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破陣
出了波爾頓，向著東邊天空之下的那片陰影，走上一整天，就能到達格雷山林。啟策選擇在黎明出發，是因為他的身份在波爾頓暫時還是一個秘密。從重生於這個小鎮的那天到現在，不過短短的四天，他一直都在施密特家中隱秘地度過，未曾暴露在其他人的眼前。
理由很簡單，為了安全。不光是為了他的安全，更是為了施密特家的安全。絕世異刀專誅的傳說，雖被抹去不為世人所知，但那些抹去它的人們，卻還繁衍生息著。安東雖為了看顧神兵，一直未出過波爾頓，但萬劍丘一直有多國軍隊駐守的這件事，他還是知道的。駐守專誅殞滅時的地方，千年不變。這是為了什麼？想想也明白，那些人也畏懼著專誅，怕他復活來尋仇。
雖然天賦預言師在大陸不多見，但每個王族都會或秘密或明裡擁有幾個這樣的大預言師，說不定他們早已經預言到了專誅的復活。加上魔鏡飛報所報道的那場萬劍丘災變，要不了多久，那些蠢蠢欲動的王族們也要行動起來了。所以，為了應對遲早要查到波爾頓來的暗探們，隱藏啟策還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不能讓他成為突然多出來的那個人。
有了晨星照路，即使沒有晨星燈啟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便。他現在的視力遠超常人，夜視能力自然不在話下。將記在腦子裡的地圖和眼前的地勢對比了一下，他決定聽從安東的建議，從隱秘在樹林里的小路前進。喬納斯說過，厲害的戰士只需要半天時間便可到達格雷山林，啟策應該也差不多。但現在，啟策覺得喬納斯還是小看了他的能力。
雖然用不了魔力，但他這具身體的素質實在超乎想象得強！在不借任何外力，只憑腿部肌肉發力便輕鬆跳上樹榦時，他便感覺到了。這是一副便於行動的身體的同時，也是一個絕佳的武器。畢竟是由玄鐵所化的肉身，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的組合，都蘊含著強勁的爆發力。
在林間快速跳躍前進，彷彿在空中奔跑，風從耳畔呼嘯而過，視線卻不會因過快的行動而有所模糊。在那個世界，啟策總是嫌棄作為人的脆弱，太容易受傷，太容易死亡。跟不上心念的動作，追不上思想的行動，無不是一種拖累。
但現在，他倒是要注意自己的大腦，可不要跟不上這非人的身體素質了。看來為了配合暴漲的行動力，思維訓練也是很有必要跟上了。他邊為未來的訓練做了規劃，邊拿出定向器看了一眼。確定位置用不著停下腳步，天色正漸漸由黎明轉向清晨。
窩在巢里的群鳥呼啦啦地從林中四散飛出，啟策停在一棵大樹樹榦上，以一條小河為界，格雷山林近在眼前。那塊不知何年便豎在那裡的地界碑上，用西陸通行語寫著格雷山林的名字，多年的風霜雨露與野獸的攻擊都沒有毀掉碑上的字，想必立碑的人使用了相當厲害的刻印咒術。
啟策觀察了一下周圍，他的感官敏銳，方便了偵查。確定沒有威脅，他跳下樹，向著格雷山林走去。小河並不深，當然阻止不了他的腳步。啟策在走過地界碑前停下了踏出一步的腳。他的視線下移，看向地界碑下方叢生的青苔。那裡沒什麼特別的，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迹。但是啟策在那一瞬間聽到了來自身體內的刀鳴。
刀是他靈魂的憑依，或者說，就是他靈魂的本身。名為專誅的刀發出了刀鳴，直接傳到了他的大腦中。他可以確定，那裡有著什麼。沒有猶豫，啟策只是看了一眼確定位置，隨後拔出腰間的匕首朝著那塊泥土刺了下去。
在刀尖落地的剎那，啟策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阻力，他沒有停止，手臂用力繼續下刺，那片青苔地立刻浮現出了一個法陣，上面的咒語術式發出光芒，法陣的輪盤旋轉。這是結界法陣！啟策心下判斷，他雖然對魔法陣一竅不通，但也是見識過施密特家結界法陣的。憑著對法陣氣息的記憶，他將它們對上了號。
