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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她會聽到的

  第五十三章


  抱朴山試道大會斗陣第二輪,將不再抽籤決定對手。


  而是挺進第二輪的六人相互邀戰,勝者入前三甲。


  登頂望仙台。


  如何邀戰?

  六人心照不宣。


  以避開同一脈師兄弟為準則,數千年不曾改變。


  三場斗陣的名單,很快便被敲定。


  第一場,通天塔秋颶風對陣不老洞盧有角。


  第二場,通天塔孫樹神對陣不老洞許小仙。


  第三場,通天塔墨秋殺對陣迷樹花鏡龍靈兒。


  六個挺進第二輪的修者中,龍靈兒是唯一一位女修士,率先從對陣名單里選取了六人中相對最弱的墨秋殺作為對手。


  談不上獅子搏兔,至少也是以大博小。


  既避開了天之驕子秋颶風,不作蚍蜉撼大樹的大無謂、大英勇。


  又避開了可與『巨吼天神』劉德瑪分庭抗禮的不老洞盧有角。


  至於挑選不老洞許小仙,或者僅剩一臂的綠袍公子孫樹神,她想都沒敢去想。


  至於為何?


  當不老洞昨夜添新墳,綠袍公子斷一臂之後,誰都知道,若無意外,這兩人之間終有一戰。


  避無可避。


  若自己選擇兩人中的任何一人,都將禍水東引,勝則安之,敗必死無葬身之地。


  不值當。


  不老洞盧有角選擇了天之驕子秋颶風為對手,最大程度上讓七師弟避開了殺招,這不是什麼小肚雞腸、貽笑大方的『田忌賽馬』,更不是中州帝國與王國的檯面上、廟堂與江湖之間的縱橫捭闔。


  興許綠袍公子孫樹神與七師弟許小仙,傳聞中避無可避的恩怨情仇之戰,他並未多想,換他上也是不死不休。


  更像是一種情懷。一種信仰。


  一種來自不老洞同門師兄弟姐妹之間的某種情懷,一種來自於『抱朴當興,興在朱鳥』的信仰。


  大師兄顧道生,那個微微有些駝背,還有些看起來寡情生冷的大師兄,昨日何嘗不是像一枚過河的卒子。


  除了前行,再也沒有了回頭路。


  顧道生若在棋盤上,更像是被一個臭棋簍子,落手布局的第一枚棋子,『中宮炮』。


  執子者,還異想天開的覺得,中炮過河,車進七,兵對屏風馬,平炮兌車。


  結果……


  一命,換一臂,另加法寶『金剪刀』七成靈氣,一柄算不上本命法器的大流水斷紋青釭劍,一塊通天塔一脈多如牛毛的護心鏡。


  值么?


  值當么?

  真他娘的值當么?

  相信,哪怕雙鬢斑白,行將就木,早已洗盡鉛華的大國手,也不能,更不敢去輕易評說。


  許小仙覺得不值。


  許小仙知道,那個臭棋簍子,昨夜去過栽滿湘妃竹的黃土包,敬過一杯水酒。


  不是南瞻最昂貴的『稻花香陳釀』,不是東勝神洲百花谷開壇香十里的『百花果子酒』,不是北俱蘆洲一口醉老牛的燒心『老白乾』,也不是西牛賀洲酒中酒霸『西風烈』。


  而是南楚,家喻戶曉,不貴不上頭的竹筒『糯米酒』。


  傳聞南楚,每年端午、中秋、年關,便會用竹筒裝上滿滿的一筒糯米酒,邀請親朋好友,開懷暢飲,天倫共享。


  一杯水酒?

  黃土包里的,興許覺得,值了……


  …………


  通天塔秋颶風對陣不老洞盧有角。


  決定誰登頂抱朴宮望仙台,看天書石碑《抱朴子》的第二輪,第一場對陣,在翠青峰舉行。


  談不上戲劇性,也在眾人意料之內的一幕,不可避免的上演了。


  近九十年,三次抱朴山試道大會,誰遇上天之驕子秋颶風,這種畫面,無時不刻都在上演。


  不老洞盧有角,跨上斗陣台,對著抱朴山四小神仙之首的秋颶風,早已跨過元嬰中期,觸摸到出竅門檻的天之驕子,行了一禮。


  隨後,認輸。


  走遠。


  稀稀拉拉幾個一直執拗的認為,蓬萊島盧家一言九鼎的漢子,至少會在一種可以拼搏的姿態中落敗的看客姥爺們,心態如出一轍的看著盧有角瀟洒的認輸走遠。


  這人恬不知恥的負了,眾人心裡對於勇於攀登、迎難而上八字的信仰,連認輸都他娘的理直氣壯……


  盧有角。


  曾身高不足三尺,如今巍峨八尺如山嶽,心裡竟然還藏著一個侏儒?

  有人覺得不可思議,有人埋汰,有人怒罵,有人嬉笑。


  盧家漢子,盧有角,管它個卵。


  …………


  豆蔻花,未大開時就顯的非常豐滿,故俗稱為「含胎花」,因此也就成為少女的象徵。


  豆蔻一詞,典出南瞻杜大家《贈別詩二首之一》:「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意思是說,姿態輕盈舉止優雅正是十三年華,就像二月初枝頭上含苞待放的豆蔻花。


  一個豆蔻少女就站在許小仙面前,興許看盡南瞻部洲十里長街的青春佳人,捲起珠簾故作嬌俏的美女,在少年心裡,也沒有人比得上她。


  許小仙看著眼前的豆蔻少女,有些陌生,又有種來自骨子裡,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就像是自己的身體髮膚一般。


  許采兒。


  許小仙是青龍驪珠所化,她卻是含著青龍驪珠出生。


  同根生。


  先前,兩人僅在十里桃園深處見過一面。


  闊別一年,再相逢,許采兒已不再是那個時不時便會哭得帶雨梨花的青澀姑娘。


  煉化了兩成不老晶之後,那種本不該出現豆蔻年華身上,或是不該出現在女人的厚重,在許采兒身上不溫不火的熏陶出來。


  許采兒看著許小仙輕聲道:「明日一戰,你勝算如何,我不想問,也不敢問。


  我更不敢勸說你未戰先退。


  大師兄顧道生為你而死。


  六師兄盧有角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老洞這一脈為你畫下棋盤,布局、提子、落子。


  大師兄的『過河卒子』,『中宮炮』在先,六師兄的『棄車保帥』在後,成與不成,能否屠大龍,我不敢去想。


  相信師傅也不敢去想。


  我只想告訴你。


  哥,你若贏了,我為你驕傲,母親為你驕傲,不老洞這一脈所有人相信也會為你驕傲。


  你若輸了,我帶你回東勝神洲東海郡。」


  許小仙看著許采兒,沒有說話。


  天邊兩隻黃鶴飛過,結伴而行,時而翱翔在雲霧裡,時而俯衝出雲霄。


  像是無憂無慮。


  少年看著天邊,低聲呢喃了一句:

  「我還記得答應過你,它年我欲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說過了……


  便不會忘。」


  豆蔻少女瞬間容顏舒展,笑道:「她會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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