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張:相公
只見廊榭蜿蜒,飛檐雕斗,好一派古典建築,大大小小的房屋,大約有幾十間,房檐下掛滿了紅燈籠,雖然沒有電,依然一片通明。
由於夜已深,村莊內一片寧靜祥和之氣。
塗幽谷帶著我走進了一座頗為奢華的院子里,進入正堂后,他先招呼家人下廚準備飯菜,然後他自己又親自去燒水沏茶。
我獨自坐著無聊,就四下打量了一番,太師椅、八仙桌、家堂,屋內一應陳設,皆古樸典雅,牆壁上掛著歷代文人墨客的真跡,我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居然發現了一副王羲之的行書。
我不由自主的走過去,仔細觀賞起來,雖然我不是特別愛好書法,但是對於書聖的真跡,還是要膜拜一番的。
仔細一看居然是《蘭亭集序》,我暗自詫異,當初日本鬼子打進來的時候,為了尋找這幅書法真跡,也不知殺了多少人,最終也沒能得到。
新中國建國后,也曾花大力氣搜尋,依然沒能找到,都說此物已經不知所蹤,卻不想今天在這裡看見了。
我正觀賞之際,塗幽谷就端著茶具進來了,他笑著說:「此為書聖真跡,乃祖上傳下來的,不敢輕易贈人,除此之外,其餘書畫,如有所愛,不敢吝惜。」
我大略掃了一眼其他的書畫,皆是名人手筆,狂張顛素,蘇黃米蔡,應有盡有,每一張拿出去,都能賣出天價來,我當然想要了,但是轉念一想,一是我不喜愛收藏這些東西,到我手裡只能賣錢,而我又不缺錢,何必貪心呢?
於是,我笑了笑說:「多謝塗老美意,所謂君子不奪人所愛,鄙人無收藏雅好,此類物品唯用於欣賞,培養閑情雅趣,方能顯出其價值,若是拿去變賣,則俗不可耐了。」
塗幽谷彷彿鬆了口氣,說:「閣下果然是輕財重義之人,倒是老朽唐突了。」
接著,塗幽谷便邀我坐下飲茶。
茶為塗山所獨有,水乃塗山之泉,芳香甘洌,唇齒留香,含在口中,不忍下咽。
繼而肴饌陸續上來了,全是山珍野味,竹筍、蘑菇、黃花、卷耳等等,塗幽谷抱出一隻泥封的罈子,拍開封泥,一股淡淡的酒香四溢而出,淡而不散,香而不膩。
於是,我就和塗老對酌起來。
連續吃了兩天的麵包,乍一見如此美味,我哪裡還能管得住嘴巴,只見一雙筷子輾轉騰挪,上下飛舞,什麼禮儀不禮儀的,全被拋在腦後了。
我左手端著酒杯,右手筷影重重,吃得忘乎所以。
吃得正歡,我突然聽見隔壁的卧房內傳來一陣「嗤嗤」的低笑,我抬頭一看,看見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正倚在門邊,捂嘴偷笑。
她身穿一套紅色的漢服,身材纖細苗條,小蠻腰被束的僅堪一握,小小的瓜子臉白嫩嫩的,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肩上,一綹淡粉色的軟劉海飄在額前,一雙眼睛靈光閃動,活潑嫵媚。
少女本來在偷看我吃飯,我一抬頭,正好四目相對,她頓時臉色一紅,閃身進入了卧室。
我心中微微一頓,暗想:「她和塗珊珊倒是有幾分相似,莫非是她妹妹不成?」
「咳!」塗幽谷乾咳了一聲,「小女從未見過外界之人,失禮之處還請包涵。」
我恍然而驚,這才發覺在人家吃飯,盯著人家女兒看,實在有點無禮。
