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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狼入虎口

  第八十五章


  蔥蔥兒挽著許小仙的手,欣然登船。


  名為『回首』的花船有三層,花魁十三娘的『閨房』就在第三層。


  蔥蔥兒帶著年輕修士走暗門,一路暢通無阻,蜿蜒曲折,百轉千回的登上三樓。


  登上三樓,蔥蔥兒附著木質牆壁,低聲呼喚了一聲,推門而入。


  許小仙信步入內。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女子閨房。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鼻尖,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燈光,那是滿船花燈的餘光。


  柔和中帶有一種朦朧。


  許小仙輕輕一瞟,入眼處是一張柔軟的木床,精緻的雕花裝飾繁複而奢華,床上是一床綉鳳錦被,單枕。


  有一架看不出年份的七弦古琴立在角落,一面銅鏡置在窗檯邊木製的梳妝台上,滿屋子都是那麼清新閑適,物件擺飾,一樣不多,一樣不少。


  一個纖瘦的背影倚窗而立,聽著窗外嘩嘩流淌的河水聲。道稽高高豎起,沒有任何花紋的大紅袍將玲瓏有致的身子,包裹得惟妙惟肖。


  蔥蔥兒向窗邊的紅袍人兒知會了一聲,關門出屋。


  光看背影,都能斷定身材好到喪心病狂的紅袍人並沒有回頭,合上窗子,將窗帘撤了下來,點亮梳妝台上的紅蠟燭,解下滿頭紮成道稽的青絲,捋順,再扯著一根粉色絲綢,重新將三千煩惱絲紮成一個馬尾辮。


  許小仙看著這個唯美的背影,搖了搖頭。


  夜。


  紅蠟燭。


  粉紗。


  青絲。


  紅袍。


  像極了蓋著紅蓋頭等著相公去揭下,羞澀還坐立不安的小媳婦,小鹿亂撞的場景。


  紅袍人就像那種良田被荒廢了十數年,心裡想想都會羞澀到無以復加的小媳婦。


  年輕修士不再搖頭,行了一禮,輕聲道:「抱朴山不老洞許小仙,見過十三娘。」


  紅袍人驀然回首。


  驚艷了時光!

  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並不是脂粉塗抹的紅粉色,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般嬌嫩欲滴,稍稍扯開弧度,就有種小橋流水叮咚響的親切感。


  花燈。


  夜下。


  美人回眸。


  好一個良辰美景……


  十三娘驀然回首的那一刻,許小仙眉頭跳動,卻不得不由衷讚歎。


  好一個比女人還女人的男人。


  好一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


  這就是一頭公孔雀,一頭站在枝頭賽鳳凰的驕傲公孔雀。


  毫無瑕疵的唯美臉龐,早已讓人忽略了他胸口沒有二兩肉的事實,而有種只想把他擁入懷中好好憐愛的病態衝動。


  當真是世事無常,瞬息萬變,天翻地覆。就像是女人多變的臉。


  年輕修士小退一步,吞了吞口水,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眼前的一切卻又很真實。


  十三娘朱唇輕啟道:「假如十三娘今天沒能給公子解惑,想必公子會失望再失望。」


  一身紅袍,臉蛋唯美到能滿足幾乎八成男人對於美貌想象極致的男人,聲音清越,吐氣如蘭,沒有男人的那種渾厚,也沒有女人的那種柔到骨子裡的軟糯。


  好聽,讓人生不出絲絲反感。


  許小仙尷尬的笑了笑,十三娘示意許小仙坐下,年輕修士也搬了個藤條編織的椅子坐在茶几邊。


  十三娘坐在了許小仙的對面,點亮了茶几上的那支大紅蠟燭,沏了兩杯青茶向前推了推,將剛剛紮起的馬尾辮解開,悉數捋順,擱置在右前胸,笑道:

  「『抱朴當興,興在朱鳥』應該說的就是公子了。收穫了『十里桃園』昔日劍仙十里『一氣青龍出』的幸運兒,想必也是公子了。


  如此大好前程,怎麼不往北走?往北走了,興許就是坦途了。


  你大師兄秋颶風便是朱雀秋家的小皇叔,再加上抱朴山年輕一輩第一人的身份,你兩攜手,何愁不能一統南瞻部洲。


  興許南瞻部洲統一之時,也是朱雀鐵騎踏碎通天河上堅冰,一統中州的契機。


  你體內有朱鳥印記,朱雀秋家卻是以朱雀為圖騰,天時地利人和,你們占足了先機,再攜手,豈不是順天而上,相得益彰。」


  許小仙沒有去接那杯茶,也沒有接這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十三娘的話題,開門見山輕聲道:「最擅長金丹殺元嬰的旱魃要殺我,卻遲遲不肯動手,許小仙想懇請十三娘解解惑,旱魃何時才肯動手。」


  十三娘皺了皺極好看的眉頭,嘆氣道:「天下大勢,如海水灌湖,不可抑制!十三娘良言相勸,公子就不考慮考慮?哪怕公子不再南下,朱雀秋家哪裡還敢給抱朴山修士下絆子?」


  許小仙伸手端起茶几上的那杯清茶,放到嘴邊,不去喝,只是輕輕的嗅了嗅。


  還未喝,就滿口余香。


  這是上等的香茗『君山銀針』,產自八百里洞庭南岸,非得清明時節大雨傾盆,八百里洞庭湖漲水,空氣濕潤到臨界點時不可採摘。


  採摘早了,哪怕三個時辰,茶葉太嫩,甜味蓋過苦味。遲了,枝葉散開,


  苦味重過甜味。


  如不是根根似銀針倒豎,都算不得極品。


  許小仙眼前這杯,便是『君山銀針』中的極品,價值萬金,還有價無市。


  年輕修士嗅了嗅茶香,放下茶杯,看著對面這張唯美的男人臉,說道:

  「十三娘說的,我都懂。別人常說,人情這玩意就像是杯茶,起初喝太燙,等涼了就變味了,人情人情,哪怕不去揮霍,也會隨著時間而淡去。


  這沒錯。


  可,小道我是個認死理的個性。


  我曾答應過大師兄,要抬衣冠冢入南楚,那便作數。


  而我的大師兄,也只有顧道生,他生在南楚,我沒有道理不送他回家。」


  十三娘看著年輕修士,隨後端起茶几上的清茶,一飲而盡。


  剎那間,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全身極親切的氣勢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許小仙這段時間,一直揮之不去的感覺。


  既熟悉,又陌生。


  許小仙一氣出皇庭宮,飛退兩丈,如臨大敵。


  比女人還漂亮的十三娘嘆了口氣,輕笑道:「我天生怕水,在這撈刀河上,並沒有絕對把握。公子今夜心已亂,勝算也不高。倒不如明日凌晨,沙城外七十里的東屯渡,再與公子道個別。


  你贏了你活下去。我贏了,我親手給你挖墳。」


  「十三娘爽快!」


  許小仙起身,行禮,將十之八九的真元悉數凝聚在後背,頭也不回的推門出屋。


  夜幕中,一道身影,如同流螢,從『回首』花船激射而出,划亮天際。


  他,全身濕透。


  他,差點狼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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