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冶鍛師小鎮
塞維亞拉大陸,西陸,格萊瑞王國境內。波爾頓小鎮正迎來它的黎明。
這座晨霧剛起的山丘小鎮,彷彿得到了黎明的信號,在晨星閃爍的那一刻,散布在小鎮各處的許多相似小屋的門前,同時亮起了一抹懸空火焰。那之後不久,原本籠罩在黑暗中的各戶人家都亮起了燈,家主人從屋子裡走出,小心關上門,怕吵醒尚處於熟睡中的孩子。抬頭看看黎明的天空,今天的晨星光芒明銳,應該能鍛出不錯的物件。
有這樣想法的不止一人,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冶鍛師,通過晨星的光芒來推斷冶鍊成果已經成為一種常識。提著裝有晨星石的燈,走到懸空火焰停駐的小屋前,輕聲默念著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咒語術式,打開結界鎖,進了小屋,那懸空火焰也立刻飛進屋內的冶鍊爐中,火光瞬間亮了數倍。
黎明,這是冶鍛師開始一天工作的最佳時期。波爾頓小鎮的職業比例中,冶鍛師職業者佔了百分之九十,是名副其實的冶鍛師小鎮。之所以這裡會成為冶鍛師們的聚居地,是因為波爾頓所處的位置,非常適合用來收集晨火。晨火,相比起其他的自然火或是用工具石燃起的火,更適合用來冶鍛武器,一個好的冶鍛師,多少有那麼一個鍛出絕世神兵的目標,晨火是他們通向目標的路上,必不可缺的那把火。
要收集晨火就不能不關注晨星。晨星是黎明時才會出現的明星,它的亮光能夠穿透陰雲濃霧,無論晴雨都會準時出現在夜空之中。過去的冶鍛師們為了收集晨火,需要花上數天時間刻畫集火法陣,等畫成后的第二天黎明,晨星一亮,光芒立刻被引進法陣中融為晨火。
這種方法耗時耗力,而且晨火的質量也會隨著法陣畫成者的力量波動而改變。但現在冶鍛師們不再為此苦惱。一千年前的聯合帝國時代,塞維亞拉大陸掀起了冶鍛熱潮,來自東西兩陸的各國著名冶鍛師們彙集一堂,鑄造帝國之刃。名師們的聚集催動了冶鍛的發展,並試驗出了各項新的冶鍛技術,其中最重要的貢獻就是集火法陣的永刻法。
由一族的冶鍛師家主使用咒語術式「永刻」,花費數月刻畫出一個最精良的法陣,陣心疊加族徽,此法陣能夠轉化為家族專屬的咒語術式,通過咒術的學習代代相傳。每一代家主冶鍛師都能通過為陣心族徽注入魔力的方式,增強法陣的威力。千年下來,只要家族不滅,冶鍛師們法陣都能夠收集足夠強度的晨火。
而波爾頓小鎮,是晨星釋放光芒的匯聚地之一,在這裡收集到的晨火純度更好,質量更高。雖然比不上各大王國的王牌寶地,但對普通的冶鍛師們來說也已經很足夠了。那些冶鍛小屋的門前都有一塊大石板,石板上就是永刻的集火法陣。
傳聞永刻法的創造者為東陸帝國,東皇羲和的冶鍛名門莫家的一名女性,可惜那名女性並未在史上留名,不然鑄造個紀念雕像對冶鍛師們來說,並不是難事。
伴隨著叮叮噹噹的敲擊聲,時不時還有各類魔法元素石被投入熔爐中的爆裂聲,晨星在太陽的光芒下漸漸隱去了身影。
被鐵漢柔情小心呵護著睡眠的小鬼們也陸續醒來,而在其他家的少年們被老媽催著起床吃飯幹活的時候,施密特家的喬納斯卻剛剛從外面翻窗回到自己的房間。他今年十七歲,一年前剛學慣用來打開家族結界的咒術。本來開結界鎖的咒術都會在十二歲的時候教授給孩子,但喬納斯.施密特實在是個鬧騰的傢伙,身為他老爹的安東.施密特怕壓制他不住,直到他16歲才勉強同意教他。
此後,學到開鎖秘術的喬納斯就如同脫韁的野馬,安東又忙著冶鍛,父子倆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面了。當然,喬納斯也巴不得不見面,不然肯定要被拿著鎚子揍。不過喬納斯雖然好玩了點,在冶鍛上卻有著不錯的天賦,十六歲那年就基本學成出師,只是缺少了精進的意志。這才是安東最頭疼的地方。
