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小仙哥去不去
第九十六章
王劍子看著角里蘭月一口否決,依舊輕聲道:「你師傅是許小仙,並不妨礙我王途鳥成為你的劍侍。」
角里蘭月瞥了帶著面具的高挑女人一眼,不再說話,從鹿知命手中接過酒罈,嫻熟的拍開酒泥,倒滿四杯,分開一杯酒,象徵性的向王劍子那邊推了推。
酒香四溢,滿屋飄香。
一十八道菜肴也陸續上桌。
有一道自然是許小仙最喜歡吃的『叫花雞』。
鹿知命用小刀解下一截肥美雞翅,夾到許小仙碗里,嘆氣道:「小仙哥,還是北俱蘆洲那會,偷來的雞兒吃著香啊。
鄉里的小娘也看得順眼。
那時候咱褲襠里的小兄弟才剛剛懂事,有了念想,覺得村裡的娘們,甭管年齡大小,個個都貌美如花,水靈靈的。
如今倒好,再美艷的小娘,再白,櫻桃小嘴再會叫喚,也都是雲雨過後的累贅,軟肉一堆,三天不換就反胃。」
許小仙連翻白眼,眯眼道:「那年你幾歲?小兄弟懂事了?」
鹿知命摸了摸腦袋,尷尬道:「人家長個長得早。」
九歲就懂小娘的好?
帶著面具的高挑女人看不出表情,小姑娘卻有些鄙夷的對著大塊頭,撇了撇嘴。
「啥都不說,咱兄弟走一個。」
許小仙笑了笑,端起了酒杯。
那一年,在北俱蘆洲,許小仙十歲,鹿知命九歲。
至於鹿知命第三條腿,能在九歲成長到一個什麼驚人的高度,許小仙沒個概念,只是比鹿知命矮上近兩個頭,他單手一托便能將許小仙舉過頭頂,再放在寬厚的肩膀上,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單體格來論,當時年僅九歲的鹿知命,光用體格驚奇來形容,還遠遠不夠。
因為他,曾單手抓住牛角,輕描淡寫的將近千斤的老黃牛,扔到了十丈以外。
擒龍擲象。
鹿知命與許小仙觥籌交錯,一飲而盡。
酒兒辛辣,也是價值千金的好酒,是鹿知命的城主父親鹿抓虎,珍藏了近三十年的『瀟湘老酒鬼』,老酒醇香年份足,度數也不低,入喉燒心,卻回味綿長,滿上一杯再一飲而盡,鋪天蓋地的辛辣過後,就有種像是矗立在雲端的感覺,讓人神魂都丟了,獨留飄飄欲仙的無限遐想。
昔日的那些點滴,回想起來,就像是這老酒兒,越年長越綿長,越珍藏越回味。
兩個男人一杯接一杯的暢飲,王途鳥卻一直用手摩挲著酒杯,等著小姑娘的回應。
角里蘭月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立刻皺起眉頭,借著那股酒勁,看著王劍子大聲道:「我不學劍,要劍侍作甚?聽師傅說,你做過『第一樓』劍道魁首何六指的劍侍,師傅說你了不得,丫丫卻不這樣認為。
忠臣不侍二主,好女不嫁二夫。
王劍子這是要做兩姓家奴么?丫丫可不會稀罕。」
兩姓家奴……
小姑娘將這四字咬得尤為重。
鹿知命強忍著笑意撇過頭去,許小仙扯了扯小姑娘的衣角,隨後又哈哈大笑。
一直以王者劍道和脾氣見長的王途鳥也不以為意,端起酒杯,聞了聞,便放下了,看著角里蘭月,不依不撓道:「老話說,『一葉蔽目,不見太山,兩豆塞耳,不聞雷霆。』
姑娘目前不懂以後終究是會懂的。
