雖然只是毫不明顯的一個小動作，安銳卻知道在和周燁的對弈中他輸了。
「不愧是周燁，很早之前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在這一方面你是強大於任何人的。」安銳笑著搖搖頭，不知是不是錯覺臉上綳著的肉悄然鬆懈。
「你早就知道我們真正的敵人不是那所謂的外來文明了吧？」周燁說道。
「是的，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確定那一直存在的傳言『外來文明停留在地球，地球是個危險的地方。』是在歷史當中的謊言。所謂的惡魔，只是人類的本心而已。」安銳無奈笑笑，抬頭看著周燁，「那麼，你知道多少呢？」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周燁盯著星圖，清了清嗓子，「千年前，一次誰也沒有預言的接觸，讓外來文明進入了地球軌道，但它們只是停留在地球很短的一段時間就再次旅行去了。它們沒有給地球人帶來殺戮，甚至還將自己的高技術與能源留在了地球供人類發展。」
「但是人類並未它們想的那麼團結，甚至連正方向的科技路線都沒有走。」安銳見周燁的確是知道所以就放下了周燁炸他的戒備，接著周燁的話尾說，「人類之間爭奪知識和能源的戰爭持續了很多年，直到大地化為了焦土戰爭才將將結束。接著因為外星科技的分支導致名為『星獸』的生物出現，徹底擊潰了人類在地球生存的信心。於是一部分人留在太陽系生存，祈望著地球環境的優化和星獸的退去。另一部分人則是乘坐著龐大的宇宙船，向遠方星空尋找新的家園。而留存在世界中的語錄，都將一切罪惡的根源丟給了帶給我們知識的外來文明之上。」
「這一切都是謊言，對嗎？」周燁道。
「這不是謊言，是我們留給自己的安慰。」安銳正了正身子，說道。
「所以呢，你知道這一切，還指揮著他們去南極幹什麼？那裡沒有東西。」周燁皺了皺眉，問道。
「你也有不知道的？」安銳嘿嘿一笑，「不過這些東西你確實不會知道。地球那些人可能會認為那裡有著恐怖的外來文明，他們的信息保存方法太過低級，不會有人發現你能發現的那些資料。而我給我們機甲部隊留下的任務，卻不是『殲滅外來文明』。」
周燁瞳孔一縮，意識到事情不對。
誠然，現在的人類基本上沒有所謂的外來侵襲，但最大的敵人卻還存在於現實當中。關於外來文明的世紀荒言會在不久之後第一個人類踏入南極大陸而得到破解，但一但這關乎全人類生存問題解決之後，又會有新的問題產生。
千年前外來文明登陸地球的時候除了留下文明結晶之外，還在南極留下了一大批高能量壓縮結晶體。這種後來被人們命名為『藍光硬石『的高能源結晶不光數量多排列牢固，而且它只要一立方厘米的質量就預計能夠提供給一個城市近百年的能源基礎。
當時『穹頂『也只是採集了不到千分之一的存量作為推動整個航行艦的能量，即使近千年過去也沒有損耗多少，可見』藍光硬石『帶給人類的幾乎是無窮無盡的資源。
但由於當時的戰爭，這些封存在南極的『藍光硬石『因為各種原因導致的地殼運動深深埋藏在地殼當中。而因為戰爭而誕生的星獸也是霸佔了整個地球，這才讓人淡忘了這一切。
如今，爭奪藍光硬石，就是安銳的打算。
周燁甚至能想象的出，當那些地球的軍人到達南極大陸還是一臉茫然的時候，屬於穹頂的機甲部隊已經尋找到了藍光硬石儲存的那片地域。再之後不會過很長時間『穹頂『就完全掌握了這些資源，地月系的人類聯合軍也沒有了和穹頂相對抗的能力被迫與火星同化，人類獲得最大的統一。
「安銳艦長，您的謊言可一點也不必這個謊言差。」周燁思考完之後無奈得笑了笑，擺了擺手。
「呵呵。」安銳這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著周燁一臉欣賞的表情，「誠然，以『穹頂『援助作為表面的確有點不地道，但是如果和地球共享這個情報，可能帶來的卻是另一次的戰爭。那麼周燁.……知道這一切的你選擇如何？」
周燁的身子僵了僵，因為安銳從抽屜中拿出了一把手槍上了膛指著他的腦袋。
「看來我說要去通知地球聯合軍，跟他們說這是個謊言你們不要相信，那你就不會讓我走了是吧？」周燁打趣地挑了挑眉毛，「我在您心裡，就是這麼一個不懂事的形象嗎？」
「按道理來講，你應該是很討厭我的，對嗎周燁？」安銳持著槍的姿勢很標準，食指搭在手槍扳機上稍稍一動就會發射齣子彈。
「當時你的計謀導致了我父親的死亡，的確，我恨你的虛偽和謊言。」周燁舉起手道，「但是，我贊同你的計謀，雖然討厭，但我也不是個小孩子了。」
安銳把手槍放下，臉上的表情柔和多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他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伸了個懶腰道，「的確，我又瞎懷疑了。你都這麼大了，也不是當時意氣行事的小孩子了，我還是記得第一次見你你想裝作平靜但卻隱藏不住情緒的眼神。回去吧，這幾年辛苦你了，但以後你的事情會更多。」
「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呢。」
周燁盯著旋轉著的星圖，發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