喬納斯落地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轉頭看著窗戶上的結界鎖,那結界上的咒語術式又有了改動,安東是料到他會翻窗回來,想給他個教訓。凡是和族徽有關的咒術,家主都能做點改動的,可惜喬納斯有點小聰明,學會了之後便能輕易舉一反三,根本攔不住。
要是換做前幾天,喬納斯並不會這麼早地回來,但現在,他豎起耳朵聽著客廳的動靜,一邊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換上睡衣。揉揉臉,把眼睛搓得通紅,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剛睡醒的樣子,喬納斯等著那陣敲門聲響起。
「咚咚」兩聲,隨後是一道清甜的嗓音:「哥,你起床了嗎?」
喬納斯被這聲「哥」叫得心潮澎湃,沒錯,他就是為了聽他妹妹叫他起床才特意趕回來的。
「哈……起來了起來了~」他裝模做樣地打了個哈欠,自認為演得不錯,「希貝兒,你起得也太早了……」
喬納斯邁著搖晃步法,磨蹭著過去開了門。門口,希貝兒穿著睡衣站在那裡,盯著他瞧。希貝兒有著一頭漂亮且濃密的黑色長發,發梢像貓咪的尾巴尖那樣彎著俏皮的弧度,為了避免第二天難以梳理,睡前她編了個寬鬆的辮子,藏藍色的緞帶扎在發尾,系成一個好看的蝴蝶結。
喬納斯看著希貝兒那張細嫩白皙的臉,一雙大眼睛彷彿夜裡的晨星,她正仔細打量著他,歪著頭像一隻好奇的小貓。不愧是我喬納斯的妹妹,就是可愛!喬納斯在心中盛讚了一番他妹,隨後立刻打起精神來演戲。
「怎麼了希貝兒,我臉上沾了什麼嗎?」喬納斯摸摸臉。
希貝兒看著他,搖了搖頭。正當喬納斯疑惑著,希貝兒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往外拖:「哥,我快餓死了!快點做飯啦~」
是的,當希貝兒回家,安東又在冶鍛屋忙著的時候,做飯這事就是喬納斯的任務了。別說希貝兒不會做飯,就算她會做,喬納斯也不會允許他的寶貝妹妹下廚的。聽到希貝兒的撒嬌,喬納斯立刻把那點疑惑拋到了九霄雲外,擼起袖子穿著睡衣就往廚房走,準備給寶貝妹妹露一手。
希貝兒把她哥哥打發走,回頭看了看那扇窗戶上的結界鎖。看來她哥晚上又去隕鐵丘了,希貝兒嘆了口氣,將門關上。
喬納斯在廚房裡忙活,希貝兒在浴室里洗漱。兄妹兩人隔著兩扇門倒也聊得挺好,他們半年沒見了,可以聊的話題實在太多。
「希貝兒,你在阿達爾沒被人欺負吧?如果被人欺負了,可別不吭聲,告訴哥,哥馬上撂倒蠢老爹,收拾傢伙去阿達爾為你撐腰!」喬納斯拿著鍋鏟翻炒著鍋里的雞蛋,隨手抓一把剁碎的青椒扔了進去。
「知道啦哥,不過希貝兒並沒有被欺負過,那邊大多都是各國的貴族子弟,為了不讓他們起衝突,校規還是很嚴的。」希貝兒閉著眼,伸手抓住安東一早為她準備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水漬。
「哼,誰知道那群紈絝子弟私底下會怎麼亂來,我妹妹這麼可愛,萬一有個什麼,你哥我非得把他們千刀萬剮不可!」
「嘿嘿,我知道我哥最疼我了~不過你要是再拿鍋鏟撒氣,我的青椒炒蛋就要糊了哦!」希貝兒整理完長發,走到了廚房。
喬納斯不說話,關火裝菜。早餐是希貝兒最喜歡的白粥配青椒炒蛋,他也不知道他這長相甜甜的妹妹怎麼是個嗜辣狂魔,不過只要她愛吃他就不會多話。兄妹兩人坐在桌邊吃早餐,一時間沒人說話。
