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欲說還休宮中事
從莊宜處回來,雖還是與往常一樣,吃飯看書經常犯困,平靜如初。我卻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悄悄地發生了變化,隨著漸漸熱起來的天氣,飄蕩在宮城上空,暗流湧動,空氣中似乎都散發出一種不同尋常來。
我維持著平靜的假象不動聲色的遮擋著平靜下的暗流湧動。
當真正地成為淩國的一員,我才發現原來嚴奕竟然保存下了那樣多的實力,江東的兵力隻是其中的五分之一,分散在各地的聚集起來竟然也不容小覷。
我有些意外,嚴奕竟然能在君墨宸的眼皮子底下囤積起來這樣多的兵力,單這樣的夢裏便不容小覷,如此論來也不是全無勝算,如今嚴奕蓄勢待發,缺的隻是人心和一個合理的契機。
如今宸國雖然不甚安定,表麵上卻初現國泰民安,若貿然挑起戰事,不管你是否名正言順,隻怕都會惹得天下人不滿。
百姓們不管是誰坐江山,隻要有一口熱飯生活富足,那是不是謀朝篡位,用了怎樣的陰謀詭計都不重要。
我們如今已然冒不起這個險。
想的多了便頭疼,索性丟開了去不再想。
才閉上眼睛,便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姐姐……”
我驚了驚睜開眼睛就看到如蘭站在宮門口叫我,想來應該是睡得久了出現了幻覺,我閉上眼睛正欲睡去,那聲音卻又響了一聲,“姐姐……”
這次我極快地睜開了眼睛,如蘭已經笑著從宮門處走進來,我幾乎是反射地從椅上彈坐起來,往前緊走幾步拉住了如蘭的手。
她的眸中含著喜悅的淚光,卻又露出了擔心的神色,“姐姐怎麽在那睡?我走的時候怎麽說來著?讓姐姐莫要貪涼,你可是答應了我的,現在這又算什麽?”
我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道,“左右這兩天暖和,我就是曬曬太陽,哪兒就那麽嚴重了?”
如蘭聽我這樣說又忍不住破涕為笑了,我輕輕地刮她鼻子,“傻姑娘,又哭又笑的。”
我愣住,這樣的動作真是似曾相識啊。
“姐姐瘦了。”如蘭哽咽道。
我衝她眨眨眼睛,“日日想你,怎麽能不瘦呢?”又執了她的手將她帶進殿中,滿懷期冀道,“君墨宸下了恩旨將你調回來了?”
如蘭的神色不自然起來,垂了垂頭才道,“離陌進宮述職特讓我來看望您,也算是……歸寧了罷。”
心中的失望頓時鋪天蓋地而來,君墨宸,你當真要這樣遠遠地將我推開了嗎?我要造你的反了,你若是此時對我有一丁半點的好,也許我就遠遠地退開了去,甘願在這冷宮一樣的靈犀宮關一輩子。
可是,你偏偏如此決絕。
我斂了思緒,問她,“離陌待你可好?”
如蘭微微垂下了頭,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暈來,低聲道,“他……很好。”
見到她這樣,我便知離陌待她是不錯的,頓時便放下心來,幸虧如此,否則我當真是要愧疚死了。
我湊過去,笑道,“他很好?怎麽好了?”
“哎呀……姐姐你……”如蘭羞得說不出話來,將臉埋在手掌中。
我起了興致,伸手去嗬她的癢,“你說不說?”
如蘭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連連告饒,“我說,我說,好姐姐,快饒了我罷。”
我這才停了手。
如蘭沉默許久才道,“他並不輕賤我,不在乎我的從前,肯真心待我。”
雖然隻是短短一句話,卻已經盡夠了,離陌能做到這樣確是我沒想到的。
如此我也沒必要將我與莊宜謀劃的事讓她知道,她既然已為人婦,我便隻要她能好好的生活,遠離這些爾虞我詐詭譎波折,算是我對她的最後一點補償。
我笑道,“如此我也就能放心了。”
如蘭卻握住我的手,嘴角直往下撇,“姐姐,你怎麽辦呢?你去跟皇上解釋解釋,皇上必定是誤會了您,說清楚了自然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我何嚐沒有這樣想過,又何嚐沒有解釋過,可是君墨宸的心裏篤定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甘願的,他是那樣固執的人,若非他自己轉圜,便是解釋清楚了,他的心裏還是有芥蒂的。
再者他這樣的所作所為,早已令人寒心,事已至此,解不解釋的有什麽打緊,還不若過兩天安生日子來得實在。
眼見她的眼淚搖搖欲墜就要跌出眼眶,我忙道,“我沒事,你瞧我現在能吃能睡的,比往常還要自在幾分呢?我們的事你別操心,自有解決的辦法。”
如蘭抬眼往殿中瞧,看到那日斷裂的琴還是原封不動地放著,上麵積了一層灰塵,就哽咽道,“姐姐……”
為防止她就此借題發揮,我忙忙地岔開了話題,“離陌今日進宮是有事嗎?若是可以我就去與他說留你一晚可好?”