如果啟策告訴希貝兒他能感受到法陣的氣息，一定會得到那位天賦奇才的預言師的驚嘆的。法陣是魔力與咒術相結合的產物，雖各有不同但同類型的法陣有著相似的特徵。塞維亞拉的人可以根據咒語術式的類型和法陣的特點來判斷屬於哪種法陣，但絕沒有聽說誰能從「氣息」上就能判斷出來的。
這是來自「專誅」的力量。啟策雖然有些懷疑現在沒法使用魔力的自己能不能破掉這看上去還有點厲害的結界法陣，但依然遵循著第一直覺繼續用力突刺下去。咒語術式在輪盤上瘋狂旋轉，轉化為推擋的阻力，但啟策並未感到多麼吃力。匕首與法陣的力量相持不下，他一挑眉，空著的左手迅速拔出綁在腿上的一把短劍。
這短劍是從安東的兵器庫里挑出來的，當初他只是覺得稱手，不過現在想來安東告訴過他，這是一把加了魔法石冶鍛的魔法短劍，可以算得上半個法器了。即使使用者不使用魔力，它也能在感應到魔力阻礙的瞬間釋放魔法攻擊。
短劍在向下刺進的瞬間感應到了結界法陣的魔力，尖端立刻轉化為了深紅色，彷彿有烈焰在劍身蘇醒。雙重攻擊之下，結界法陣開始出現裂隙，施術者的咒術顯然水平一般，換作希貝兒就絕對不會這麼簡單便被破陣。兩把武器的尖端同時刺進法陣中心的徽紋，短劍釋放出的烈焰轟然湧向四方，將青苔地裂出了八段深坑！
「還挺好用。」啟策表揚。他收起短劍，用匕首在被破的徽紋那塊挖了幾下，要是讓喬納斯知道自己的得意之作被用來挖土，恐怕有一場架要打了。
一塊閃著深紅色光芒的石頭出現在他的眼前，啟策伸手拽了出來，放在陽光下瞧了瞧，應該是塊魔法石，具體是哪一個元素系就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什麼人把它埋在了這裡，既然能讓「專誅」感覺到一絲不爽，那證明埋它的人並不單純是為了藏寶。
難不成真是為了那個傳言？啟策出發前，安東曾跟他說過一些關於格雷山林與魔武者的事情。
在塞維亞拉大陸，每個人都擁有與生俱來的魔力，但使用的方法卻大不相同。有的人魔力經絡通暢強勁，可以使用龐大的魔力，且對咒術法陣等有著天賦才能，便會選擇成為魔法師。而另外一些人，則是天生的戰士。他們的魔力更多地通過魔力經絡融入進了肉體中，使他們更善於戰鬥，並擁有各自的體術技能。這些人與魔法師區分，被統稱為魔武者。如同魔法師中有著預言師、咒術師等職業，魔武者也擁有魔劍士、刀客等職業。
格雷山林有魔武者活動，這在波爾頓不是什麼秘密。像格雷山林這樣險峻的地方，一般人很少會過來，但有一些人卻是這裡的常客，他們被稱為賞金獵人。所謂賞金獵人，即是拿錢辦事的人，做這個職業的大多都是魔武者，他們的血天生就比魔法師們更熱一些，既能冒險又能拿錢的事情，很多亡命之徒與武力傑出的人都樂於去做。
而格雷山林里，有許多金主們喜歡的東西。各國的王室貴族對奇異的妖獸情有獨鍾，用它們做寵物，不僅體面又刺激，還是社交宴飲時絕佳的談資。棲息眾多妖獸的格雷山林自然成了賞金獵人們撈金的好去處。安東告訴啟策的消息中，有一條則是最近從雲遊商人那邊聽來的。
不知為何，最近在一些賞金獵人中，格雷山林里有大量高級魔法石的說法在盛傳。也是因此，安東才要啟策小心魔武者，畢竟現在對他們來說，每一個來格雷山林的人都是尋寶的競爭者。要是能在格雷山林找到大量高級魔法石，出去以後不愁找不到買主，在塞維亞拉大陸什麼最值錢？那當然是魔法石！
王室貴族需要它們擴充軍政實力，法師武者需要它們強化自身的魔法武技，這塊大陸是以魔法為生存力量的地方，只要魔法存在一天，魔法石的地位就不會有任何動搖。更何況，這些賞金獵人們自己也渴求著它。
稱雄稱王，實力至上！想在這片大陸有立足之地，就看你的法術夠不夠炫，拳頭夠不夠硬，揮動的刀劍是否長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