喬納斯抬頭,看著對著勺子里的白粥吹氣的妹妹,心中一陣嘆息。希貝兒比他小兩歲,一出生就是全家的寶貝。媽媽去世的早,平時安東又忙著冶鍛,希貝兒可以說是在喬納斯的看顧下長大的。他們兄妹從來沒有分開過,直到去年。希貝兒年滿十四歲的時候,突然覺醒了強大的魔力和天賦預言術,鎮上一個預言師感應到了這股力量,連夜跑來抓著安東的肩膀,說鎮上出了天才了。
預言師勸說安東將希貝兒送到阿達爾魔法學院去學習預言術,順便修習魔法。那個阿達爾魔法學院在塞維亞拉的西陸非常有名,名師彙集,魔法藏書豐富,加上地處格萊瑞王國這個盛產各類魔法元素石的地方,更讓它聲名遠揚。三大王國和周邊小國的王室貴族,都會選送優秀的子弟去學習魔法。而普通人想進這所學院,只有具備天賦奇才和魔力強大兩大優勢才有機會。
顯然,希貝兒就是那個平民中難得出現的奇才。在鎮長和預言師看來,家裡出了這麼個天才,不送去深造簡直是浪費!就像無意中發現了一塊玉清石,卻不拿去冶鍛成絕世神兵一樣,浪費到讓人吐血!
在鎮長和預言師的聯合勸說下,安東終於點頭。這讓喬納斯非常不滿,但他也沒法反對,因為那是希貝兒的希望。波爾頓小鎮作為冶鍛師的聚居小鎮,在格萊瑞王國還小有名氣,因此鎮長的推薦信為希貝兒輕鬆爭取到了面試的資格。面試的結果當然是通過,於是在去年的盛夏,希貝兒第一次獨自離家,她揮手道別時臉上燦爛的笑容,看得安東和喬納斯一陣心酸。
希貝兒,連飯都不會做,一個人在那種地方真的能生活得好嗎?王室貴族上學的地方,物價一定很高吧,希貝兒,會不會很缺錢花?
施密特父子倆帶著各種擔心,開始加倍努力冶鍛,賺取錢財。但喬納斯心中的不滿卻在與妹妹分開的這段時間,越來越膨脹。他不滿的不是安東將妹妹送去阿達爾學習魔法,而是固執地讓他留在家中。本來喬納斯是想作為隨身護衛跟著希貝兒一起去阿達爾,好保護她的。在聽說阿達爾魔法學院允許每人攜帶三名隨身護衛時,喬納斯便打定了主意。但這個決定被安東無情的否決。
難道你就放心,讓希貝兒一個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學習?喬納斯的質問換來的是安東嚴厲的眼神。
「你應該明白,喬納斯。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於希貝兒,她是施密特家的人,遲早也要經歷這番歷練。」
更重要的事……喬納斯撇撇嘴。從他十四歲開始,他就知道他這輩子可能就要困守在這個小鎮上了。就為了那所謂的重要的事。
施密特家從一千年前開始,就堅守著一個秘密。在祖上留下的遺訓里,喬納斯知道他們的家族在千年前,其實並不姓施密特。
莫.夏佐,這才是施密特家族真正的姓氏!
雙姓氏代表著千年前那對夫婦對彼此的承諾與深愛,而這個姓氏,卻是不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讓人所知的。
一千年前的聯合帝國時代,來自東皇羲和的莫家冶鍛師莫語塵,與西陸三大王國之一的埃德利亞王國大預言師休伯特.夏佐結為夫婦,冶鍛與預言結合,他們收集多方素材,在天時地利人和下鍛造出了一把絕世神兵。那把神兵化身驍勇的戰士,成為帝國的殺神,征戰四方,戰無不勝。
然而,數國合一之後,聯合帝國的兩位最高首領,卻下達了誅殺令。在多國圍殺之下,神兵所化的戰士殞命萬劍丘,只留下其本體立於萬劍丘之巔。莫.夏佐夫婦想盡方法才從聯合帝國的熔爐中盜走神兵,並隱姓埋名于格萊瑞王國的這座小鎮上,以施密特為偽姓,傳承千年。
而那把神兵的名字,叫做「專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