我舉起酒杯,對塗幽谷說:「不好意思!吃了兩天麵包,嘴裡寡淡無味,這桌菜肴又是如此的豐盛,故而一時沒能控制住,失禮了,失禮了!我自罰一杯!」
說完,我就先干為敬了。
塗幽谷擺了擺手道:「修道之人,隨心而為,無妨,無妨!你我不應為那些世俗虛禮所約束,盡情享用便是了。」
我知道塗幽谷急於聽我說塗珊珊的情況,只是一開始我吃的太猛了,他沒好意思打擾,我自然不能不識趣了。
接下來,我一邊吃,一邊把塗珊珊的情況跟他說了一遍,當然都是撿好的說,比如她中獎之類的,至於那些不好的經歷,還是讓塗珊珊自己決定說不說吧。
一頓飯結束,天色也蒙蒙亮了,我也喝得暈乎乎的,便到塗老安排的客房休息了。
秀塌錦被,幽香隱現,在樹上睡了兩晚,乍一沾到床,我立馬就睡著了。
昏昏沉沉的一覺醒來居然是下午了,我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了起來,打開房門,看見塗幽谷已經坐在門口等候了。
「於小友休息的可好?」塗幽谷微笑著問。
「很好!很好!多謝關懷!」我急忙致謝。
「誒!這是哪裡話?珊珊自由長於深山,對於外界人情世故多有不通,今後還望小友多加照拂,我應該謝謝你才是啊!」塗幽谷很真摯的說。
「塗老!咱倆都別客氣了,您放心,珊珊在咱們廠里工作,我一定會把她當做親妹妹看待的,我向您保證。」我排著胸脯說。
其實這也是我的真心話,不說珊珊長得那麼招人憐愛了,就算我不想保護她,有冷姐在,也就足夠了。
塗幽谷連忙稱謝,他與世隔絕的太久了,那些早已被世間遺棄的傳統虛禮,他卻執行的一絲不苟,我只得捏著鼻子和他又客套了一番。
然後就是吃午飯了,塗老早就安排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酒依然還是昨夜的好酒,但是我卻一口都沒有喝,因為飯後我還要辦正事呢。
我快速吃完飯,對塗幽谷說:「我此次來這裡,除了給您送信,還有一件事情要辦,快則幾天,慢則一個月也有可能,夜晚叢林中歇息不太方便,我想在此借住一些時日,不知塗老能否應允?」
「小事!你儘管住便是,若是需要人手幫忙,我可以派人和你一起,我們世代居住於此,方圓數十里,雖然不敢說每一株花草的位置都清楚,但是稍微古老一點的樹木,我們還是能確定在哪裡的,所以你要辦什麼事情,若是方便的話,不妨直言相告,老朽定當竭盡全力幫忙。」塗幽谷自信滿滿的說。
聽了他的話,我心中也不由一動,但是轉念一想,他們是幫不上忙的,卦象顯示很模糊,只是說利在東南,具體的位置沒有,是什麼利也不知道,如何請他們幫忙呢?
我只得苦笑著說:「你我都是修道之人,我也不瞞你,我是根據卦象來尋找機緣的,至於是何等樣的機緣,我也不知道,所以無法請幫手。」
「哦!原來如此。」塗幽谷捋著鬍子,點了點頭,然後拿出一枚玉佩遞到我面前,解釋說,「為了不受外界干擾,祖上設置了一個奇門陣法,所以你出去以後,想要再回來,是找不到進村的入口的,這枚玉佩是進出本村的通行證,你妥善保管,事情辦妥之後,再還給老夫。」
「多謝!」我說著就把玉佩收了起來,然後就在塗老的帶領下,走出了村子。
前行大約幾十米,我再回頭,只見古木參天,蓬蒿沒人,哪裡還有塗山村的影子?
