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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自古紅顏多薄命

  醉香樓,是蘇州城內乃至蘇杭都比較有名氣的青樓,只因為這裡出了一個據說不遜色秦淮八艷的花魁娘子,芳名王月生。


  王爭聽到后委實驚嘆了一番,這女子竟然也姓「王」,五百年前和自己是一家,自然要見見,不過這種見不是大搖大擺用身份去見。


  以現下王爭的身份,要是來到這醉香樓,那肯定是所有人都圍著轉,還有什麼興趣可言,當然也看不見自己想要看的東西,所以一行人穿街過市都是盡量低調行事。


  王爭長相也並不是那麼出眾,並且也沒有那麼多人見到過,這一低調還真沒人能認得出來是位手握天下強軍的統帥。


  說起來,大多數人對明代的青樓骨子裡印象還是妓院,非常庸俗。


  後世電視劇害人不淺,無論什麼朝代里都常常出現「回春閣」、「尋花樓」,這種看似有才但卻十分露骨的名字。


  有明一代,這種名字就算是青樓中也根本不會取用。


  而那些衣著暴露的女人站在門口,手拿絲巾吆五喝六的情況就更是家常便飯,一提起妓院,那基本都逃不掉這個場景。


  但是這種行為在就連明代的青樓女子都有所不齒,正相反,她們很高雅,有才又有傲骨,根本不會拿著絲巾出去像站街女一樣揮手。


  那什麼是高雅?(沒錯,書寫文字的我,就顯得很高雅。)

  首先,這些青樓女子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勾欄」,也有人叫做勾闌或構欄,這些是地方文化的差異。


  如果你要是直接說自己在找妓院,大部分江南人士都會說你孤陋寡聞,並且有辱斯文,一輩子都會是爛俗命。


  大概唐宋的時候,專業的娛樂場所就已經遍布神州的大城小鎮,它們設有欄杆以作舞台,所以在彼時,勾欄還只與歌舞有關。


  大「詩人」李商隱曾放聲吟唱:「簾輕幕重金勾欄」。


  當時間的刻刀在落到明朝的標尺時,被一些提倡「嫖娼有素質」的文人士子稱呼為「勾欄院」,反正就算是嫖娼也要找個含蓄的名字。


  士子們說的嫖娼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嫖娼,大部分人都是想與那些名艷名芳吟詩作賦,賣弄文采,剩下的則是去聽青樓女子唱曲,看她們歌舞,品味人生百態。


  說白了,依然逃不掉附庸風雅四個字。


  天下間最著名的勾欄院不是秦淮八艷發跡的任何一個,而是處在北京城的教坊司,沒其它原因,只因為這所勾勾欄院是國營,後台雄厚,哪家青樓也別想爭。


  在這裡從事工作的人員,基本上都有非常顯赫的身世,都是那些大明曆朝黨爭、政爭、兵變的犧牲品。


  比如洪武初年,元朝來不及逃走的貴族子女,還有和朱元璋爭天下被幹掉其它勢力的家眷後人,以及各個皇帝突然一變臉殺掉的大臣妻妾、子女,云云此類。


  總之,這些人,男的世代龜公,女的世代娼妓,他們比普通妓女還有不如,因為這些人都被皇命釘死,無論世道怎麼變,永遠都不會有從良做妾的那一天。


  民營的勾欄院,其實在穩定的時候很少出現不明少女被惡少賣入妓院的現象,這些倒不是因為百姓們的淳樸,而是因為制度。


  洪武皇帝爺早在大明開朝之初就想到這個問題,規定從事這一行業的女子必須要有地方司衙的文書證明,還有當地官府的承認。


  沒有?不好意思,逼良為娼的代價可不是鬧著玩的。


  直到現在的崇禎年間,從上到下所有規矩基本都成了鬧著玩,很多家庭就連父母都活不下去,子女就更是無依無靠,與活活餓死或者被人糟踐死的那些相比,被老鴇看上買進青樓培養的,還算是落個好結局。


  不過被老鴇看上也不一定會活下去,這些老妓女個個都是見錢眼開,唯利是圖的主兒,要是實在不聽話或者太笨的,將女童活活虐待致死,最後拋屍河中的其實並不少見。


  在大明,妓女也不好做。


  洪武皇帝爺雖然是泥腿子出身,但這位同志就和王爭一樣,不學而有術,將天下民分為「軍戶」、「匠戶」、「民戶」,硬性彼此不允許轉換。


  這位老爺子特意規定了青樓女子的一切,據《明實錄》記載,大明洪武皇帝曾親自下詔:

  「教坊司樂藝著卍字頂巾,系燈線褡膊,樂妓明角冠皂褙子,不許與民妻同。」


  也就是說,青樓人等必須統一戴「萬字元」頭巾,腰間應系特製的「褡膊」,歌舞姬則著「角冠」,穿赤褐色的坎肩。


  朱元璋身為開國皇帝,頻頻親自下詔關心青樓女子的安居樂業,這種事竟然屢見不鮮,誰都看不懂,但也不敢多說。


  比如朱元璋要求青樓女子及其家屬,只能穿毛豬皮鞋,要是某家某戶出了娼妓,男子則必須頭戴綠巾,上街只准在街道左右兩邊「靠邊走」。


  聽到這些的王爭倒是大吃一驚,原來後世那人盡皆知的「綠帽子」竟然是老朱最先開始推廣的,有點意思。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朱元璋則開闢了「一人淪落風塵,全家男丁都戴綠帽子」的奇聞軼事。


  這裡面包含的惡趣味,王爭每每想到時竟然也能理解,誰說洪武皇帝爺沒有自己的愛好,這老傢伙除了奪鼎天下,建立大明,盡殺貪官之外,私下裡有意思的事也不少。


  除了洪武和永樂朝之後,沒誰會再把老朱自己個兒的惡趣味搬出來當聖典,基本都是放著看看,其實無論老朱怎麼去規定,明代青樓女子形成一條產業鏈還是早晚的事。


  這些苦命的女子在未及「豆蔻」的年歲便被老鴇憑藉自己多年的眼力挑選出來,再親自教習這些女子,從琴棋書畫到兵法、劍術、乃至舞蹈,一一研習。


  雖然不一定全有,但基本能想到的都不會放過。


  在老鴇看來,挑選和培養小女孩就像買彩票,只要苦心培養出來一個那麼像點樣的,賺到手的肯定比投入多,要是一不小心出了個名妓,靠著吃上一輩子也不用愁。


  青樓女子的衣食住行盡皆按照世家之女,一言一動、一顰一笑,比之一般的大戶千金都毫不遜色,不然顯不出她們的專業。


  秦淮八艷中的絕大部分,與東林官員談起政見時竟然滔滔不絕,論起詩詞足以讓江南士子汗顏,「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據說便是唐代名妓白牡丹的大作。


  在一般的文人看來,這些青樓女子簡直比士子們更加有才。


  可是,這些人基本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最好的也就是被人贖身嫁過去做妾,而且是很慘的妾。


  要知道這些女子再怎麼有才,那也還是青樓女子,男人追著圖個挑戰性,但要是真正到手了,基本都不會把他們真正當回事,一高興是隨時都可能給別人的。


  士子們也是同樣,追那些文采了得並且艷蓋大江南北的名芳,才能顯出自己文采和自身的本事,要說真正愛上的,其實很少。


  所以說,自古紅顏多薄命,薄命如我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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