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所在之地
飛躍魔法組陣的中心，踏著祭神台的光柱，啟策只覺得全身的魔力都湧向雙腿，給他遠遠不斷的動力。這使得他毫不費力地縱身而上，一路如履平地，轉眼已至高台之上。
雙腿的魔力經絡傳來了隱隱的刃鳴，彷彿將醒未醒之人的心跳聲。他不禁錯了個神，猜測起這還無法化形而出的兵器究竟是什麼，讓他總有如此踏風而行的力量。
但這一分神並沒有使他的行動出現任何滯緩。躍上祭神台之後，他便立刻分了一部分力量至脊背上的魔力經絡里。寒冰裂紋覆蓋於寒鐵箭矛之上，他橫揮出去，一道裹攜著冰法的蒼勁之氣斬斷了某個無形的操縱力。
那是伊恩口中不斷念出的咒語幻化的魔法，它是祭神儀式上，大祭司的最強武器——月汐神引。正如這魔法的名字，它是一個詭異的操縱咒法。與那些帶著木偶表演的傀儡師不同，這魔法彷彿是神賜予其在人間代行者的力量。
受控者將沉醉在月色中，失去反抗能力，同時變成代行者的傀儡，無論生死靈魂，皆脫離本身的控制。而這位神的代行者，他就彷彿你靈魂的主宰者，你唯一永恆的神明，而你要做的，不過是隨之而行。
沒有什麼再屬於你，一切的一切，都將獻祭於神！
這無疑是最符合接受大祭司之職的人的魔法。大祭司，也是月神教在塞維亞拉的最上位者，說是真正的神的代行人，一點也不為過。但是，伊恩眼神陰暗，幾乎發狂，月神教從千年前，便不再有大祭司了！
他們為什麼要蟄伏，為什麼要躲進古老部族領地的深處，全是因為這件事。長壽的古暮萊特族，至今為止也只有大主教一人自千年前活至今日，但他在千年前受了過重的傷，已然神志不清。
大祭司代神存世，代表著最崇高的神，最強的護教力量。而真正掌權與打理教中事物的，卻是大主教。只有他知道千年前那個讓月神教幾近滅亡的時代，究竟發生了什麼。
千年來，一代代的主教從當時先人留下的記錄里，大主教偶爾清醒時的口述中，整理出了一場模糊的戰爭故事。
但結果很明顯的，千年前出現了一個非人之物，使他們失去了大祭司，月神教更是幾乎滅亡。那是伊恩未曾見過的至仇！他只恨，自己不生於那個時代，不能與之一戰！
事到如今，剛剛恢復元氣的月神教，卻無法再出一個能媲美那位大祭司的存在，月神的力量也越發昏沉……主教只有在祭祀之時偶爾使用大祭司的魔法，但本質上，月汐神引的力量還是差的太遠了。到了他這裡，不全力根本連這魔法都釋放不出。好不容易成功，卻被那個擅自行動的「祭品」給斬斷了與月刀之間的聯繫！
「現在可不是你該出現在那裡的時候……」伊恩渾身氣得發抖，語言似從他的喉嚨里一個字一個字被扣出來那樣，讓人聽得頭皮發麻，「滾回你該呆的地方！你這惡徒！！」
啟策擋在那道力量之前，雖然他看不見它，但專誅傳來的激烈刃響，卻讓他明白這力量的所在，它是極度危險，又令他分外熟悉的東西……腿上的魔力經絡失去魔力的灌注，光芒不再，那未覺醒的兵器也重新陷入了沉睡。啟策站在黑貓前方，手中的寒鐵箭矛橫隔身前。他不使用鋒利的矛尖，而是將所有的魔力都灌注進了矛身。
矛身那散發著寒霧的寒冰裂紋，迸發出令人心悸的光輝。寒氣凍結了周圍的一切，就連此處的時間都彷彿慢了一些。在這凍氣之中，人的呼吸為之凝結，而無形的空氣化為了有形的水滴，水又化為了堅硬的冰幕，似乎連光都無法穿透的厚度，讓伊恩那堪堪成型的「月汐神引」魔法被阻隔在外。
面對那個讓人無比不爽的魔法師，啟策只對那傲慢的語言，回了一句話。
「我該呆的地方，不就是這裡嗎？」他心裡翻湧起了異樣的暢快之情，甚至有一絲殘忍的興奮，他知道，他的刀魂正有同感。
是的，他此刻的心情，就彷彿生來的使命便是與這個人背後的力量對抗一般，哪怕自損八百，也要重創，不對，是滅得他們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陰魂不散的傢伙，這次讓你們神魂俱滅！」
伊恩本來氣得發抖的身體，突然一僵。他的臉已經從極度的蒼白，扭曲至了地獄惡魔一樣的醜陋模樣。一瞬間，那些模糊不清的教中記載，活了千年卻神志不清苟延殘喘的大主教，失去了大祭司的月神教千年慘狀，一一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你就是……是你？是的……是的……我從沒見過，比你更惡的魔徒！我從沒遇過，比你更讓人厭惡的變數……你是神的敵人，不……」他幾乎發狂，神志不清，「你只是一隻螻蟻，是我們大意了，讓神的領地，出現了你這麼個醜陋噁心的蟲子！」
啟策感覺到，沒有了腿上那魔力經絡的力量，祭神台的魔法光輝再次困住了他。不過，這樣也好。他不需要再去哪裡了，他要呆的地方就是這裡。戰場的最前方，遇到絕命之險的朋友身前。
因為過往不曾有過，遇到才更需要珍惜。世間林林總總諸多麻煩，人心莫測。世界之大，一生之中，又能有幾個捨命相交的朋友呢？那是比任何寶藏都珍貴的，一旦失去，便永不再來的存在。他後悔了千年，憤恨了千年，現在，他重新面臨選擇，並毫不猶豫的站在了這裡。
他的所在之地。
而伊恩的那段瘋言瘋語，倒是讓他知道了更多的訊息。他確實與這傢伙背後的組織有著深仇大恨，而這個世界，似乎被他們理所當然的看成了他們信奉的那位神的領地……
螻蟻？螻蟻也是這個世界的生存者。這裡可不是神的後花園。
強行圈地，還不讓原住民反抗，可笑至極。啟策嗤笑了一聲，他的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笑，眼神似冰霜，寒冷徹骨。他站在高高的祭神台上，用手中的武器，切斷了獻祭儀式，奪走了神的祭品。
伊恩被徹底激怒了，這一幕，他感受到的，只有神被蔑視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