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公子請安分點
第七十二章
北梧桐,南知畫。
作為南瞻部洲兩大頂尖謀士之一的宋知畫,看著年輕修士摸著夜色踩著秋雨消失在黑暗中,重新坐在窗邊椅子上,拿起一枚象棋子,看著窗外,欲言又止。
雨,興許整晚都不會停。
屋外十幾棵柑橘樹在屋內暗黃油燈映襯下,現出了模糊的影子。
曾官居南楚王朝二品,拜將三公的衛將軍李殘陽,坐在了鹿鼎公的對面。
陸知畫放下手中棋子,將棋盤山的三十二顆棋子打亂,敲了敲桌子,輕聲道:「重光,目前中州大亂,就好比這棋盤。」
白髮武師李殘陽,字重光。
官拜二品衛將軍的老人幾乎做到了武將的極致,曾和南楚第一謀士宋知畫攜手並肩,在南楚王朝那個九宮格里縱橫捭闔,南楚王朝先帝李鴻君將二人視作左右手。
只可惜,兩人輔佐先帝李鴻君吞併南楚王朝周邊四國后,李鴻君於當年那個並不寒冷的冬日駕崩。
若在和平盛世,宋知畫興許就是三朝元老了。
只可惜,身在亂世,新君上位,壯志成城,排除異己。
一朝天子一朝臣,誰都走不脫『功高蓋主』這個牢籠窠臼。
白髮武師李重光,坐在了宋知畫的對面,掐滅了那盤青煙寥寥的檀香,將油燈燈芯調亮了一些,陸陸續續將宋知畫打亂的棋盤一顆顆的復原。
宋知畫看著窗外,眼神希冀,白髮武師李重光搖了搖頭,道:「那娃兒體內有古怪,他想入南楚,應該也是想順著補天郡主這條路,入軍旅。作為南瞻部洲第二個宏韜偉略的朱雀王朝秋家,想斷了他的後路,只怕並不容易。」
宋知畫也不回頭,依舊看著窗外,輕聲道:「重光就這麼肯定那娃兒活得過今晚?」
白髮武師李重光哈哈大笑,道:「那娃兒還欠知畫老弟兩盤棋,別人再想要他死,只怕也並不容易。綰綰丫頭去了,別人就不會去了。至於日後會如何,也不是咱們兩個糟老頭說了算。」
在南楚新君上位時,丟了兒子,瘸了腿腳,不得不遠遁他鄉的老人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捏起一枚棋子,瞬間落子。
兩人,人前是主子、護院武師,人後情如手足。
白髮武師李殘陽定晴一看。
中宮炮!
……
許小仙出了宋家時,單瘦姑娘女媧補天興許早已熟睡。
細雨伴著秋風。
依舊。
夜微涼。
許小仙施展身法,一路疾馳,三十里路並不遠。
亂葬崗就在眼前。
一輛馬車停在路邊,馬車並不起眼,車轅上吊著四盞琉璃燈,燈光昏暗。黑色油布包裹著竹制車廂頂,拉車的馬卻是一等一的好馬。
烏雲蓋雪。
馬匹全身雪白,僅有一撮黑色鬃毛覆蓋在頭頂。
烏雲蓋雪也是南瞻部洲最頂尖的馬,骨架粗,腳力算不得最上乘,瞬間爆發力卻能將汗血寶馬,棗紅馬,甩出幾條街。
若不是全身白毛,早已成了將軍們衝鋒陷陣的首選坐騎。
馬車頂上站著一個女人,背著一個黑色布囊,身影纖瘦,穿著一條紫色長裙。
秋雨滑落,女人全身便會幻化出一道紫色光罩,將細雨彈開。
宋綰綰。
許小仙遠遠的站著,解下腰間的『鬥牛』插在泥地里,單手持雲龍槍,《龍吞水》第四副氣機運行圖自行運轉,許小仙全身氣機一漲再漲。
他周身三丈方圓行成一個氣場,雨滴滑落,便被彈開,氤氳成霧氣。
兩人遙遙相望。
隔八丈。
許小仙體內氣機越聚越濃,站在車頂的宋綰綰默默的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
宋綰綰,解下了背上背著的黑色布囊,取出一隻豎琴。
九弦。
尋常豎琴是七弦,她的卻是九弦。
多兩弦,只為殺人。
六指琴魔,宋綰綰!
殺人如麻的姑娘。
宋綰綰解下豎琴后,調試了一下音準,看著許小仙清冷道:「有人出錢,綰綰我出力。就這麼簡單。
公子若無心聽琴,綰綰不管。除非你敲碎了綰綰的腦袋,砍下綰綰彈琴的手,或是將綰綰的琴敲碎,我怎麼都得停下。
不過,這很難。
如果公子願意聽綰綰彈奏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那是最好。
綰綰只管,曲終、人散。」
宋綰綰的嗓子很輕柔,嗓音也很好聽,只可惜聽過的人,聽過又活著的人並不多。
許小仙笑道:「綰綰姑娘有一雙好手,想必也彈得一手好曲子。我怎能做那些焚琴煮鶴的勾當。就算想,只怕做起來也不容易。倒不如洗耳恭聽才好,。抱朴山不老洞許小仙請姑娘賜曲。」
宋綰綰依舊清冷道:「好!」
一身紫衣的宋綰綰盤坐在馬車頂,將九弦豎琴放在雙腿上的那一刻,許小仙體內氣機瞬間出黃庭宮,分兩路。
一氣走泥丸,上天們。
一氣走龍蛇,聚勞宮。
許小仙單手持槍,雲龍槍顫顫巍巍,彷彿槍里有一條蒼龍即將破槍而出。
數千年擱置在抱朴山通天塔不曾認主的雲龍槍就是這樣,持槍人愈強,器靈雲龍便越強。
許小仙這邊真元如同大江潮湧,六指宋綰綰卻安靜到不行,雙手擱置在琴弦上。
「高山流水遇知音,知音不在誰堪聽?焦尾聲斷斜陽里,尋遍人間已無琴?
何處有琴心?何處有琴心?
知音在何處,何處有知音?」
宋綰綰朱唇輕啟,嗓音如天籟。
許小仙動了,腳下盪起漣漪,身影快到劃過天際,他單手持槍,直搗黃龍。
一點寒芒起。
劃破夜空。
冷。
槍出如龍。
突然,六指宋綰綰單手劃過琴弦。
許小仙便看到,一道月牙從琴弦剝落,如同照亮大河的西江月,劃破夜空的寧靜,飛斬而至。
一股強到極致的氣勁,在許小仙雲龍槍即將刺破宋綰綰眉心的那一剎,那將他吹翻。
許小仙身影倒飛,胸口如遭雷擊,如同斷線的風箏。
宋綰綰皺了皺眉頭。依舊將雙手擱置在琴弦上,看著數十丈外氣血翻騰的許小仙,冷笑道:「公子請安分一點。若再不安分點,綰綰便砍下你的腦袋,再彈琴送你一程。」
許小仙一抹嘴角,有些腥甜。
六指琴魔宋綰綰元嬰後期,與秋颶風同境界,竟然這麼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