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歸來
嚴文叔一路跑到歸德府,將羅汝才即將進攻歸德府的消息告訴了蘇白衣,然後遵從蘇白衣的吩咐,又從黃河逆流而上,在老地方靠岸之後,步行朝山裡走去。
在距離自己駐地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突然看到了測量小組的組長黃恆,心中頓時一喜,跑過去問道:「黃隊長,你怎麼在這?」
黃恆見到嚴文叔也非常高興,又狐疑的朝四周望了望,伸手拉著嚴文叔轉幾個圈進入山中,道:「我剛剛去了趟滎陽。」
「什麼?」嚴文叔一愣,道:「你去滎陽幹嘛?那裡是流賊的地盤,萬一將你抓住了,豈不壞先生的大事?」
「沒事,你太緊張了!」黃恆笑著道:「我又不是沒腦子的,自然不會大張旗鼓的往城裡跑,只是遠遠地看上兩眼,看他羅汝才是不是已經準備拔營呢?」
「那……他拔營了么?」嚴文叔問道。
「還沒有!」黃恆搖搖頭,又拉著嚴文叔走到山腳一顆老樹下坐倒在地,道:「眼看著咱們第一階段的測量和定線都已經結束,正是催促當地官府配合丈量土地清理工程場地的時候,這羅汝才不去,滎陽便沒有官府,這事就行不下去。」
「他走了咱們也是找不到人!」嚴文叔嘆了一口氣,仰頭躺在了草地上:「好累啊,歇會再走。不過要說這丈量土地清理場地也不甚急,若真想做,雇傭當地老百姓自然也能完成,關鍵是場地清理出來之後,又當如何?要完成路基土石方工程,就需要海量的人力,咱們到哪兒去弄人啊?」
「這個……」黃恆嘴裡叼著一顆青草莖,也學嚴文叔一般躺在地上,道:「先生之前的計劃是招收難民以工代賑,可這流民居無定所,又都被那些草頭王給收攏麾下,豈是這麼容易招攬的?不過這是用不著咱們操心,咱們操心也沒用。」
「對啊,這事還需先生出頭。」嚴文叔閉上眼,稍微休息了一會,又猛然睜開眼:「不管以後如何,還是現將咱們的眼下的工作做好再說吧,走,不能耽擱了,越快越好。」
「走!」
二人從草地上爬起來,一起順著山坡前行,還沒行多遠,突然看到不遠處有一匹馬。
嚴文叔眼睛一亮,和黃恆對視一眼。
馬啊,太關鍵了!
平時出去工作的時候都是自己帶著幾個人手拿肩挑的,若是有一匹馬的話,肯定要省不少事,用的好晚上也不用露宿山裡。
可小組空有銀子,卻是不易購買得到馬匹。
因為朝廷連年對外征戰,允許百姓養馬卻不允許百姓私下販售,除了為數不多的官家人,平民百姓都是用牛,哪裡有能用馬的?
可現在,就有一匹馬在不遠處,若是能夠購買下來,那……
「走,過去看看!」
嚴文叔說了一句,然而二人加緊腳步,不一會便氣喘吁吁的趕上了那馬匹,黃恆擺著手大喊道:「前面的小哥,請等一下!」
前面的正是木頭和他剛認的乾娘青夜。
青夜一看後頭有人追趕,心裡一緊,慌忙爬上馬道:「木頭,快走!」
可馬上只能坐一個人,木頭又要牽著馬,在山地里無論如何也走不掉,沒過三分鐘就被後面的嚴文叔和黃恆追上。
青夜心裡一陣緊張,木頭比她更緊張,好在總算是個老實人,擋在那馬的屁股後面攔著嚴文叔和黃恆,道:「你,你,你們要幹什麼?」
「我們要買你們的馬,你看方不方便?」嚴文叔喘著氣彎下腰。
黃恆慌忙將木頭保住,好似怕他走失一般。
「不,不成!」木頭道:「我娘身子不方便,這馬,不能賣給你們。」
「啊?」嚴文叔臉色露出一絲失望,看了看騎在馬上的老太婆,又不能動手去搶,訕訕的笑了笑。
黃恆卻問道:「你家住哪兒,若是離咱們近了也不需要購買,咱們有事的時候租用一下即可。」
「對對對,你家住哪兒?」嚴文叔問道。
「我,我,我們家!」木頭茫然的轉過身,朝青夜問道:「娘,咱們家住哪兒?」
嚴文叔「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黃恆也莞爾:感情這大個子是個實心眼?
青夜無奈的轉過頭,然後費力的從馬匹上下來。
嚴文叔和黃恆一看她的樣子,頓時愣了愣。
一個年齡如此大的醜女人,怎麼肚子這麼大?是懷孕了還是得了怪病?