姑娘生而劍子,劍對於姑娘來說,就像是左右手,也像是第二生命,更像是姑娘骨子裡流趟的鮮血。
劍與道就是劍子的靈和魂,怎可抑制。」
角里蘭月有些厭惡的搖了搖頭,端起那杯小酌了一口的『老酒鬼』,一口喝了個底朝天。
酒兒辣,小姑娘喝得太猛,眼淚都嗆出來了。
許小仙伸手抹去她眼角嗆出的眼淚,拍了拍小姑娘的後背,看著帶著面具的高挑女人,歉意的笑了笑。
王劍子也不回應,慢條斯理的從『老參杜耳湯』里舀了小半碗靚湯,拿起一片小湯匙,淺嘗輒止。
終於在一杯『老酒鬼』下肚后,緩過勁來的角里蘭月,竟然匪夷所思的夾了一個雞腦殼,塞到王途鳥的湯碗里。
沒心沒肺道:「藏頭露尾的鳥樣,這雞腦殼都比你坦誠。」
許小仙鹿知命對視一眼,雙雙瞠目結舌。
做過『第一樓』劍道魁首何六指劍侍,劍道修為不下於何六指的王途鳥緩緩抬頭,放下湯匙,單手抹過面頰。
王劍子面上那張看不出材質的黑色面具,瞬間摧枯拉朽的碎成粉末。
那是一張輪廓秀美的臉,看不出年齡,鼻兒高挺而小巧,薄薄的嘴唇並不紅潤,臉色卻有種喪心病狂的蒼白,左臉上有兩道翻飛的疤痕更將這張病態,連眼神里都透露著蒼白的臉,映襯得觸目驚心。
興許是帶著面具久了,她顯得毫無生氣,就像是陰廟祭拜的『有應媽』。
王劍子。
解下束縛了她十六年的面具,就像是解下了心靈枷鎖一樣,王途鳥長長的噓了口氣,朝著角里蘭月咧嘴一笑,柔聲道:「姑娘你看,想要坦誠,並不算很難的。」
角里蘭月撇過頭去。
那張有些怕人的蒼白臉,笑起來也不美。
「你臉色不好,多喝點湯。」角里蘭月不去看王劍子,反倒從牙里擠出了幾個字。
王途鳥輕聲道:「好。」
一席,再無話。
……
秋夜。
絢爛。
星斗滿天,雖遠卻看得真切。
彎彎的月牙爬上天空,光華沒了中秋的狡黠。
金桂園裡有兩顆相伴相生的巨大桂花樹,兩樹縱橫交錯生長的巨大枝幹上有個樹屋。
許小仙爬上樹屋頂,鹿知命由於體型過於彪悍只好坐在紮實的樹枝上。
夜,靜悄悄。
還有殘留的金桂花香偷偷的融入了夜色里,不那麼濃,也不那麼香。
許小仙斜躺在樹屋頂,鹿知命卻摘了一片樹葉,放在嘴裡,吹起了不知名的曲兒。
不悲不喜。
曲,是許小仙小時候亂哼出來的,沒個主題,沒個主旋律。
不知怎的,鹿知命就學了去。
曲畢,鹿知命沒由來的正色道:「聽說白土城來了個女人,是沙城那艘名動南瞻部洲的花船『回首』里下來的的花魁。
她終日白紗著面,鮮花裹體,不知道她胸口那兩坨肉大不大,小嘴兒唱曲卻是一等一悅耳,能把人的骨頭渣子都酥了。
早幾天我右眼一直跳,金桂園的喜鵲都不敢回家,今夜喜鵲又回來了,琢磨著是兆頭又好了些。
那白紗花魁如今就在城裡『清風巷』,小仙哥要不要去看看?」
沙城『回首』花船上的花魁?
不正是被自己咔嚓了的旱魃十三娘么?
還有其人么?
許小仙眉頭一揚,做了一個鹿知命熟知的表情。
當年在北俱蘆洲,不管是準備去偷雞鴨,還是去偷看朱大姐白花花肚皮的時候,他兩人怕老道人李大牛知道,就是這種你知我知,天不知地不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