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不妙
那個獵人，是絕響的人。當啟策在巨石之後觀察著那個年輕獵人和猛毒獠牙獅的時候，他看到了他別在腰間的那把短刀上的徽紋。一匹幼狼對月長嘯的剪影，那正是絕響獵人團的團徽。他在阿爾傑和索爾的武器之上都見過，不會認錯。
這個獵人恐怕是絕響先遣隊的，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沒能和其他的先遣隊傷員一起回駐紮地。雖然先前聽到了他的尖叫，但看他的動作也不像是受傷了的樣子。啟策心下已經有了猜想，這個人，救還是不救？來不及想更多，他已經出手了。
只是結果出乎了啟策的意料。他原本只是想讓那幾隻獠牙獅失去行動能力，就當賣這傢伙一個人情。沒想到那三枚柳葉飛刀都因為他過度集中的精神，而在出手的瞬間附著上了他的魔力，直接卡進了獠牙獅的咽喉。在極短的時間內，柳葉刀上的魔力就使得獠牙獅的血管爆裂，令它們當場斃命。
等那個獵人離開，他將三枚飛刀都拔出細細查看，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他現在的處境，很不妙。
他看上去似乎是變得更強了，甚至強得可怕。這一點不僅僅體現在三刀斃命三隻獠牙獅上，包括他再入格雷山林之後，比以前更大範圍傳播出去的殺氣，招引過來的獸群數量，以及從殺氣上就能探知遠處野獸們蹤跡的能力。而且，仔細想想，犀角獸群那一戰之中的犀角獸也不像先前在這裡的野獸，那樣懂得觀察對手的能力再做行動。
它們彷彿已經失去了理智。遭受過刀劍攻擊的野獸為什麼會對獵人謹慎攻擊？因為它們通過過往的教訓知道了那些武器的厲害，它們的謹慎源於對死亡的畏懼。如果有一天，這些野獸害怕著死亡到了不顧一切去送死的地步，那麼，它們不是憤怒到了極點，就是絕望到了極點。
而這種恐怖是由啟策製造的，在啟策本人，完全不能控制的情況下，事態還在不斷往更嚴重的方向發展。中了幻形魔法之後，他的一部分能力似乎打破了一個囚籠，被釋放了出來，但就像野獸的本能，這部分能力也是專誅作為一把神兵殺器的本能。
它就是要挑釁，就是要製造恐怖，就是要讓死的氣息深種在每一個感受到它的生物心中。野獸對這種殺氣要比人，哪怕是最厲害的獵人也都要敏銳得多，所以它們才會如此瘋狂。如果這種力量繼續發展，到時候他的敵人，可就不止是這座格雷山林的獸群了。
那些現在還和他並肩作戰的獵人們，也將失去理智。這是最不妙的處境。如果再不找方法控制住這種看似方便實則作死的能力，別說解決這裡的事情了，到時候他連回波爾頓見安東他們都是妄想。
他能夠提前得知那些人的動向，但相對的，殺氣也會暴露他自己的行蹤。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可不是明智的選擇。啟策感到頭疼，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黑貓關上結界鎖的聲音。
「可以了？」他回頭，卻見黑貓已經蹲坐在結界法陣前凝視著他。
漆黑如同深夜的天幕，這是黑貓的瞳孔。而那瞳孔之中，正映照著他此刻的表情。那是一張他不熟悉的臉，帶著猙獰的殺意和似乎要滿溢而出的狂氣。過去，在另一個世界，復仇的前夕他時常在鏡子里見到這樣的臉。這是他很不喜歡的表情，他原以為這已經隨著自己在那個世界死一起埋葬掉了。
但現在，他突然意識到了，他離「死亡」才過去六天的時間。他重生了，但還沒有找到自己的全新的身份，他的靈魂，還活在過去。因為復仇而扭曲的心性，是殺意最好的寄宿地。
「喵……」黑貓叫了一聲，一歪頭。看上去就只是一隻什麼都不懂的黑貓，沒什麼特別之處。
（阿策，回去嗎？）它的爪子動了動，魔力化為金色的粉末漂浮在半空，化為了字的形狀。
「……嗯，回去吧。」啟策鬆了口氣，也不知為什麼就放鬆了一點心情。太過焦慮只會自亂陣腳，該做的事情努力去做完便可，唯有慌亂最不可取。重生了就會有所不同嗎？並非如此吧，同樣的靈魂，換了一個世界存在，不同的也只是際遇。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原來的下場。說不定，還會更慘。
（你剛剛做了次好人。）
「你看到了？」
（你的殺氣太重了，我沒法不將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有什麼感想？」
（可怕。幸好你不是我的敵人。）
……
啟策帶著黑貓沿著原路返回。一路上他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老實說，那個絕響的獵人會碰到那幾隻猛毒獠牙獅，裡面很大部分的原因也在啟策身上。那幾隻獠牙獅也是感應到啟策的殺氣而來，不過它們作為妖獸，自制力與警惕心要比野獸高得多。在獸群沒有前來匯合之前，只有它們幾隻，還不敢攻擊啟策。只是警惕心夠了，智商卻還是一般，以為不攻擊啟策就不會有什麼問題，想在與獸群匯合前狩獵美食，卻送掉了自己的獅命。
「話說回來，那個傢伙手裡的武器有點眼熟啊……」啟策一邊說著，已經看到了絕響的駐紮地了。他急停下奔跑的步伐，裝作散步歸來。反正他只是個臨時團員，不拖後腿的話也沒人在乎他去了哪裡。雖然先前的一戰因為實力而受到了不少關注，但那些獵人們都已經累得要命了，抓住這個空檔還不趕緊休息，難道要找他閑聊不成？
「記住自己貓的身份，別做怪事啊。」啟策拎著黑貓叮囑了一番，感受到這傢伙的彆扭脾氣，他又將它放下，拍了拍貓頭。
（知道了……）黑貓不得已做出了承諾。
這邊啟策剛對這懂事的回應感到欣慰，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尖叫在耳邊響起。不過這一次，這尖叫里蘊含的不是恐懼而是欣喜的心情。
「索爾！阿爾傑團長！」
身上綁著獠牙獅的獠牙的年輕獵人班德爾，揮舞著手中的銀色長槍，榮歸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