不過出於禮貌倒沒有多問。
青夜心裡警惕,卻沒有立即回答嚴文叔的問題,只是很小心的反問:「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嚴文叔本來是外地來人,頓時心虛了起來,摸了摸鼻頭,笑呵呵的道:「這位大娘,你別誤會,我們都不是壞人,我們是修鐵路的,這大山裡馬上要開鐵路了,你沒聽說嗎?」
測量小組十來個人,每天拿著儀器在大山裡轉悠,附近遠近百姓都知道他們是修鐵路的,而且測量小組與當地老百姓相處非常融洽,所以嚴文叔以為,他自報家門之後這老婦人應該會認識他們。
可青夜真的不認識,瞪大眼睛問道:「鐵路,什麼鐵路?」
這下輪到黃恆苦笑了:「這位大娘,看來您也不是本地人吧,俺們真的不是壞人,這附近十里八鄉的都認識,整天在山裡跑,有時不方便,你出個價,把馬匹售賣與我,俺們不會強買強賣的,也不讓你們母子吃虧!」
「你們真是修鐵路的?」青夜依舊避開問題不回答。
黃恆呵呵一笑,將手往袖子里摸索了幾下,摸出一張類似於路引的東西遞給青夜道:「老人家,這是我們的身份證明,你看,這裡有官府的紅戳呢?」
他以為青夜一個老婦人肯定不識字,便指著那紅紅的的「鐵路總督衙門」的紅戳給他看。
青夜看到那紙張的一瞬間,眼睛突然一亮,一把將那官防搶到手中,再看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清楚,不但有鐵路總督衙門下發的字樣,上面還寫著來自何地?去往何處?所為何來?
當他看到歸德府三個字的時候,心頭一震,抬起頭顫巍巍的問道:「你二人,是歸德府來的么?」
「是啊!」黃恆驚奇道:「失敬失敬,原來老大娘……哦不,老夫人是識字的。」
「你真是歸德府來的?」青夜激動的抓住了黃恆的肩膀,使勁的晃了晃。
「是啊!」黃恆苦笑著攤攤手。
「那……」青夜深吸一口氣:「你們可認識歸德府蘇白衣蘇先生?」
「啊……」這下是黃恆和嚴文叔震驚了,他們兩個幾乎跳了起來,驚奇的異口同聲:「你認識我們家先生?」
「你家?先生?」青夜想到以蘇白衣的名氣,這兩個人既然是來自歸德府,肯定會知道蘇白衣這個人,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是蘇白衣的弟子!
「是啊,老夫人莫非也認識我家先生?」黃恆驚奇的問道。
「哈,哈哈……」青夜一邊笑,一邊流淚,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哇啦一聲大哭起來,口中道:「終於能看到你了,終於能看到了你了。」
她一個弱柳女子,從未出過遠門,也從未受過這麼長時間的顛簸之苦,懷著孩子在外面勞碌奔波,幾次都差點命喪深山老林,今日鄒然得到自己情郎的消息,如何能不喜極而泣?
「夫,夫人!」嚴文叔和黃恆低聲喊她。
青夜嗚咽了好一會,才用袖口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哽咽道:「讓兩位見笑了,其實,老身也姓蘇,和你們家先生是本家,年前想去歸德府認親的時候正好在半途碰到流匪,所以就,就耽擱了。」
以青夜的精明,即便確認眼前的人是蘇白衣的弟子,也不會輕易就將自己身份泄露出去,人在外,多個心眼總是好的。
「這麼巧?」嚴文叔問道:「那您是我們家先生的……」
「算是……姐姐吧!」青夜此時擦乾了淚水,想了一會才回答。
這麼一說,嚴文叔和黃恆對視一眼,然後又都各自整理儀容,很是恭敬的朝青夜行禮。
「學生黃恆見過前輩!」
「學生嚴文叔見過師伯!」
面前的老嫗竟然是先生的姐姐,那肯定是要行禮的,只是這稱呼頗有些為難。是以二人沒有商榷之下,喊出來的有些不倫不類。
青夜倒也不在意,神采飛揚的眼中露出精光,看著二人道:「你們二人若是方便,可否送我母子二人回歸德府。」
嚴文叔苦苦一笑:這你妹的剛剛從歸德府回來還沒到駐地,難道又要辛苦一趟?
青夜見他們好似為難的樣子,又道:「你們若是願意的話,我這馬就送與你二人,回頭也會讓你家先生重謝你們。」
黃恆看了看青夜的肚子,又看了看一臉苦笑的嚴文叔,無奈的道:「這事耽誤不得,文叔,那就再辛苦你一下。」
「那……」嚴文叔苦惱的撓了撓頭:「那就走吧,從黃河坐船回去。」
「現在還不能走!」青夜瞬間冷靜下來,道:「如今滎陽還在動員,明日五更拔營,我又是從他們營里逃出來的,咱們最好等到天黑了以後再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