如蘭卻忽然收起了笑意,認真道,“姐姐可聽說了?如今蠻族蠢蠢欲動,邊關之地不穩,朝堂上更是眾說紛紜,一部分人認為如今天下初呈太平之勢不宜挑起戰爭,故而主和,而一部分人認為蠻族再三再四地來騷擾,若是一味退縮隻會令他們得寸進尺,故而主戰,離陌此次進宮便是為著這個,聽說皇上也是有意攻打的。”
我心中頓時一動,這個消息來的真是及時,如此一來,嚴奕的契機便到了。
“姐姐,這個消息可有用?”如蘭目中滿是期盼之色。
看著她這樣的神情,心中有些酸澀,我握了握她的手,神色如常道,“這些事你就莫要再操心了,既然已為人婦,自然應該以丈夫為重,那些個事有我與莊宜姐姐呢。”
不曾想如蘭卻著急起來,“是因為我與離陌在一起叫姐姐不高興了嗎?姐姐是要趕我走嗎?如蘭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我忙伸手按住她道,“沒有,你別多心,你沒有做錯什麽,是我,錯的是我,我不願你再跟著我擔驚害怕,離陌對你這樣好,你便自去過你們的日子,莫要再卷進這些醃臢事裏了。”
如蘭道,“如蘭也是淩國人,姐姐與長公主可以連生死都置之度外,如蘭為何不能?”
我心中歎氣,如蘭的這份心意固然可貴,但是她年紀尚小許多事情仍舊不知,我與莊宜不是將生死置之度外,更多的卻是被逼無奈,若是沒有家國仇恨,沒有君墨宸的步步緊逼,我想誰也不願放著安生日子不過,而來圖謀這些。
我握住她的手道,“你與我們不同,我們是淩國公主,肩上責任使然,而你不同,你明明可以過上安穩的生活,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又何必要卷進這場動蕩裏呢?如蘭,你比我們幸運,我與莊宜都是願意護你平靜的。”
如蘭卻並不覺得,冷笑一聲道,“說來說去姐姐還是未拿如蘭當自己人呢,既這麽的,我也沒必要腆著臉留下了,白招人煩。”
如蘭是個一點就著的脾氣,才說著便要起身離開,我無奈地拉住她道,“這是做什麽?可不興上臉子的,我拿不拿你當自己人你心裏不清楚?這麽垂頭喪臉的出去,好看相麽?”
如蘭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了垂下頭去嘟囔道,“誰叫你一味把我往外推了?哪有跟自家人這麽見外的?”
我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一心為她打算的還有錯了?瞧這一陣鬧騰梗脖子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個惡毒的要拿她怎麽樣呢。
她是小孩子心氣兒,越性兒胡鬧慣了的,如今若我再由著她,隻怕時候會再次無辜地牽連了她,隻拉著她道,“如今都是出嫁的人了,還是這樣的性子,以後有了兒女也這樣胡鬧?忒不成體統,回頭該跟離陌說說,叫他管教好自家娘子。”
如蘭臉上的紅暈直燒到了耳根去,“姐姐隻管說嘴,我今兒卻不能由得你混說,好歹要給我個明白話兒的。”
她倒是倏忽明白起來了,竟然輕易岔不開她的話題,我麵上認真起來道,“你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不是一個人了,凡事該多為自己的郎君和家室著想,怎麽還能像從前一樣縱性胡來呢?我們姐妹不幸,終歸沒有你那樣的好福氣,既然都出去了又何必再紮進來呢?沒的還累了自己的家室。”
如蘭垂頭在榻沿上坐下來,摳弄著自己的手指,瑩亮的水珠一顆接一顆地砸下來,“我這算什麽家室,不過也是旁人的玩物罷了,過了新鮮感便可拋開,總歸做不得數,他日後迎娶正妻左右是容不下我的,姐姐就瞧著我到時候活不下去一脖子吊死……”
我聽得心驚膽戰,如蘭瞧上去大大咧咧心思卻是細密的,她早早地就想好了自己往後的路,可是隻要我在一天就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敢。”我正欲出言寬慰幾句,門外忽然響起了一聲男子的斷喝。
我愣了愣神心中驟然緊張起來,原是我大意了,離陌竟就在門外也不知方才的事他聽了多少,若是他告訴了君墨宸隻怕大事不妙,轉頭看如蘭,她還正在愣怔中尚未回神。