我心中不由暗自佩服:「太神奇了,以後一定要多多學習奇門之術。」
接著,我就扛著槍在叢林中瞎轉悠,反正也沒有具體的目標,胡亂摸索唄,一直到天快黑,一點頭緒也沒有,我只得回村子了。
按照記憶,我來到村口,那裡有五棵呈梅花狀的古樹,每一棵都有數人合抱粗細,除此之外到處都是荒草,和其他地方沒有二樣。
我拿出玉佩,在中間的那棵樹上敲了敲,只見眼前的景物忽然一變,荒草叢居然出現了明顯被踩踏過的痕迹,我就順著倒下的荒草往前走去。
不一會兒,就看見了塗山村那片古老的建築。
此刻,夕陽餘暉照在青灰色的屋脊上,平添了幾分蕭瑟和滄桑,村子中的男女扛著各式各樣的農具,正從農田中歸來,相互交談著,歡聲笑語,和樂融融。
他們身上的穿著,都是明朝的服飾,男子各個風采韶秀,女子人人妖媚誘人。
我不由暗暗稱奇:「這個村子里人的基因真是太好了,這要是被外界知道了,那些富豪們會連夜在這裡修一條高速公路的,若是這些女子願意到外面的世界去,什麼米脂的婆姨的,通通都是浮雲。」
由於昨夜我是深夜進村的,今天出去的時候,也沒有幾個人看見,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村子里多了一個外人,因此他們看見我之後,紛紛露出吃驚的神色。
一位細腰豐臀的熟女,快步走到我跟前,由於她走的太急了,波濤一陣翻滾,看得我喉嚨直發乾。
她先是道了一個萬福,然後笑吟吟的問:「相公從哪裡來?」
我先還了禮,然後笑著說:「幸好今晚不打麻將,否則輸死了!」
女子不太適應我的語言風格,一時間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便愣愣的站在那裡,微微蹙著眉頭思索。
此時,我聽見身後有人「噗嗤」一笑,轉頭一看,原來是塗珊珊的妹妹,她不知何時已經來了。
女子臉色微紅的說:「杏兒你笑啥?這位相公的話很深奧,我不太明白。」
塗杏兒笑著說:「他逗你呢!打麻將怕什麼?當然是相公了,你還一口一聲的喊他相公。」
女子掩口笑道:「這位小相公年紀不大,人倒是風趣,只是到咱們所為何事啊?」
我臉色一正,很嚴肅的說:「既然是小相公,我自然是來找牌的,否則我怎麼和?」
塗杏兒和那女子立刻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笑了一會兒,塗杏兒才解釋說:「他是我家的貴客,可能要住上一段時間,麻煩桃姐姐跟大家都知會一聲,以後再見到他別大驚小怪的。」
說罷,塗杏兒便領著我去她家了。
晚飯又是一大桌精美的菜肴和一壇陳年老酒,說實在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頓頓如此奢侈,我臉皮再厚,也覺得難為情了。
我就納悶了,這裡的生活條件如此優越,塗珊珊為何偏要往外跑呢?換做是我,你趕都趕不走,美女、美酒、美食應有盡有,讓我住一輩子,我也願意啊!
當然這只是我的夢想,我心裡明白此處我只能暫住,畢竟我不屬於這裡。
我心裡帶著無限遺憾,嘴裡卻謙虛的說:「塗老以後萬萬不可如此,我可能要常住,能有一口家常便飯,我就感激不盡了,哪能天天如此破費錢財!」
塗幽谷無所謂的笑了笑:「些許酒菜不值一提,至於你說的破費,倒是小友想岔了,敝村物產豐富,完全自給自足,蔬食衣物等皆為共有,凡有所需,但自取可耳,黃白之物早已棄之不用了,哪來錢財一說?」
呃!我不由愣了一下,按需分配?難道這裡已經實現共產主義了?
我好奇的問:「請問貴村有姓馬的嗎?」
我莫名奇妙的提問,讓塗幽谷愣了一下,然後他才搖了搖頭說:「沒有,本村所有人都姓塗!不知小友為何有此一問?」
我笑了笑說:「沒什麼,鄙人突然想起了一個叫馬克思的人,他說將來全世界都會像貴村這般,無需錢財,人人平等,按需分配。」
塗幽谷哈哈一笑:「此乃孔子所謂大同之世也,為何說系馬某所言?小友休要欺我。」
「真沒騙你,他還著書立說了,若是有機會,我下次定然帶幾本他的著作來贈送於您。」我正色道。
其實我心中在想:若是讓一個修道之人,讀一讀無神論的著作,那將會是怎樣的呢?
「好好!如此神作,定當拜讀。」塗幽谷拍案大笑。
正談笑間,村子中央響起了鑼鼓聲,沒等我發問,塗幽谷就先行解釋了:「村中無以為樂,閑暇之時,村人便效仿世間梨園優伶之事,自娛自樂而已,若不嫌棄,飯後你我一同賞析。」
「好!」我立刻就答應了,這裡沒有電,吃完晚飯就要睡覺,我過慣了城市生活,如何受得了?正無聊呢,如今有戲看了,哪有不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