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憶高仙芝 4
「高將軍！何內人！你們快過來看呀！真的可以看見秦宮呢！」
高仙芝道：「你們好好看看吧！秦宮我曾去過，我就不用看了！」
「這裡看和近處看很不一樣，快過來吧！」
李琎和娜則往香叫個不停，何滿子道：「將我放下，一起過去和他們玩玩吧！以免王爺生疑！」
「不！我背著你過去吧！」
「不行！」……
何滿子堅持下來，高仙芝於是將她放下，攙扶著她一瘸一拐地了過去。
「將軍！快看！」李琎指著遠處說道。
娜則往香跑過來幫忙攙扶何滿子。幾人扶著欄杆一齊向遠方眺望——那灰黑色的、如樹上掉下來的破鳥巢一般落魄的秦宮，孤零零地立於荒原上。誰能想象，800多年前它曾是一個帝國的最高權力中心、雄心勃勃的秦始皇帝居住之所。往日的輝煌就那樣被一層層腐敗的黑灰色吞噬了！
娜則往香自不會想得這些，她不知道秦始皇是誰，皇宮意味著什麼，而李琎頂多覺得新奇，覺得遠近觀看秦宮有很大區別。攙扶著何滿子的高仙芝卻滿懷感嘆，不禁喃喃道：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何滿子聞之開口便道：「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念著，二人的目光再次交匯，即使就這樣沉默著看著彼此，也能感知此時對方心頭的想說的話語！
看守望秦宮的公公帶四人瀏覽了一遍宮殿後，幾人在下山時一同站在山頂欄杆邊上，分別望著天邊許下心愿——
人世間，就是因為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期望自己的心愿能夠實現。高仙芝久戰沙場，本不會再對這虛無縹緲的儀式報與希望。但看著身旁肅穆的何滿子，他卻在心裡萌生起一個強烈的希望，具體是什麼，站在他一旁的李琎最明白不過。但此時的李琎最關心的，是自己邊上的娜則往香，他偷偷瞄了她幾眼，默默地許下了願望……
下山時，看守望秦宮的公公將他們送下山，高仙芝背著何滿子走在前頭，李琎和娜則往香更在後面。
李琎道：「公公！您在這裡看守望秦宮多久了？您不害怕，不寂寞嗎？」
「哎喲！我的小王爺！」公公笑道，「這是老奴的差事，在這裡很多年了！記不清了！除了定時到半山腰等宮裡的人送物資前來之外，老奴已很少再回大明宮，住習慣了就不會覺得有什麼可怕的！偶爾想起當年在大明宮的日子，那才可怕呢！」
公公本無心一說，倒讓高仙芝背上的何滿子心中不由得一緊，她回頭看了看公公，只覺非常面善，但已想不起他姓甚名誰，問道：
「不知公公是何姓名，在這生活也挺不易，回頭讓宮裡給公公多發些物資來……」
「哎喲！何內人！老奴不值得挂念，物資夠了！我在山上自己也種些蔬菜，沒有的再問宮裡要，宮中也不吝嗇，問到的都會給！」
「看來公公在這裡生活反倒清凈自在，不會被外面的事情煩憂！」高仙芝道。
「是啊！公公！你在這裡生活，比起我家鄉那的人，不知要好多少倍呢！希望你健健康康，以後我們還來看你！」娜則往香跟著道。
「嘻嘻！瞧這小姑娘，長得這般精靈動人，只怕下次來，您就成王……」意識到自己失言，他立刻捂住嘴笑了起來，「看我，出宮久了都不會說話了，王爺莫怪！王爺莫怪！」
「呵呵！」李琎看了一眼娜則往香，心裡倒是高興，「公公，你就送到這邊吧！快些回去，山路難走！」
「那老奴就送到這了，王爺、各位慢走！」……
四人下到半山腰，正好遇到上山來的謝阿蠻。看到高仙芝正背著何滿子，謝阿蠻心裡燃起了一團莫名的怒火。從第一次遇見高仙芝到現在，她始終無法將這怒氣說與旁人i聽，因為每次恢復理智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看見何滿子靠近高仙芝時，突然就竄出來的怒火。
謝阿蠻強忍著，低著頭故意不然自己直視背著何滿子的高仙芝，微微欠身，道：「拜見王爺，皇上請各位快些下山，免得耽誤了前往太清宮的時辰！」
「免禮！我們剛才在路上發生了點意外，所以慢了些！走吧！」
「是！」
謝阿蠻本打算就此轉身讓李琎先走然後自己跟上，但是這樣做的話，是絕對不合乎禮儀的，
勉強轉個身對著高仙芝欠身，仍不敢直視高仙芝的眼睛，將目光投向地面道：「拜見高將軍！不知出了何事，您……您……為何背著！」
「哦！你來的正好！不知你是哪個宮裡的宮女，何內人不小心摔傷了，行走不便，可否由你來將她背下山？」
謝阿蠻想過一千次，一萬次與高仙芝相見的場景，雖然每次宴會上高仙芝從未注意過自己，但她總想著，總會有那麼一天，在大明宮的某個景色怡人的角落裡，能與他說上話，牽牽手！甚至接吻！
而現在，她無法接受現實竟是這樣的場景，他把自己當做個宮女，還背著自己討厭的何滿子——憎恨、失望、憤怒在謝阿蠻身體里交織著，她就要忍受不了了。
「將軍！」何滿子連忙道，她是梨園裡的藝人，不是大明宮宮女，你還是把我放下來，我自己走回去吧！」
「這！」高仙芝既心疼又不知如何是好。
李琎道：「將軍！你還是背著何內人吧！我會向皇上說明原因的，何內人腿受傷了如何走得下去呢？」
「不行！皇上和眾妃嬪都在下面，我不能讓高將軍背著我下山，以免落下話柄，日後對我、對高將軍都不利！」
娜則往香道：「不如我現在跑下去，讓幾位公公上來背何內人下山如何？」
「不用了，只要有人攙扶，我能堅持走到山下去！」
雖說都住在未央宮，但謝阿蠻有時看何滿子的眼神，讓何滿子總覺得很奇怪，今天沒辦法，只得求助於她了，道：
「阿蠻，你能幫我嗎？」
謝阿蠻被問住了：心裡是一萬個不願意，可高仙芝就在面前，王爺也在，總不能讓他們都認為自己是個不通情理的人吧！上次自己裝病的時候，何滿子信以為真還給自己送過葯，就裝一次好人吧！謝阿蠻強顏歡笑，道：
「何內人，還是我背你吧！」
「不用，你只需要扶著我就行！我這隻腳可以走！」
「好吧！」
下山時身體重心向下，有爬上經驗的高仙芝擔心何滿子摔跤，從石梯邊上拔下一把長長的野草，繞成一根草繩，綁在何滿子鞋子上，道
「這樣就不會擔心這些長滿青苔的石梯了！」
看高仙芝如此細心體貼，謝阿蠻更為動心。心裡暗道：自己理想中的那個他，就該想高仙芝這樣，高大英俊又細緻體貼，為什麼他就不多看自己一眼呢？。正想著，因為擔心她攙扶何滿子腳滑，高仙芝順手又扯下一把野草，繞成了草繩道：
「姑娘！你也給給你鞋子綁一下吧！以免你扶著滿子……何內人下山的時候不注意看路，到時你們兩個可能都會摔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