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九死一生
第五十六章
綠袍公子孫樹神如同一尊綠袍天神，飄然落地。
碧玉游龍劍，歸鞘。
孫樹神落地后，並沒有一擊必殺的喜悅，不去看那個觸目驚心的大窟窿，反倒眼神慵懶的看著雲龍槍插著的地方。
登青雲梯時，許小仙還未登山便已登頂的玄妙身法，他早有耳聞。
具體是不是大崑崙的鎮山神通『分形散影』，他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這個提靈初境，還未結丹的少年，體內真元還夠他施展身法幾次。
一次？兩次？還是三次？
綠袍公子孫樹神覺得，許小仙再施展一次，已是極限了。
提靈初境，還觸摸不到小長生的門檻，體內真元再渾厚，也依舊到不了真元結丹的凝實程度。
能夠在通天塔里溫養碧玉游龍劍，一養就是四十年的綠袍公子，從來就不缺耐性，他願意等。
願意等少年黃庭宮枯竭的那一剎那。
那一剎那，他將手起，剪刀落。
他要看著那個在十里桃園將他本命異獸一口吞噬的少年，被自己用金剪刀，一閘，兩段。
身死。
道消。
他還想看到少年體內寄居的朱鳥離開時，那種爽到骨子裡的輝煌、璀璨，剪影。
孫樹神就像一頭慵懶、高傲的橘貓，淡漠的看著雲龍槍插著的地方。
如他所料。
一道虛影出現在雲龍槍邊，逐漸凝成實體，正是許小仙的身影。
許小仙才露出身形便對著孫樹神咧嘴一笑，再緩緩的將雲龍槍拔出，持槍而立。
兩人再次遙遙相望，距離百丈。
許小仙氣機充沛，體內真元依舊如同潺潺流動的山泉，源源不絕。
綠袍公子眼神飛流直下，慵懶轉淡漠，淡漠轉陰冷，還有一絲殺氣在眉目間升騰。
不可抑制。
孫樹神眼神愈發顯得陰鶩，就像是隱藏在黑夜裡的禿鷲。
「許小仙，本公子看你還能用身法躲避到何時！」
話音未落，碧玉游龍劍再次鏗鏘出鞘，龍吟起，綠光閃，綠袍公子孫樹神已在碧玉游龍劍上。
劍聲呼嘯。
僅半個呼吸間，綠袍公子孫樹神便跨過了百丈距離，單手成爪，虛空一抓。
一個巨大碧綠爪印如同牢籠般落下。
小長生修士里鮮有人能修鍊而成的神通。
虛空成爪，畫地為牢。
巨大爪印化作的牢籠距許小仙，僅有六七丈。
空間扭曲，滔天威壓四面八方湧來，許小仙就像是走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箱子里，彷彿連呼吸都不能順暢。
許小仙不退反進，體內真元排山倒海之勢一氣上崑崙，單手擲出雲龍槍，腳踏罡斗復踏罡斗，提拳迎擊。
左手開山，右手捉虎。
七十二路地煞拳！
剎那間，許小仙便擊出三百六十拳。
漫天火紅色拳影凝聚成一個巨大拳頭與碧綠爪印對沖，電光火石之間，短兵相接。
火紅色拳頭被碧綠爪印，瞬間捏碎，花火四濺。
碧綠爪印僅僅顫抖了一下，空氣彷彿裂開一道縫隙。
僅一絲絲微不可查的顫抖，僅僅一絲可供風吹過的縫隙。
那一剎那，許小仙的身影如同吹過峽谷的那一道扶搖大風，帶著風吹峽谷的嗚咽聲，脫出碧綠爪印的籠罩範圍。
再回首，碧綠爪印已將大地抓成五條觸目驚心的溝壑。
許小仙已在兩百丈之外。
雲龍槍也在少年手中。
『過山聽鳥語』，《神猿悟道經》里三式神通中的一式。
五年前，十里桃園，盧家漢子盧有角帶著許小仙去抓金翅鳶時，用過一次。
少年沒有刻意去模仿，依舊做到了最好。
對於提靈初境來說，施展『過山聽鳥語』，剎那間便於夾縫中求生存，瞬間遁開兩百丈。
已是極致！
凡事都心無旁騖的少年，做到了極致。
綠袍公子孫樹神踩在碧玉游龍劍上，看著兩百丈外的少年，眼神陰晴不定。
……
雲層中某處。
一片芭蕉葉上。
一個素衣素麵的女人眉頭緊蹙，隨後又舒展開來。
絕美容顏，尤物到不行。
她輕輕的吐了一口氣，低聲呢喃道:「娃娃，光會躲，可不成呦！痞子打架，也得有來有回嘛！再贏一次，你就是人上人哩，人上人。」
……
東南峰山巔。
人聲鼎沸。
唯有一個豆蔻少女安靜的站在一個鐵塔漢子的身旁。
鐵塔漢子雙拳緊握，虯虹肌肉上青筋爆現，額頭上汗珠滾滾，他連呼吸也變得極端粗重。
他身旁的豆蔻少女卻很安靜，非常安靜，安靜到可怕。
……
不老洞密室里。
滿頭銀絲的老道人李大牛就守在一百零八盞長生燈旁，長生燈火苗正旺，盞盞如同初升的紅日一般，朝氣蓬勃。
老道人輕聲問身邊的年輕道士:「六禪，能否來上一卦？」
年輕道士點了點頭，伸出四根手指的左手端起桌上的酒罈子，猛灌了幾口老酒，隨後對著空中吐出一口酒霧。
異像陡生。
酒霧停留在空中，久久沒有落下，緩緩匯聚成一副畫面。
畫面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僅有四字在老道人的眼中定格。
格外刺眼。
『九死一生。』
四字如同四柄尖刀，同時刺向滿頭銀絲的老道人。
老道人身子一抖，鮮有些站立不穩，年輕道士一把扶持住，笑道:「師兄莫急，莫急，這是上上卦。」
老道人一愣，疑惑道:「當真？」
年輕道士點了點頭道:「這是此為『官鬼反線卦』，吉處伏凶，凶中隱吉，平生近貴，是非難免，一生中必經三次生死劫難，逃無可逃。
九死一生之『幸運線』在坎，雖屢處險境而大難不死。
若坎位現，必有蒼龍出，技壓群芳，比如神女天穹落筆，著書立說，名傳後世，福音無邊。」
老道人李大牛搖了搖頭道:「說直白點。」
年輕道士輕笑道:「蒼龍出，許小仙必勝。」
滿頭銀絲的老道人沒有再說話，陷入沉思。
蒼龍出？
如何蒼龍出？
他沒有答案，卻依舊堅定不移的相信這個越活越年輕，左手只有四根手指的師弟，蘇六禪。
……
斗陣中。
綠袍公子看著許小仙陰晴不定的眼神突然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漠。
他兩指問天。
周身靈氣瞬間扭曲、凝聚。
驚鴻一瞥。
一道三丈劍氣，扶搖直上碧空。
兩百丈外。
略顯單瘦的少年就像是在模仿他一般。
兩指。
問天。
再問天。
復又問天。
一道道九尺許劍氣，呼嘯升空。
少年依舊在兩指問天，復問天。
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